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拂塵落地,不凈才反應過來,這電光火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多了一個人!
準確來說,是多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的人。
那是一個發髻不扎,一身道袍穿得邋里邋遢沒有人樣的人,她的右手按在不凈的脈門上,左手兀自拿著一個酒葫蘆,瓶口斜斜向下,但并沒有佳釀流出,里邊的美酒早已進了腹中。
“是你!”不凈師太訝然,隨后眼中流露出明顯的厭惡與忌憚。
“許久不見,”酒鬼道姑咧嘴一笑,開口噴出濃濃的酒味,“我記得你叫……不凈?”
“嘁!”不凈一股內力整出,反手旋轉著回縮,但便在她縮手的一刻,酒鬼道姑往前輕輕一探,便如同早已預見到一般出現在不凈回縮的方向上,又將其扣住。
“別那么火爆嘛,”酒鬼嘿嘿笑道,“這么久不見,來陪我喝一杯怎么樣?”
“放手!”不凈冷眼道,“偷襲勝我,你算什么本事?”
“本事啊……”
酒鬼得意地哼哼一聲,將酒葫蘆里僅剩的一口酒倒進口中,回頭說道,“烹茶,你要不要喝點?”
“已經沒了,師父。”煮雪烹茶說道。
“真沒靈性,沒了你就往里邊加嘛。拿去。”酒鬼說著,將酒葫蘆往后隨意一扔,又轉過頭笑道,“對了對了,我還要跟你說我的本事呢……”
“……”不凈師太如看著一坨翔般看著酒鬼。
那是她的夢魘,她最瞧不起、最厭惡的人!那是不需要努力,便能得到一切的家伙!瞌睡、偷懶、犯渾、喝酒……在那些修煉的時光里,不凈很少看到她的身影。但是!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這種人!師父偏愛,掌門偏心,一個個像孫子一般主動拿著秘籍湊上去求她修煉。憑什么,就因為她的天賦么?
“我啊,算準了你容易動怒,所以讓我這位徒弟訓練了一天的罵人技巧,讓她跟你交手的時候激怒你,分散你的注意力。”
她根本沒有對武功保持基本的尊重,像那種練到哪算哪的滿不在乎的態度,讓人看了就火冒三丈!為什么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嘲笑別人,將別人的嘔心瀝血當成取樂的道具踩在腳底很快樂么!像這種表面上說著不在乎的天才,其實在私底下都笑得裂開嘴了吧。
“我又知道你喜歡自以為是,就讓烹茶她抓一把粉末,緊緊攥著,”酒鬼笑道,“于是你真的中計了,以為她手里握著的就是最大的翻盤希望。這樣一來,你就會處處提防,限制自己的發揮。最后,當烹茶灑出粉末的一刻,你會覺得你贏了。我說得可對?”
“……”不凈的眼神如看著殺父仇人一般,冷冷道,“堂堂峨眉首席,就只會耍這些花招么?”
“你不服啊?”酒鬼道姑笑笑。
“我當然不服!”不凈冷哼一聲,說道,“有膽子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場。憑你窩在峨眉一角的眼光,只怕連我的拂塵都接不住。”
“接不住?”酒鬼道姑俏皮地搖搖頭,“雖然不承認,但我懶得跟你打。烹茶,你跟這位師叔切磋切磋如何?”
煮雪烹茶面色一凜:“是!”
“少瞧不起人了!”不凈師太憋紅了臉,怒喝道,“不虛!你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連跟你打的資格都沒有么?”
“當然。”
酒鬼冷漠地說道。
“……”前發遮住不凈的雙眼,看不到表情,但那種濃郁到讓人退步的敵意,就算是老眼昏花的人,都能地察覺。
不凈師太,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擠壓多年的忿怒,沉淀多年的厭惡,塵封心底的嫉妒,因為酒鬼這淡淡的兩個字,燃燒起來。
“好……很好……”不凈冷笑道,“我就讓你知道,你眼中的這些弱者……到底有什么能耐!”
“我從來不認為誰是弱者,”酒鬼說道,“我看不起的,是你銘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喝啊!”
不凈雙目瞪得血紅,左掌翻掌拍出,不顧不虛把住自己的脈門,以搏命的姿態向不虛天靈蓋拍落。不虛隨手一拍,松開扣住不凈的手,翻身退開,口中喝道:“烹茶!”
“是!”煮雪烹茶手腕急轉,劍尖銀光亮起,身如劍光,不退反進。
但煮雪烹茶并沒有去顧及不凈左掌的金光大作,向左踏步,斜斜沖上。
‘早年修習刀法不得其意,左肋應有暗傷’,
這是不虛師太在戰前告訴她的情報,如果不凈動用左手,只需往其右側發起進攻,她便無法進行反擊。
……
“呃啊……”火云道人捂住左肋,咳出一口鮮血,睜開被汗水糊住的雙眼,眼看鄭凱和天門道人如自己所愿且戰且退到了懸崖邊緣。忽然咧嘴一笑:“你們上當了……”
抬手招架鄭凱重若千鈞的拳頭,火云道人身后金烏虛影長唳一聲,雙掌翻起,掀起一陣波瀾:“看掌!”
一掌平平推出,不甚起眼,直到推出之際,金烏忽然收縮入體,緊接著如高墻撐天,令人高山仰止的內力如海上兇浪向對手撲去,顯然是匯聚了畢生功力。
“shit!”看到火云道人這手旨在逼退對方而非殺傷人命的一掌,鄭凱登時反應過來。
自己正處在懸崖邊上!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被誘導著走到這一步了么。
“不好!”天門道人也反應過來,手中被彈得有些彎曲的劍劍尖直指,劍氣繚繞,巨劍的虛影從天門身上涌現,隨著劍尖所指彈射而出,欲將面前的浪潮斬出一條生路。
氣劍遇上這堵海浪,一種上升的勢頭令天門手中的劍險些一偏,差點讓氣劍失去準頭。咬咬牙,天門挺著兵器,將全副身心貫注在劍刃上,欲向前踏出一步。
不能后退。
只此一步,生死兩分。
鄭凱雙拳再次胸前一碰,身后的金烏虛影雙翅展開,同樣是日輪照印神功,鄭凱的內功并不比火云道人高明,甚至由于境界問題,金烏的體型猶不及對手的一半。
但正是這只金烏,支撐著他與那大鵬一半的巨鳥酣戰至此。
如今,是最后一搏。
鄭凱目光一凝,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手上,隨即奮力推出:
“不滅……日輪!”
似曾相識的場景,似曾相識的對決。結局會不會一樣?
鄭凱無暇顧及這些,他只知道,退此一步,有死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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