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皇宮,壽寧宮內。
司空軒瑯悠閑地端著蓋碗喝茶,一旁的太皇太后則心平氣和地盤玩著搭在手上的紫檀手串。而坐在他們對面的柳嫣卻暗自緊張地絞緊了帕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空軒瑯終于把蓋碗中的茶水喝光了,太皇太后手中的手串都已經轉了一整圈,柳嫣手中的帕子都已經絞成了麻花狀,緊得不能再緊了。
司空軒瑯這才放下蓋碗,說道:“沒想到嫣兒也在這兒,看來皇祖母與嫣兒頗為親近啊!”
柳嫣一驚,慌忙看向太皇太后,而后者則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道:“嫣兒孝順,怕哀家寂寞,常過來陪哀家說說話。老七啊,你有一個好妻子。”
柳嫣這才安下心來,低頭矜持淺笑。
司空軒瑯抬眼看了柳嫣一眼,不置可否。
太皇太后卻深深地看了司空軒瑯一眼,再一次盤玩手串,佯裝不經意的樣子說道:“老七啊,你打算什么時候辦封禪大典啊?”
司空軒瑯說道:“皇祖母,朕來請安就是來稟明這件事的,敲定封禪大典的日子由您做主就好了,朕聽您的。”
太皇太后笑了笑,有些感到意外,問道:“以前三番五次地推遲,這次怎么轉了性子?”
司空軒瑯道:“因為朕想明白了,就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太皇太后神色一凝,眼睛轉了兩圈,點點頭道:“想明白了就好。”她頓了頓又道:“依哀家看四月十二那天就不錯,老七,你覺得呢?”
司空軒瑯想都未想地應允道:“甚好。就那天吧。”
太皇太后很滿意司空軒瑯的態度,拍板道:“好,那哀家就不推諉了,做主定了。“
司空軒瑯起身,朝太皇太后欠身道:“前朝還有要事處理,朕先一步告退了。“
太皇太后也不好挽留他,只好說道:“去吧,國事要緊。“
司空軒瑯轉身走了兩步,卻又被太皇太后給叫住,太皇太后道:“老七,哀家差點忘了一件事,國不可一日無君,亦不可一日無后,立后一事也要盡早提上日程。“
司空軒瑯身子一頓,慢慢轉身,面無表情地說道:“皇祖母說得是,朕記著了。“
司空軒瑯走了,柳嫣便裊裊婷婷地站起來,眼中掩藏不了竊喜之意,行了個女子萬福禮,柔聲說道:“臣妾謝過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也難掩得意的一笑,加快了盤玩手串的速度,連捋兩顆珠子,不咸不淡地說道:“你也是名門之后,身家不比那女人低多少,又有皇長子傍身,她不在了,你不是后宮之首,誰又是?!”
柳嫣心中大定,又福了一禮,含笑說道:“可臣妾知道,若沒有太皇太后娘娘的支持,那念頭想都不敢想的。太皇太后娘娘,您才是后宮之首啊。”
柳嫣拍對了馬屁,太皇太后被夸得心花怒放,她正眼瞧向柳嫣道:“這小嘴真會說話,這就是哀家為何喜歡你的緣故。”
……
封禪大典那天,皇家隊伍還是行駛在東華山的龍須路上,司空軒瑯再次重返故地,心中大有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的感慨,想著伊人不在,更是黯然神傷。
這一次一路很順利,他們登上了東華山頂上早就設好了的祭壇。
司空軒瑯一身黃袍,站在最前端,他身后站著的是太皇太后,在他倆身后便是文武百官以及內外命婦,約有千余人,云集于東華山之巔,場面甚為宏大,無人不心悅誠服。
司空軒瑯撩袍跪地,身后的人們也紛紛跪地。
“晟嗣天子臣司空軒瑯,敢昭告于上蒼:天啟晟藩司空氏,順興德業,先父受命立極,開疆拓土,一統大陸,建大晟王朝,至今已有二十又六年矣。時已天下安泰,四海升平。本應止戈興仁,然先父去年不幸崩世,繼體不定,一時臣等不孝子孫不憫蒼生疾苦,互爭雄長,為亂天下。上帝眷臣,助得正道,承襲父志,榮登大寶。特敬天意,九州宴然,封祀廣地之頂,謝成于天。愿子民昌盛,福祿皆全。”
司空軒瑯說完這一段禱詞后,太皇太后等人都以為他已經說完了,正打算伏地行三拜九叩大禮時突然聽他繼續說道:
“臣之發妻,晟朝狄國公之女,為臣潛邸之王妃,嫻淑高貴,才德兼備,堪為后宮表率。臣本攜其祭拜,卻不料突遭大難,為救臣而犧牲于龍須崖下,臣深感遺憾。固臣假祝禱之時諭曉天下,臣今世只封一后,則亡妻狄氏女,唯其永置中宮,生死同臣與共,垂名千古,以此告慰在天之靈。臣若違誓,舍棄九五至尊之榮耀,尸骨遭野犬啃噬。蒼天在上,昭表至誠。“
此番聲情并茂的誓詞一出,眾人皆驚。
太皇太后的身子一僵,差點捏不住手中的手串。柳嫣更是身子一晃,險些癱倒在地。
狄亦方抬起頭來,老淚縱橫地望向司空軒瑯的背影。燕青逸臉上的青筋直冒,一臉復雜地望著司空軒瑯的背影。
六公主卻轉頭看向自己的夫君燕青逸,臉上的表情更是怪異,似是憎恨又似是幸災樂禍。
眾人的情緒在司空軒瑯行下一步舉措后達到了高潮,見他朝尤空點頭示意,尤空在司空軒瑯身側鋪上了蒲團,他又拿出來一個鍍金牌位,上面寫著“大晟敬德皇后狄莫蕓之位”,他將它恭敬地放在了蒲團上,躬身退至一邊,跪地。
太皇太后看著豎在眼前的醒目的大字,氣都不順了,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祭祀還沒有結束,她還不能發難。但真等祭祀結束了,事情就已成了定局!
“拜!”司空軒瑯雙手持起三根香火,朝位于中央至高的香爐鼎深深地拜了下去。
眾人來不及反應他們內心的震動,也跟著伏地跪拜。
好啊,司空軒瑯,你就算準哀家此時出手不得,伺機得逞!太皇太后支撐著地的兩只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三拜九叩下來,太皇太后已被氣得渾身發抖,腿都麻木得動彈不得。
“皇祖母,您還能站起來嗎?“司空軒瑯居高臨下地問道。
太皇太后抬頭仰視他,突然發覺自己好像老了,她明知司空軒瑯在挑釁她,竟生不起與毛頭小子斗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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