劉赫回到座位上，平靜道：“如果三六九等真的是天生的，那么那些人又何必你爭我奪，他們爭了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往上爬上那一小步么？”
春霜想了想，鼓足勇氣問道：“那為什么我和秋露，生下來就注定只能做個丫鬟？”
劉赫有些心疼的看著那個多年來始終謹(jǐn)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小姑娘，輕聲道：“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老天爺怎么還會讓你們遇到我呢？”
春霜聞言如遭雷擊，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秋露端著茶進(jìn)來，一見春霜這個樣子，頓時嚇了一跳。
她把茶具放在桌上，一下跪倒在劉赫面前，哀求道：“春霜姐姐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我替她給公子賠不是，只求公子念在我們跟隨您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趕她走�！�
劉赫緊皺眉頭，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他的心頭，忽然掠起一陣哀涼。
原來秋露的心底，也有一條線，看上去她早已將其拋在腦后，可實(shí)際上，她只是比春霜膽子大一些，站在了線上而已。
和春霜一樣，那條線也深深的烙印在秋露的心里，即使她真的很想很想，卻仍是不敢輕易跨出那一步。
劉赫曾經(jīng)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改變他人的想法，可以幫他們重拾信心，可以過上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可現(xiàn)在看來，這種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跟這個世界真正格格不入的，其實(shí)是他自己，他又憑什么妄圖改變這個世界，改變他人的想法。
劉赫一直都對自己堅持的信念很有信心，可就在剛剛，那個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她那慌張的神色，急促的呼吸，還有滿臉的淚水，讓劉赫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挫敗感。
就連劉赫自己也想不通，當(dāng)初面對漫山遍野的敵軍時，他都未曾動搖過分毫，可這一次，面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他心里那道曾經(jīng)以為堅不可摧的防線，卻瞬間被擊得粉碎。
或許之前的所有堅持，全都是錯的，或許冷血無情和強(qiáng)硬的手腕，才是平定亂世該有的態(tài)度。
“公子的話，春霜都記住了。”
劉赫猛地睜開眼，驚訝的望著那個臉上明明還掛著淚痕，目光卻無比堅定的小姑娘。
春霜將旁邊的秋露扶起，抹了抹眼角，有些埋怨的說道：“你也不問問是什么事，就跟著一起哭起來了�！�
秋露顯然情緒還無法平復(fù)，抽泣著說道：“我……我怎么知道，你平時……都不會惹公子不高興的，我看你哭了，就……以為公子對你發(fā)脾氣了呢�！�
“公子才不會對我發(fā)脾氣呢，”春霜在秋露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笑容燦爛的看向了劉赫，“公子可寵我了，對吧？”
一時之間，劉赫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才是，可還是狠狠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妄圖改變他人人生的，都是妄人。
這是兩個小姑娘，在這一刻，教會了劉赫的事。
可有一個人的人生，劉赫突然很好奇，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個人之前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的種種，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在逢場作戲。
“二小姐，去把你那個手下劉福給我叫來。”劉赫笑著對秋露說道。
自從上一次在天機(jī)府門外，劉赫當(dāng)眾將春霜和秋露認(rèn)作是自己的妹妹，劉福對秋露原先的小姐姐稱呼，馬上改為了二小姐。
不一會的功夫，秋露就把劉福帶了進(jìn)來。
一進(jìn)門，劉福忙不迭的走到劉赫面前，畢恭畢敬的施了一禮。
“小的劉福給老爺請安！呀！大小姐也在呀！小的也給大小姐請安！”
秋露一撅嘴，一臉的不高興，“那我呢？”
劉福急忙又給秋露鞠了一躬，“哪能忘了二小姐呢，小的也給二小姐請安！”
秋露這才心滿意足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劉赫苦著臉說道：“行了，二位小姐，別跟這站著了，趕緊張羅飯去吧，我都餓的不行了。”
春霜瞄了劉福一眼，偷偷一笑，拉著秋露走了出去。
劉赫目送著二人離開，轉(zhuǎn)而對劉福說道：“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春霜和秋露有沒有欺負(fù)你��？”
劉福急忙一擺手，“老爺這是哪里的話，大小姐和二小姐對俺好著咧�！�
劉赫意味深長的看了劉福一眼，“有多好？難不成，比法正待你還好？”
劉福愣了一下，憨笑著撓了撓頭，“這個不好比，只不過大小姐和二小姐對俺再好，也沒有像法軍師那樣，給俺那么多銀子�！�
這回輪到劉赫愣在了當(dāng)場。
他萬沒想到，劉福不僅直截了當(dāng)?shù)某姓J(rèn)了他與法正之間的關(guān)系，而且對拿了法正銀子這件事，竟然一點(diǎn)也沒有避諱的意思。
劉�？戳丝从行┎恢氲膭⒑眨Φ溃骸安徊m老爺說，這份差事，就是法軍師給俺安排的，每個月俺除了在咱們府上領(lǐng)一份工錢，法軍師還會額外再給俺一份。”
劉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劉福，他實(shí)在有些難以分辨，劉福這種表現(xiàn)，是大智若愚呢，還是只是單純的讓法正利用。
思量許久之后，劉赫問道：“他總不能白給你錢吧？你拿了他的好處，也總得替他做點(diǎn)什么才是。”
本以為這句話是將了劉福一軍，卻沒想劉福連想都沒想，就連連點(diǎn)頭稱是，“老爺說得太對了，這世上哪有白拿錢不干活的道理，法軍師交代俺說，讓俺把每日進(jìn)出天機(jī)府的客人都記下來，給他抄送一份�！�
劉赫冷冷道：“你是我天機(jī)府的門房，就是我府上的人，這么做，你覺得合適么？”
劉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一開始，俺也覺得是有點(diǎn)不太合適，可俺一尋思，來咱們府上的客人，都是光明正大從正門走進(jìn)來的，只要跟門口守著，就都能看得見。這活是個人就能干，就算是俺不干，也會有別人來干，這份銀子與其讓別人來掙，還不如俺自己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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