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輕的李副導演得意洋洋地最終拍板，恭喜一位表演最浮夸的中年男演員成功獲得了吳敬中這個角色，又抬著下巴對著史大牙哼了一聲的時候。孟繁竺嘆了口氣，一言不發地把腳本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往外走。

    在劇組里副導演就是導演的助理，他的核心工作都是圍繞著導演，幫助導演實現意圖，保證拍攝的順利。

    但是現在李副導演已經凌駕在大牙叔之上，好比軍隊作戰，主次不分，令出多門，何談取勝？這樣拍出來的電視劇不被觀眾罵死，就是奇跡。

    “多多，你這是干什么，你要去哪？”史大牙趕緊追了上來拉住孟繁竺。

    “大牙叔，我準備回去請個律師，這個劇本我不打算給央視風云拍攝了�！泵戏斌镁徛齾s堅定地說。

    “別的呀，這合同都簽了。千萬別意氣用事，我知道你是在為我打抱不平。沒事的，咱們只要把電視劇拍好，其他的都可以先忍一忍。”史大牙極力地想挽回局面，他非常怕孟繁竺年少沖動，一旦得罪了央視，那個后果太可怕了。

    而且他自己作為一位崇尚自由的文化職業者，作為一名追求品質的導演。如果不是為了他第一個重量級的劇本能夠順利開拍，又怎么會忍辱負重，一直咬著牙忍耐。

    “沒用的，大牙叔，拍不好的。你沒看剛才選定的那個演員的表現么？他一個人就能毀了這個劇本！”孟繁竺遺憾地搖頭。本來興致勃勃地來，沒想到看到的是這么惡心的一幕，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小子你竟敢胡說八道，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么!”張處長也憤怒地追了過來。他對這個不給自己面子的年輕人印象非常不好，此時聽到孟繁竺說的話，如何能忍耐得住。

    “張處長，我不管你有什么個人的目的要達成，但是我不允許我的劇本被你無恥的利用。我說不能拍就是不能拍，因為劇本的最終版權在我手里�！泵戏斌美潇o而直接地說。

    對付像張處長這樣自以為是領導的人，冷靜和直接就是最好的武器。冷靜可以襯托對方的膚淺、直接可以戳破對方的虛偽。更何況在京城，處長也能算官？數量比狗都多。

    “合同已經簽了，容不得你在這指手畫腳的！武警吶，趕快把這個人給我轟出去�！睆執庨L覺得以自己的身份沒必要跟一個小毛孩子做言語之爭，太有失體面，于是打算直接找武警趕人。

    “如果我沒記錯，合同中只規定了央視風云違約后的懲罰條件，卻沒有規定作為劇本提供方的我違約了會有什么處罰。換句話說，我想違約就可以隨時違約，這符合合同的規定。”孟繁竺笑呵呵地說出了一段讓張處長瞠目結舌的話。

    要知道張處長的依仗就是合同已經簽訂。在他看來：你一個年級輕輕的小編劇跟著分好處就可以了。拍攝什么的你能懂多少，還大模大樣地坐那選演員，簡直狂得沒邊了。

    結果孟繁竺的這一席話就像一記重錘敲在了張處長的頂門，他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

    他真的沒仔細看過合同，真的像這個年輕人說的那樣么？看孟繁竺言辭鑿鑿的樣子，不像撒謊，法務部的人都是吃屎長大的嗎，這么大的漏洞是怎么造成的？

    關鍵是以前從未出現過有人敢主動跟央視違約的情況，除非這個人不想在國內混了！

    央視的威名太盛了，國內基本可以平蹚。張處長到其它地方出差，當地的接待規格比接待普通廳局的局長、廳長都有面子，這靠得就是央視的威名。

    結果今天真的碰到了一個敢摸老虎屁股的初生牛犢，張處長立刻就傻眼了。

    要知道像《潛伏》這種被央視風云高層認可，又被定位為明年獻禮的重量級劇本，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處長就可以隨意PASS的。如果被史大牙捅到上面，完全因為自己的責任導致劇本流失，那后果……

    張處長不寒而栗，一板面孔，正想憑借自己的威嚴喝罵唬住這個年輕人，眼角的余光卻掃到孟繁竺身后演播室的門被一個人推開。待仔細看清進來的那個人時，張處長頓時臉色巨變。

    孟繁竺雖然也覺察到后面有人走了過來，但是現場來來往往的全是工作人員。氣機上又沒有惡意，就沒有特別關注。對于張處長的表情變化，也誤以為是聽到自己的話后吃驚所致。

    于是繼續說道：“這個劇本是我看在史導演的誠意和對電視劇的追求以及很高的導演功力的情況下，才拿出來委托他拍攝的�！泵戏斌弥v理的同時不忘順便夸夸自家師叔。你不給我師叔面子，我就沒必要給你面子。

    看張處長冷冷的，表情還維持在吃驚的狀態，就乘勝追擊接著說到：“沒想到今天被請來參加試鏡，卻看到了一出權利內斗的好戲。劇組被強塞進來的副導演不僅不做本職工作，還篡奪了導演的權利。這種情況不僅沒有得到公司的制止，居然還有你這樣的中層干部推波助瀾，我有理由相信，央視風云的內部管理存在巨大的漏洞，沒有能力拍攝好我的作品，所以我提出結束合同，完全合情合理�！�

    張處長的臉已經變成了紫茄子色兒，他非常想伸手捂住孟繁竺這張讓自己恐懼的嘴，但是對方身后那一道凜冽的目光讓他一動都不敢動。

    至于那個李導，此時早已經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這種臨陣脫逃、丟棄同伴的行為讓孟繁竺更加的鄙視他，也替張處長不值。就是為了提攜這樣的后輩，把自己的名聲都搭進去了？

    “小同志，有什么問題，可以跟我反應，你要相信極少數人代表不了央視風云�！币粋�渾厚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孟繁竺回頭觀看，一個個頭不高，面色微黑，大概1米75左右的中年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黑框的眼睛后面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雖然剃著彪悍的平頭，但是骨子里的文人氣質是無法被遮掩的。

    “您是？”孟繁竺禮貌地問�？赡苁窍到y的影響，孟繁竺對于文人或者具備文人特質的人總會有莫名的好感。

    史大牙也剛看到這個中年人，大喜之下，立刻給孟繁竺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孫總”

    “什么孫總，干了半輩子導演，最后居然成經理了！”孫總對著史大牙搖了下手，接著對孟繁竺說：“我叫孫羽晟，負責影視劇出品。所以你的相關問題，我都能幫上點兒忙�！闭f完微笑著伸出了手。

    這是一個有意思的人，沒有身居高位的古板，也沒有久在央視的倨傲。孟繁竺禮貌的握手后，簡明扼要的把剛才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

    孫羽晟聽過后，考慮了幾秒鐘，說：“這樣吧，試鏡還是要繼續的，協調這些演員的時間很不容易，我們不能浪費其他工作人員的勞動成果。不過接下來的面試官換成你我和史導怎么樣？”

    這個孫羽晟很厲害，一下子就找準了問題的關鍵，當機立斷把張處長踢出局。而且根本不提合同的事，通過繼續試鏡，不動聲色的化解了剛才的危機，怪不得他能被委任為央視風云的老總。

    以孟繁竺兩輩子積累的這點可憐的官場手段，也就只能看到這些東西了。

    要不說人的天賦各不相同呢，一個喜歡做節目、研究業務的一線導演走上管理崗位后都能有這樣讓自己驚艷的手段，那些職業的政客們該有多厲害！

    這也堅定了孟繁竺成為一名自由文化職業者，堅決不進體制的決心。

    就自己這樣的政治小白羊，一旦走進體質的大門，眨眼間就得被那些老謀深算的家伙們剝皮剔骨，吃得渣都不剩。

    “好吧！有幸能和孫導合作，小子十分榮幸�！泵戏斌每磩偛艑O羽晟不喜歡被稱呼為孫總，于是就改了個稱呼。

    “哈哈，好，好，終于又能當把導演，我也很榮幸啊。”孫羽晟拉著孟繁竺入座，史大牙自然在后面緊緊跟隨，這可是自己的頂頭大BOSS啊。

    這時候不緊跟領導腳步，更待何時！

    （本章結束，請閱讀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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