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陰冷而沉狠,“你既然自覺這么了解他,那不妨想想——連你如此信任的他,都會這么做,你那二十九個兄弟,還有多少是你以為的那么——聽你的話!币活D,“我可提醒你,你若再這般胡攪蠻纏,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殺了你——我倒想看看,‘食月’到底是不是‘你的’——沒有了你的食月,是不是就真不能為我所用!
“你現(xiàn)在就可以試試。”三十不動聲色,“試試到底誰能走出這里。”也一頓,“我也要提醒你,你消失了,我這盟主的身份只怕要假戲真做了——那時候不但‘食月’是我的,東水盟也要歸我!
曲重生頓然呵呵大笑起來,“三十啊三十,我就是欣賞你這份什么都敢說的膽色——好了,我只是說笑,你別往心里去——你受了傷,下午你不必去了,我安排別人替我!
“沒有人會替你!比Z氣依舊保持著生硬,“我已經(jīng)知會‘食月’所有人,午時之后就撤出你的武林大會。你要不要看看,他們到底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曲重生原本已轉(zhuǎn)身待要離去,聞言又轉(zhuǎn)回來,訝道:“真這么絕情?”
三十不答。
“既然如此,我只能自己來了!鼻厣鷩@道,“可惜啊可惜,下午還有不少好戲,你卻看不著了……”
他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了什么!皩α,還有個事,要‘食月’去辦。你既然不想摻和下午的事了,不如早點去。”
“又有人礙了你的眼?”
“有,礙得很!鼻厣Φ,“這趟弄死了夏琛,雖說能嚇得住臨安那些個膽小鼠輩,可有個人只怕定要來尋我麻煩!
“你說沈鳳鳴?”
曲重生搖搖手,“沈鳳鳴沒這閑工夫。他事多得很!扑@等人,你以為真會為夏琛出頭?非親非故啊!
“是么!比罩笫,“那你說的是——拓跋孤?”
“誒,表兄弟算什么親戚——親兄弟也未必一條心。拓跋孤這會兒定必要防著夏琰和沈鳳鳴尋仇,哪有空替夏琛這等末流小子出頭。也就只有一個人——若知道此事,須放不過我——你莫要裝傻,你曉得是誰!
“……那便只有夏錚了!
“說對了!鼻厣鷩@著,“這當(dāng)?shù),就這一個獨苗,還死了,嘖,他這年紀(jì)怕也再生不出一個來了,可不要找我拼命?都說他年關(guān)要回京,也沒多少日子了,說不準(zhǔn)已在路。我尋思著,若給他找了來,可比夏琛難對付一百倍。我倒不是怕他,就是想想同他當(dāng)面便有些頭疼,最好——你就讓他留在路,別回來了。”
“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這次還肯幫你?”
“你肯幫是最好。你若不肯——十五也已經(jīng)肯了。”
“你說什么?”
“十五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帶著食月的弟兄們,替我去截殺夏錚!鼻厣蛔肿值氐溃澳闳舸饝(yīng),那你們同去。你若不答應(yīng),那他也答應(yīng)我——除了解決夏錚,大概——還要解決你。”
三十瞇起眼睛:“你覺得他能解決得了我?”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你。”曲重生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這副表情,這比他解決了你——說不定還好玩。”
他說著,打開了門。外面竟然已開始落雪,風(fēng)卷雪粒,極寒一下透漫入這座昏暗小樓,令得三十所立之處愈發(fā)冰冷!拔疫要趕回花市里去,”曲重生隨意揮了揮手,“你——就好好想想我說的話,順便回去瞧瞧你那些兄弟,到底有沒有在等你!
冷風(fēng)鐮刀一般繞著旋兒呼入門內(nèi),卷得三十袍發(fā)皆動。汗從脊后冰涼而下,那只受傷的手,好像,已凍得毫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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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守失蹤雖已兇多吉少,畢竟死未見尸,故此魯家莊并未設(shè)靈吊唁,倒是夏琛的“尸體”一來,頗增了悲戚氣氛。莊里下多少聽聞了夏琛當(dāng)街遇刺之事,如何又不義憤且惻然,便將他尸身暫停于左堂,因時辰尚短,并不入棺合榫,待人稍少時,沈鳳鳴略掀白布,只怕夏琛有甚不測。
偏此時門外又有喧嘩,魯夫人出去應(yīng)對,堂只留沈鳳鳴、程方愈并少數(shù)親信。沈鳳鳴低聲道:“他情形不好,再不療治當(dāng)真撐不住了。實在不行,我們便不瞞魯夫人——在她莊子里,怕也瞞不住,只有她知情,方能替我們擋著些麻煩!
程方愈點頭:“我也是此想!濒敺蛉伺c東水盟有不解之仇,想來應(yīng)算可靠,況冬日里天寒地凍,要救活一個瀕死之人,定須仰仗此地主人。
“我去與魯夫人說,要她準(zhǔn)備些必要物事。”沈鳳鳴道。
“等等!背谭接,“我去找魯夫人,你再細(xì)看下他傷口。待東西備齊,便要立時著手取出槍頭,處理傷口,我這手卻是不成了!
“我……”沈鳳鳴猶豫了下。
“怎么?”程方愈看著他的手,“你擔(dān)心做不到?”
沈鳳鳴呼了口氣!皼]有。就是——你問問魯夫人,”他取出懷里的特質(zhì)手套,“她這里會否恰好也有——這樣的手套!
程方愈皺了皺眉,沒有多問,點了下頭去了。
沈鳳鳴將手套戴在右手,再次察看了夏琛創(chuàng)口。槍頭整個沒入了身體,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絲毫不傷及周圍而取出,最好的情形,也便是不傷及要害而已?伤诖,當(dāng)真并無十足把握。
程方愈少頃回來!澳悴路讲磐饷媸钦l來鬧?”
“是誰?”沈鳳鳴回頭。
“田琝!背谭接,“他聽說君超遇刺,尸體送來這里,定要來看。魯府的人差些攔不住他!
“他還敢來?”沈鳳鳴恨恨,“若不是他——君超何至于此。”
“我猜他現(xiàn)下是回去尋曲重生討要說法了!背谭接,“他雖替太子做事,與東水盟有勾連,不過——同君超兄弟一場,總不是想見到這個結(jié)果,定不曉得曲重生當(dāng)真會將事情做絕。”
沈鳳鳴沒有回答。田琝在夏家莊時,與青龍教來往不少,程方愈給他說話也是不奇。他只道:“魯夫人怎么說?”
“在準(zhǔn)備了——不過那個手套,她恐是無能為力。”
沈鳳鳴“哦”了一聲。他對此原不抱什么希望——這等奇物并不常見。
“你要這東西做什么?”程方愈問道。
“怕有萬一,我血中之毒,會滲入他傷口!
這一句話令程方愈大驚失色:“你說什么,你血中之毒?”
“只是萬一,應(yīng)無大礙——若有手套阻隔,我動作便能少些顧忌,如此而已!
說話間,魯夫人備好二人所需,快步走入堂中。她面露著未能置信之色,近前探看夏琛。
“當(dāng)真是老天有眼!濒敺蛉说溃吧偾f主年紀(jì)輕輕,我原不敢多言——如今——他若能逃過此劫,也算是叫東水盟的詭計不能得逞!
“眼下還不好說。”程方愈眉心深蹙,“夫人這里安排得如何?”
“我已將人都遣開了,晚些我只遣兩個信得過的,過來守在院里,外面的事情你們就放心!
程方愈猶豫了下,“好,多謝魯夫人!
他原待問魯夫人可有交好可信的外傷大夫,可轉(zhuǎn)念一想,再是交好,終究是外人,況再輾轉(zhuǎn)來去,當(dāng)真是來不及了,不如便交給沈鳳鳴。
“我就在外面,若有需要,與我說便是!濒敺蛉说。
“夫人可否派些人去尋下萬前輩,”沈鳳鳴道,“他這許久沒消息,我有點擔(dān)心!
魯夫人點了點頭,退去了堂外。
左堂很暗。陰沉的微光下,夏琛的面色已透出了血行將盡的青白。似乎也知多問無益,程方愈只默默取出備下的清水、凈布、創(chuàng)藥、燒酒等諸物,與沈鳳鳴一一鋪陳開。“動手吧。”一切停當(dāng),他取過燭火,放在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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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步一步走到“食月”的落足之地,雪在這里形成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覆,看起來有點不真實。
這個地方,叫作“棲雪堰”。理應(yīng)是一年中最美的光景,此時卻只叫他覺刺目而暈眩。
他走入堰下。外人若非特意走進,很難發(fā)現(xiàn)此地還藏著一個村落。村口有人聞聲回頭,喜道:“哥回來了!睆姆Q呼到表情,一切都與往日沒有半點不同。
大概,不同的只是他的心境。
“人都在么?”三十面無表情地往里走,盡力接這樣的平靜——好像他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期待。
“都回來了!被卮鹨埠軐こ,真似今日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三十卻有點意外。都回來了?他不由駐足。他看見他食月的弟兄們正聞訊從各處屋舍露出頭來,就連方才還在花市的十二和廿五都不例外!案,突然把我們都叫回來,是有要緊事?”廿五問著。
他覺得胸口有點堵。他說不出是為什么。“都過來——到堂。有事要說。”他若無其事地徑往前走。棲雪堰盡頭那間屋堂是“食月”議事之所,近日里為了這江南武林之會沒少聚集,三十既如此說,眾人自是應(yīng)了。
“哥,你沒事吧?”廿五卻看得仔細(xì)。三十的面色不是太好,仿佛被什么抽盡了氣力般疲憊不堪,他稍許靠近,壓低聲音,“我在花樓,見你和沈鳳鳴在街動了手,他是不是……”
“十五呢?”三十卻只故作漫不經(jīng)心轉(zhuǎn)頭問起。
廿五話被截斷,只得回頭喊了一聲:“十五,哥找你!
人群里有人“哦”了一聲——十五不知何時也已在去往堂的行伍里。“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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