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大少爺準備向老師辭行,偏偏事與愿違,走不了了。
當然不是曾國藩突然食言要扣留梁大少爺,而是湘軍系的兩位干將:彭玉麟和郭嵩燾來了。
這兩位都是很早就追隨曾國藩創建湘軍,平定長毛之亂的功臣。郭嵩燾前幾年還曾官居廣東巡撫,太平天國被平定后就受朝廷排擠,他的上司兩廣總督瑞麟處處刁難他,逼得他只能辭官,如今賦閑在家;彭玉麟跟他相反,因為戰功赫赫,清廷數次委以重任,但他卻屢屢主動辭官,蓋因他性格剛直不阿,嫉惡如仇,不愿與官場上那些蠅營狗茍的事情打交道。
按說這兩位一位熱衷功名,一位屢屢辭官,似乎是尿不到一個壺里的兩路人,可今天卻是聯袂而來。
而當初建議曾國藩叛清自立的眾人中,偏偏就有這兩個人!
所以說,他們也不是那種視滿清為正統,對滿清忠心耿耿的人。
這兩位都是人中翹楚,只是看到滿清社會的腐朽,態度不同而已。郭嵩燾是想著謀取官位,主動改造這個社會,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彭玉麟是對這個社會已經失望了,可自己又無力改變,干脆眼不見為凈,辭官回鄉吧。
用佛家的話來說,就是一位是入世,另一位是出世。
今天,這兩位高官級別的閑人估計是在家中呆得無聊,來看看他們的老師曾國藩,雖然他們也曾身居高位,但是不管怎么說,他們也算是曾國藩的學生,這一點他們也不能否認。
梁大少爺知道這兩人都是在歷史上留下過濃墨重彩的名人,今天有機會見著真人了,怎么著也該和他們好好聊聊,套套近乎,敘敘同門之誼。
梁大少爺正想著去大廳會會兩人,卻不想趙烈文先他一步趕來會他了。
“惠甫兄一早過來,有何急事?“
“啊呀,鎮西賢弟,好事呀,絕對是大好事”,趙烈文笑吟吟的向他道賀。梁大少爺撓了撓頭,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趙烈文繼續笑道:“而且是喜事”。見他還是一臉懵圈的模樣,這位趙大師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這下子可憐的梁大少爺更鬧不明白了。
趙烈文一把拉住他的臂膀,神神秘秘的湊近他輕聲說道:“老師一大早把我叫去,要為兄充當媒人,老師要把劼剛兄的長女許配與你,你說這是不是喜事啊?”
“啊?”梁大少爺頓時呆住了,就算他是兩世為人,也接受不了啊,這老婆的數量增加得太快了吧?哥們才十四歲啊,前些日子在上海,因為看到那個性感的洋妞瑪麗才誘發了少男的第一次沖動雄起,這方面的想法真是不太趕趟啊。
趙烈文可是聰明絕頂之人,看他這副表情神態就明白這小子是驚呆了,當即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說道:“愚兄明白你的心情,你已經有了兩房婚配,可這不算啥事,這回是老師的嫡親孫女許配與你,想必徐雪村和那廣州的潘家是不會有什么異議的;再說這回是老師自降身份主動與你攀親,這事要擱在別人家,那是求也求不來的,你這邊更是不能推辭,否則老師這個面子就丟大了,以后你們這師生關系還怎么相處?”
梁大少爺仍在懵圈中,但他心里已經漸漸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趙烈文并不知道昨晚他和曾國藩之間的談話,所以并不知道曾國藩為何突然會將孫女許配給他,要知道以曾國藩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跟曾家攀親的不知凡幾,更何況是曾國藩的親孫女!
曾國藩這是在跟他表態!
昨晚談話過后,曾國藩已經清楚,他梁思瀚是要推翻大清自立的,而他曾國藩更是清楚,如今的大清就是一個龐大的紙老虎,已經沒有什么戰斗力了,他曾某人追求立功立德立言,可并不代表他不明白大清已經是腐朽不堪了;歷史潮流,浩浩蕩蕩,人心所向,不可阻擋!曾家也沒有必要給大清陪葬。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的曾家可是大清的一流世家,要想在改朝換代后還能保持家族地位,就得有所布置,這是大家族的生存之道,就跟廣州的梁家潘家培養眾多子弟進入仕途官場是一樣的道理。
想明白這些的梁大少爺臉上終于恢復了顏色,他和曾家的聯姻是標準的政治聯姻,的確是推辭不得的。他隨即向趙烈文拱手稱謝:“此等好事,思瀚自然求之不得,還要多謝惠甫兄幫忙操心了”。
“好說好說,將來我這媒人的十八只蹄膀可不能少了啊”,趙烈文也是蘇南人,這謝媒禮儀和徐壽家是如出一轍啊。
“惠甫兄,這個事情我得請教你,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有了三房婚配,她們之間將來如何安排呢?”
“哎呀,賢弟你是學貫中西,卻不知道這個?”趙烈文又笑了起來:“來來來,愚兄告訴你,如今的習俗和法紀規定,我們男人是可以有三妻四妾的,這三妻呢,就是一正二平,也就是一個正房妻子,兩個平妻;這平妻的地位等同于正妻,娶親的時候是由正門進入家門;而娶妾是不能由正門進入家門的,哎呀,這方面的規矩太多了,你也不需要了解太多,到時候你們家人肯定會告訴你的。現在我跟你說清楚啊,老師的孫女,這肯定得是你的正妻,這一點我想另外兩家肯定也能理解的”。
形勢比人強,梁大少爺只能答應下來,隨后他又問道:”惠甫兄,我這未婚妻子芳名是?“
趙烈文總算知道了,這小子是壓根不懂這提親的禮儀啊,這類問題按照當今的禮儀是不能問的,好在他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笑著對他說道:”你聽好了,你這未婚妻子叫做曾廣璇,如今在湖南老家讀書呢“。
不曾想梁大少爺接下來對他說的話更是離經叛道:”惠甫兄,還望你轉告老師,我希望我的未婚妻子不要纏足“。
”什么?“這下子輪到趙烈文懵了,心想你小子哪來那么多要求?隨即他郁悶地一拍腦袋:”哎呀,忘了你小子還是個雛啊,你還不懂女子纏足的妙處啊“。
”師兄,我只是覺得女子纏足實在是非常痛苦,對其身心傷害太大,別人的家事和愛好我不想管,我自己的家人當然得關心一下,你只管轉告老師就行“。
”行行行,我這個媒人只管傳達,至于老師家是不是答應照做我就不知道了“。
”好了,思瀚先謝過師兄了,師兄啊,我聽說彭雪琴和郭筠仙來了,你可知他們為何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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