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真沒學過,只在電視上看過表演。”
孟繁竺搖搖頭,數來寶和快板自己在夢里人生中最喜歡聽郭大師的師弟高峰的表演。因為詞語簡練、朗朗上口,所以還挺喜歡的。
可是松江聽的人并不多,因為歷史的原因,家鄉那邊的人比較喜歡音樂劇、話劇之類的藝術形式。二人轉也特別的有市場,就是相聲大鼓等傳統曲藝并不發達。
這種情況直到老郭在松江開了德云社分社才得以扭轉,松江人也爆發了聽相聲的熱潮,一票難求。
當時因為自己在電視臺工作的原因,還總有親戚和朋友找自己要票,可見相聲的市場潛力有多么巨大。
觀眾并不是不喜歡相聲,而是不喜歡陳舊、刻板、不跟進時代的老段子。當年的相聲前輩創作的作品在那個時代絕對是時尚、潮流和緊貼地氣的,所以現在想讓相聲好聽,觀眾愛聽,就得創作符合現代的相聲作品,不能吃老本。
這個道理不是沒人懂,能說相聲的人,個個都是人精。只不過受限于才學、受限于懶惰、受限于不思進取等種種原因,自顧自地躺在功勞簿和前輩的蒙蔭之下享受安逸而已。
李在文點點頭,心里雖然有些遺憾,實則也暗暗松了一口氣。想想也屬正常,要是自己這個老徒弟什么都會,那要自己還有什么用。就是立個排位么!
“嗯,這方面雖然我也學過,但是算不上精通。你耀文師叔的快板非常棒,曾經師從高鳳山大師,所以有時間我帶你去你師叔那求教。”李在文說道。
“是,師傅,到時一定認真跟師叔請教。”孟繁竺點頭表態。
“我也要去。”許強自然不甘寂寞,他是真喜歡快板。以前買過兩副板自己在家里練過,不過那時候吵得二爸二媽頭疼,又臨近高考,所以就扔下了。
這次聽到能跟師叔學習,當然不能錯過機會。雖然不知道快板界的輩分及排名,但是師叔可是師爺家唯一一個繼續說相聲的人,肚子里的好東西肯定好多好多,就像一個藏寶庫,就等他去搬了。
“落不下你!”李在文對許強有一種莫名的寵溺,就像父親對小兒子、唐僧對豬八戒的寵溺。
這種感情很有意思,完全就是來自于緣分。就以西游記師徒四人為例,論功勞和能力,當屬孫悟空;論吃苦耐勞和憨厚,當屬沙和尚。可是眾所周知,奸懶饞滑的豬八戒偏偏是最受寵的。這沒什么理智可言,完全就是感性在做決定。
“師傅是世界上最好的師傅!”許強非常獻媚地拍李在文的馬屁。
“少貧嘴!”李在文雖然這么說,但是眼角眉梢蘊含著的笑意無不表明了老人家的心情愉悅。
偷偷對許強比了個大拇指。
“多多咱們繼續。”李在文敲定了快板的事后說道。
“好的。”孟繁竺答應一聲后,范兒立刻恢復成了表演時樣子,狀態和氣質的突然轉變晃得其他三人一愣。
“我們相聲還有一門功課叫門柳,就是小曲小調的集合,主要用于招攬顧客用的。這個比較簡單。”孟繁竺介紹。
“還有比較難的?”李在文繼續捧哏。
“當然啦!下面這門就很難,相聲的行話叫‘開杵門子’。”孟繁竺說道。
“你給說說。”李在文差點又跳戲,這個也知道!
這可是早年間相聲藝人在街頭表演的時候吃飯的看家本事,本來以為多多說的十二門功課,是他從說、學、逗、唱里面演繹出來的,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孩子把相聲的歷史已經研究得如此之深了。
“杵門子指的是過去的相聲藝人在天橋街上演出的時候找顧客要錢。”孟繁竺說。
“哦,要錢的手段。”李在文補充。
“前輩們可不像現在,那時候桌子對面三排板凳,可不是先買票。要錢可是門學問,怎么就能把你口袋里的錢要出來給我?這是必須要拜師學的,老師要是不教,根本就不知道。”孟繁竺瞅了眼師傅。
“你算無師自通,給大伙演示演示。”李在文調侃了一句。
“好,沒有別的各位,廠里場外一瞻一禮三老四少各位老大,學徒我腳踏生地,眼望生人,城墻高萬丈全靠朋友幫,您各位南走一千北走八百,扎一刀子冒紫血,咯噔咯噔的好朋友。
咱們這行都是靠手藝吃飯,經師不到學藝不高,沒有別的,您要是兜里帶錢了,有富余的扔過仨瓜倆棗來,回到家里端起粥碗來不忘您的好處!”
“好!”許強和安雅同時鼓掌叫好,這一通貫口著實是江湖賣藝專用,以前可沒在節目中聽到過,特別的新鮮。
李在文點點頭,有些感慨。這些詞兒,自己的恩師教過自己,本以為新社會這些老東西都沒了用武之地,沒想到經過徒弟的這么一番創作,又讓老詞兒煥發了新的生機。
前輩留下來的好東西,不能總是幾十年來原封不動地呈現給觀眾,就是山珍海味也吃得夠夠的了。但是像多多這樣一換角度,就變得異常吸引人,也更能激發觀眾對于相聲藝術歷史及發展的了解欲望。
可以說今天孟繁竺創作的這個作品,對于相聲的普及和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都是這仁義道德的話,說到您心縫里。要是再不給,還能說點可憐的話。”孟繁竺自然不知道師傅的想法,繼續表演。
“怎么說呢?”李在文饒有興致地問,現在他很期待孟繁竺能說出更多相聲界里被埋沒了很久很久的老詞,讓它們重現光彩,再現人間。
“您家養條小狗不得喂么,您家養只鳥不得喂嗎,這點錢對您來說不叫事,對我們來說這可是救了命的東西。沒有別的,我就是您駕前的歡喜蟲,您賞把小米吃。”孟繁竺流利地說道。
“那要是還不給,而且有雞賊的偷偷溜的呢?”李在文聽得高興已經開始考校起弟子了。
“那就得開始罵街了唄。各位有錢沒錢不要緊,站腳助威您是一位朋友。您這前腳一走,帶走了三位五位的,對您來說不叫事,您可毀了我了。好比我這剛熬一鍋粥,還沒喝,您給抓了把沙子,您可缺德缺大了。您要著急走,我也知道為什么。您家里死人了,您行大,回家搶孝帽子去了。”孟繁竺一攤手。
“嚯,這都罵上了!”李在文哈哈笑道。
“還有就是白沙撒字、太平歌詞。”孟繁竺接著說。
“這得學。”李在文點頭。
“白沙撒字用不上了,過去藝人們比如中午吃完飯了,上街上,大中午沒人來聽。怎么招攬顧客呢,拿出一個小口袋,里面是漢白碾碎了,拿手掐著這粉在地上寫字畫畫。勾得人來看,慢慢人多了,就開始說相聲了。”孟繁竺說。
“哦。”李在文。
“早年間,白沙撒字是和太平歌詞結合在一起。最多的是《十字回頭》
一字兒寫出來一架房梁,
二字兒寫出來上短下橫長。
三字兒寫出來橫著瞧好像“川”模樣,
四字兒寫出來四角四方,
有個八字在中間藏。
五字兒寫出來半邊兒俏,
六字兒寫出來三點一橫長。
七字兒寫出來鳳凰單展翅,
八字兒寫出來分個陰陽。
九字兒寫出來是金鉤獨釣,
十字兒寫出來一橫一豎站在中央......”
“......什么十字回頭?”李在文已經懵了,這段自己居然沒聽過!
多多是從哪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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