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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正文 五二四 寂靜之血(二)

作者/小羊毛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夏琰走到山崖距離兩個兵丁最近的位置——就該是這里了。如果戎機是從這里被推下去,那么這就是那場殘忍兇殺發(fā)生的地方。他向四周看。很幸運,這兩天沒有落雨雪,他果然輕易地看見了泥土中掙扎的痕跡,那痕跡竟是從西南方向一直延伸過來的——樹干上遺留的深紅抓痕,枯葉中隱藏的暗色滴血,無不證明著那是一場真正的、殘忍的虐殺。這些痕跡要盡數(shù)消除并不那么容易,那個兇手大約也并不想費這個力氣?

    他就溯著痕跡,往西南方向走。兩天的落葉并沒有完全掩蓋去這場追逃,稍微翻開些,還可以找到幾個足印。戎機是被追逐的那一個,他的輕身功夫已經(jīng)很不錯,夏琰想象著他甚至還一度甩開了身后那個人。也許正因為他以為已經(jīng)甩掉了對手,所以當(dāng)對手再次出現(xiàn)在面前時,才更令人絕望。

    他回憶著與戎機那短暫的一面。戎機不是個膽小的人,甚至很膽大,至少他不怕自己——即使是面對自己那時涌起的殺意,他也沒有想過逃跑。可是他一定很怕這個人,所以要這樣沒命地奔逃。要么,他本來就認(rèn)識這個人,知道他的可怕;要么,他偶然看見了這個人的可怕一面。

    西南方向,是另外一條山道,從那個方向轉(zhuǎn)向東南,是回臨安城的方向。這么看,戎機很可能確實是在回臨安的路上,被追得慌不擇路才去往了北面。他們追逐了至少五里的路途,顯然那個人是有一定要追上戎機并將他殺死的理由。世上有多少種必須殺死一個人的理由呢?撇開若是拓跋孤想要殺人泄憤不談,最可能的一種,當(dāng)然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就像自己現(xiàn)在即將要做的這件事。但或許還有另一種,只因為——被一個素不相識之人,發(fā)現(xiàn)了一件絕不想告人的秘密。

    戎機有仇人嗎?夏琰不知道。從那本名冊上的形容來看,他沒有什么建樹,也就是說,他可能沒有殺過什么人,也不熱衷于此。不過——“戎機”,這個名字好像意味著他知道很多重要的事,而他又偏偏是個多嘴的人。如果真給他看見了什么,那么不殺了他,確實是要倒大霉了。

    他能看見什么?夏琰停留在痕跡最后消失之處。這是一片光禿的樹林,葉子幾乎全落光了,只有粗壯的樹干能成為暫時的掩映。他從這里向外看去——一個即將走到盡頭的狹小山谷,一目能見的地方,并不廣闊。他一步一步,向外仔細(xì)搜索。可是,除了凍土上一只死去的寒鴉,他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寒鴉寂靜地躺在地上,看不出一點傷痕,死亡仿佛只是偶然。它的周圍沒有血跡、腳印、遺落的碎片——什么都沒有。再沒有像方才那樣的痕跡了,仿佛一條長蛇至此已被斬去了頭顱,而握在手中的只有那半條血腥的長尾。

    也許本就沒有什么開頭。也許就是這么巧——戎機就是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他最害怕的仇人——就在這里。夏琰試著在后面的路上平靜下來。他想他不應(yīng)該在現(xiàn)在花太多時間來思考這些節(jié)外之枝,無論如何,還是應(yīng)該集中精神,先將青龍教掃除干凈。如果戎機的死與青龍教有關(guān),那么今日之后,戎機的仇也便報了;如果這件事與青龍教無關(guān),那么更不必急于在這個時候得到答案。

    走出這個狹谷的時候,夏琰下意識回了回頭。整個谷中清冷無人,淡淡的天光照進來,卻依然驅(qū)散不去那絲隱隱的死氣。他扭頭向前,沒有再多看。對這里最后的印象,是那些落光了葉子的枝椏,那么瘦長,又那么灰暗,好像,那些茂盛的、蔥郁的季節(jié),從來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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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哨報說,夏琰、張庭約帶兩千人,已開始穿林。

    兩千人。拓跋孤雖早有所料,還是心中一暗。在地牢關(guān)了數(shù)日的許山被放了出來——此時此境,他當(dāng)然不可能再為許山那日的所謂“失職”過多計較。一百人的弓箭組早在谷外林中占好了位置,這或許是禁軍殺至谷口前的最后屏障。

    后方也早有安排。拓跋孤令程方愈麾下龐曄整頓人手前去谷中句芒澗駐守接應(yīng)——句芒澗是青龍谷中一處秘境,換言之,是個避難所。去歲黑竹雙殺趁拓跋孤、單疾泉、程方愈皆不在谷中時突然來犯,右使霍新便曾護眾人往此處暫避。今次禁軍之犯比起那次只怕更是兇險,雖則有拓跋孤在,青龍教并不作退讓之想,但——他想若單疾泉還在,定會請作最壞的打算——哪怕——最好是——用不到。

    龐曄于此實非所愿——于一教存亡之際與一干老弱婦孺躲在后方,豈非憋屈之至?但終要有人做這個憋屈之人。單疾泉既死,向琉昱、許山此時定血勇非常,后方自是待不住的;霍新之義子不思生性內(nèi)向,并不擅與人打交道,要他引領(lǐng)諸多老弱只怕很難;而顧如飛——他初到青龍谷,于這谷中深處恐怕根本不熟路徑;甚至同為程方愈麾下的另外兩名組長,因為原就屬青龍右先鋒的人手,十八年前顧世忠被逐出青龍教時才放在了左使名下,而今顧如飛歸來,他們自能比誰都更名正言順地與顧如飛同在。龐曄知曉,縱然再是不愿,此時也只有他一人最適合擔(dān)任此事。

    前方的樹林與后方的山澗之間,便是本教已定居近兩百年的山谷。從龐曄這里看去,天地交融,草木生生,即使在最灰暗的季節(jié),這片山水之美也比世上任何所在都動他心魄。而此時,除谷中次第為防外,向琉昱已帶人守在谷外必經(jīng)之道,拓跋孤則與顧如飛率余者總約五百人鎮(zhèn)于谷口,不思往風(fēng)霆絕壁下布置了荊棘陷阱,拓跋孤另加派人手看守,加上此前已然自山頂潑過了水,那結(jié)冰的山壁越發(fā)令得夏琰的人從此天險援繩而下變得極不可能。

    當(dāng)然,拓跋孤不會沒有想過另一個可能——那個,借著絕壁的北風(fēng)就足以傷害到青龍谷的可能——火矢。雖然凌厲一再堅持要與他同留谷口,以為守諾,然而拓跋孤思前想后,仍覺得由凌厲留守風(fēng)霆絕壁大約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風(fēng)霆絕壁失守,那么青龍教將腹背受敵,而且,谷北大片豐茂之地,只怕要淪為焦土。”拓跋孤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凌厲的眼睛,“我最后相信你一次,凌厲,替我守住北面,那么至少我面對夏琰的時候,可以全力以赴。”

    凌厲沒有辦法拒絕他。如果那天確實是自己從風(fēng)霆絕壁放走了夏琰,那么——他也理應(yīng)在同一個地方將這筆債還給拓跋孤。“我只是擔(dān)心若我不在,萬一他與你相見之下……”

    “你以為你在就能讓他收手?”拓跋孤卻只冷笑,“看看疾泉的下場,你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的他,是怎樣一個喪了心智的瘋子。”

    凌厲沒有回答。那天的你難道不也是這樣。他想說。但他什么都沒有說。

    說什么都已沒有意義。

    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龐曄帶著人最后一次挨家將并無殺敵之力者聚去句芒澗,直至巳時時分才到了谷中偏角的單疾泉家。他很小心地走進去。家中很安靜,好像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想必是都去谷口了。龐曄心道。單疾泉那般橫死,單家上下,當(dāng)然不肯避去句芒澗,一定要去谷口迎戰(zhàn)的。

    為免有失,他還是決定將每間屋子都看一看。轉(zhuǎn)到主屋的時候,他將門一推,卻怔了一怔。

    顧笑夢回過頭來。她獨自一人,穿著一身縞素,正將白旙靈布逐一在屋中掛起。

    “單夫人……”龐曄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半晌方道,“……教主吩咐……”

    “句芒澗?”顧笑夢不必聽他說出口,便已知道他的來意。她露出近乎恬淡的一笑:“我不去那里,不過,一衡正想勞煩龐大哥。”

    龐曄見她伸手向邊上一指,走進幾步,才見那里竟還用繩索捆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單一衡。少年雙目緊閉,想來是被點暈了過去。龐曄一怔之下,已然會意。單一衡當(dāng)然絕不肯躲去句芒澗,定想沖去谷口以為父親報仇,可單家父子兩個如今都已出事,顧笑夢一定不肯再任由下一個兒子去送死,是以無論如何也要設(shè)法將他保護起來。

    他雖非單疾泉屬下,與單家一家交情從來不深,心中也不免起了幾分唏噓,點一點頭:“好,我?guī)б缓膺^去。”頓一頓,“那家中其他人……”

    “刺刺和一飛……一大早出去了,”顧笑夢勉力保持著面上的微笑,“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消息。想是還沒有,不然,也該回來了。”

    “那單夫人是還想等等他們?”龐曄道,“他們也可能聽到消息,就自己去谷口了。夫人無論是何打算,還是不要落單為好,萬一這谷中一會兒有什么變故……”

    顧笑夢點點頭:“我一會兒就去谷口。一衡……就交給你了。”

    她說得很平靜,仿佛所述的并無關(guān)她的喪夫之痛。可龐曄看見這一屋白色,他明白獨自留在這里的她,一定還無法接受那樣的現(xiàn)實——沒有人能接受。

    他不敢再多問,只能著人進屋將單一衡扛到肩上,微微躬一躬身:“夫人請放心。龐曄……先告退了。”

    顧笑夢靠在屋邊看他離去。單一衡與顧如飛走得近,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唯有刺刺——她沒有勇氣將一切告訴她,因為,她和單疾泉一樣,是那個隱瞞了她這么久的人,她不知道要從何對她講起。她任由著刺刺今天清晨也與一飛與往常一樣出門練武,可是,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次了。回到這個家中的刺刺,會看到這一屋素幡,會從這間屋子里,找見她的父親留給她的最后一封信——他與她最后的遺言。

    ——如果那個時候,青龍谷和這個家還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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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夏琰,已在林間深深呼吸。

    他呼吸到這片樹林里溫暖的曾經(jīng),也呼吸到這片樹林里冰冷的殺意。

    他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嗅到這些箭矢的氣息。那些氣息仿佛在等一個契機,或是在等一個指令,于凜冽的寒風(fēng)中顫抖著,極力地瞄準(zhǔn)著。他抬手,張庭便也會意地抬手。隊伍止住了步伐,只有夏琰一個人走上前去,走入那一百支箭矢即將蜂擁的懷抱里。

    這一段路很長。這一段路上的一百個弓箭手,當(dāng)然原本并沒有打算只瞄準(zhǔn)他一個人——甚至他們知道,瞄準(zhǔn)夏琰并不是他們的任務(wù),削減禁軍的數(shù)量才是弓箭組的要務(wù)。可若只有夏琰一個人走進了這一段射程,除了將箭尖對準(zhǔn)他,他們又還能做什么?

    夏琰走得不快不慢。除了許山,其他人他沒有放在眼里。上一次,只有許山射中了他,那兩箭留下的傷口縫線至今還未拆落,疼痛依然蝕刻在肩后,仿佛在提醒他,那是怎樣一場卑鄙的偷襲。但除此之外,余者之箭或偏或輕,都不曾對他有過太多威脅,今日他功力大進,當(dāng)更不必有所忌憚,或許許山也深知這一點,所以至今沒有發(fā)出半點指令,沒有一支箭矢對他發(fā)出。

    夏琰在心中默然數(shù)過了大約四十名弓手的呼吸時停住了步子。他并不知道許山今天一共帶來了多少人,但以他對青龍谷的了解,弓箭組若能有一百人應(yīng)該已是極限——其中甚至有些或許并不是常年專于此道,數(shù)到四十個至少也近半了。許山將呼吸隱藏得很好——隱藏在那許多弓箭手之中,起落并不比他們聲息更大,也不比他們更輕,如此,無論夏琰擁有何等驚人的感知之力,也無法把他從這么多人之中輕易分辨出來。但夏琰猜測——在這樣的樹林里,范圍這么廣、距離這么長的一張埋伏網(wǎng),許山一定要盡可能居于中心,才能隨時查看形勢,保證自己的指令被所有人讀到。這也是他在這里停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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