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師兄名常柏,人如其名,總是穿的一身騷白,自混了個奇異書生的名號后,也算是聲名鵲起,俗家的名字逐漸被人遺忘,以后有人提起,也只會說瓊華派的奇異書生怎么怎么樣,而不會說瓊華派的常柏如何如何了得。
他登門時遞的是清河趙氏的拜帖,篆章銘刻都對,門房自是不敢怠慢,連忙將人請進府內,得到少夫人親自確認后,這才轉身離開。
那拜帖張曜也見了,一眼就發現了里面的違和之處,趙常柏,這名字就是最大的敗筆,兩個字的名只有賤籍窮苦的破落戶才有,稍微有點常識的都不會給家中孩子起一個賤名,更何況清河趙氏這樣的百年望族。
“師兄師兄,你是專門來看我的么?琪兒好高興,果然四師兄對我最好了!”
趙琪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一會兒的功夫問了好多問題,有關師父師娘的,有諸位師兄的,還有關于阿離的,讓人不知道該回答那個才好。
看到師妹跟山上的時候沒什么不同,四師兄放心了許多,想起下山時師傅交代的事,扭過頭掃了一圈,最終在花園內的一處找到了目標。
“咦?師妹,你這相公看起來不像是癡傻之人啊”
“哦,你說張曜啊,”順著目光看了眼,趙琪點了點頭:“他病好了。”
“好、好了?!”四師兄一驚,急忙問道:“什么時候好的?怎么好的?他不是先天癡傻無藥可醫么?怎么忽然間就好了?”
趙琪只覺得奇怪:“師兄,你那么關心張曜干嘛?好了就好了唄,又不是什么壞事,”說完不耐煩道:“好啦好啦,別管他了,快告訴我師傅師娘怎么樣了?對了,三師兄的飛劍鑄成了么?我托他幫忙尋一些煉制劍胚的材料,他有沒有忘記?還有二師兄,他答應要送我一塊太乙方林木,他去東海嵩明島了沒有。。。”
四師兄心不在焉,一邊隨口應和著師妹,一邊在想張曜病好的事,師妹命中有一大劫萬分兇險,張曜就是師門尋找的擋劫之人,身患先天失魂之癥,命格八字與師妹萬般匹配相合,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可誰能想到,不到一年時間,張曜的病就這么好了?他越想越覺得事情古怪,師門的測算之術雖稱不上天下無雙,但也絕對不會出現如此大紕漏!這里面有問題,很大的問題!
這樣一想,他人有些坐不住,無視了趙琪不滿的小眼神,急急忙忙道:“師妹,你相公的病是怎么被治好的?”
“我也不知道!”
說起這件事,趙琪也沒了剛才的活潑勁,神色嚴肅道:“師兄,你來之前我正準備回山門一趟,想讓師傅師娘幫著檢查一下身體,我的記憶好像出了問題!”
將記憶缺少的事情說了一遍,四師兄第一反應就是趙琪在開玩笑,倒不是不相信她說的話,而是覺得太過荒謬,師妹可是金丹修士,他這個師兄苦修不輟,天資不差,現如今也不過是在筑基七層晃蕩,跟師妹一比,癡長的幾十年感覺都活到了狗身上。
有時候想想,天賦這玩意兒真的很沒道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受打擊的不止他一人,比如三師兄,再比如太華峰的蘭師姐,兩人在幾年前就已經筑基九層準備凝丹,可到了如今也是遲遲不見動靜,師傅還曾寬慰過三師兄,說有人在這一步卡上幾十年也是正常的事,結果嚇得三師兄差點懷疑人生。
紅塵中仙修本就不多見,金丹已是無敵,能在金丹修士身上動手腳的人又會是什么境界?四師兄只覺得頭皮發麻,坐如針氈。
“好了師兄,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能感覺的出來,動我記憶的那人沒有惡意,”趙琪想了想又補充道:“應該沒有。”
應該沒有就是還不確定,四師兄也不敢大意,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那人抱著什么心思,跟師妹有關的事都是大事,馬虎不得!
“師妹,將你相公叫來,師兄問他點事。”
“張曜,我四師。。。四哥找你!”
。。。
兩人大眼瞪小眼,這會兒誰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常柏心中好氣又好笑,他今年三十有七,只因修道有成駐顏有術,再加上天生一張娃娃臉,這才會給人樣子稚嫩的錯覺,結果倒好,如今混成了小老弟。
小老弟就小老弟吧,他也不氣惱,所謂夏蟲不可語冰,跟一個沒有見識的凡夫俗子計較那么多干嘛,平白拉低了自家身份,這樣也好,這人不過是師妹的擋劫之人,以后和師妹遲早要分開,仙凡有別,或許此生都不會再有見面的一天。
那一天什么時候到來,就看師妹的劫數什么時候過去,只希望不要耽擱太久,這人間雖好,卻亂花漸欲迷人眼,呆的久了,再純凈的心靈也會受到污染。
“小老弟,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張曜湊過來小聲說道,常柏一臉茫然,下意識問道:“什么河?”
這該死的代溝,一不留神就會出現,張曜暗暗嘆了口氣,這個世界只有長江沒有黃河,雖然同是黑眼黑發黃皮膚,卻沒有人知道什么是母親河。
一時間他意興闌珊,捉弄這位四舅哥的心思也淡了幾分:“黃河,那是一條很大很大的河,她流經很多地方,里面沙子很多,她經常會在我夢中出現,有時候我甚至能聽到嘩嘩水流聲。。。”
他雙眼無神,猶如癡人囈語一般,常柏卻一字不漏的暗暗記在心里,下山歷練百次有余,天南地北都曾去過,卻從未聽說過黃河,鬼使神差的,莫名想到了師妹不久前說起的霞飛真人,只覺得兩者必有關系,這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愣了有那么一瞬間,張曜回過神來:“既然來了,那就在府中多住上幾日,免得以后說我們張家待客不周,傳出去讓人笑話。”
常柏有些搞不準他的意思,剛才還**裸的想要攆人走,這會兒態度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前倨而后恭,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知道你很不解,按我的意思,你這種來歷不明的人還是趁早攆出去最好,奈何我夫人絕對不準,她既然說你是四哥,那我自然不會拆她的臺,你說對么,四舅哥?”
“來歷不明?”他啞然失笑,搖著頭道:“我怎么會是來歷不明之人呢?”雖是這么說,心中也在想哪里出了差錯,那拜帖是真的,清河趙氏老太爺親手給的東西,當日還想留他多住幾日,卻被婉言謝絕了。
趙老太爺什么心思大概也能猜得出來,為的無非就是家中子弟,看有沒有機會能夠拜入瓊華門下,可憐他老人家年過七旬還要為家族興旺操勞,為兒孫前程操心,卻不曉得這拜師收徒機緣最為重要,機緣到了,人在家中師父尋上們來機緣不到,相談甚歡不識真仙!
“這話說透了就沒意思了,四舅哥,你說是么?”
張曜說的一點都不含蓄,也是讓常柏頭疼,本身還不知道那里出了紕漏,就是想辯解也是無從說起。
“好了四舅哥,你車舟勞頓想必一定累了,我這就安排人給你接風洗塵。翠兒,讓廚房做一桌席面,晚上我要跟四舅哥好好喝一杯!”
“是,少爺!”
常柏的到來稱不上大事,但畢竟是趙琪娘家第一次來人,拜過老夫人后便在府中住了下來,每日陪著師妹說一些話,他雖說年長,但這修煉之道卻是達者為先,師妹可是金丹境,他一個小小的筑基修士只有受教的份,就是想討論都做不到。
除了請教一些修煉上的事情外,最為留意的不是張曜反而是小六,趙琪說霞飛觀毀于天災中,這也就騙騙那些什么都不懂的鄉野村夫,等他前去細細勘察一番,定能找到蛛絲馬跡來!
“道本無極,無極生太極,太極有陰陽二氣,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沉為地,又曰乾坤,乾乃至陽至剛。。。”
房間內,面對新來的聽眾,小六道長毫不怯場,將今日所講內容娓娓道來,他由淺入深又兼之語言生動,常柏聽得是如癡如醉,時而眉頭緊皺,時而恍然大悟,時而又臉色狂喜,待小六道長講完后,意猶未盡,一雙眼睛亮的嚇人。
在瓊華,大部分新入門的弟子是沒有師父的,他們會被安排在一起學習門派功法,多是些吐納蘊養氣感的基本功,還有一些基礎劍術,除此之外讀的最多的就是道家各類經書,這些人并不算是瓊華弟子,只能說是獲得了入門資格,只有當他們養出氣感踏入練氣境后,才算真正入門!
只有入了門,門派才會安排拜師,南桓座下的三四五六四個弟子就是這么來的,個人天資不同緣法不同,故而拜入門下的時間也不同,所以才會出現六師弟比幾位師兄年齡還大這種怪事。
道經常柏自然也是讀過,只是當初一直忙著蘊養氣感,這種于修煉無用的枯燥書籍他一直都不感興趣,基本上所有的入門弟子都是如此,修煉時廢寢忘食,學經文時昏昏欲睡,他們寧愿胡思亂想以后拜師時的風光場景,也不愿在經文上多看一眼。
今日聽聞小六道長講解道經,他只覺得茅塞頓開,許多問題在瞬間迎刃而解,有些是修煉時的疑問,有些是功法上的不解,就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整個人猶如醍醐灌頂了一般,體內法力奔流不息,相比從前要順暢近一倍,心中更是傳來陣陣明悟,只待回去后閉關一段時間,筑基八層指日可待!
也是他機緣到了,雖說拜了師,可師父南桓劍仙根本見不到人,平日也多由二師兄代師授業,如若修煉時遇到了問題,也可向他請教,只是一次兩次還好,若是次數多了,別人不說什么,自家反倒會先感覺羞愧難當,覺得耽誤了別人。
修行之路好比登山,一路艱難險阻不說,抬頭仰望卻發現一山還比一山高,許多人倒在了半路,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努力,也不是因為缺少恒心,而是前行無路入地無門,困死在了腳下。
故而仙修中流傳一句話:釋道之恩不亞于再生父母!常柏與小六道長非親非故,今日受他點撥之恩,這個恩大于山,必須要還,否則以后將因果纏身,妄想得道!
常柏自是曉得這一點,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這一次下山收獲頗豐,原來不是二師兄講解不清,也不是自己天賦不行,而是因為過于注重修煉而忽略了基礎,打定主意等踏上筑基八層后,定要靜下心來,將師門收藏的道家經書全部通讀一遍,不求做到倒背如流,只求能夠領會貫通。
憂的是小六道長是霞飛觀的人,來歷不明,到時候師門定會派人暗中調查,師父也絕對會到此走上一遭,說不得還會故意刁難,想要旁敲側擊探明他的身份。
師門與釋道之恩各在天平兩端,常柏是左右為難,他也是有魄力之人,片刻后做出決斷:生是瓊華的人,死是瓊華的鬼,若那霞飛觀的人當真居心叵測,大不了他一報還一報,廢掉一層境界重新修煉。
可要是沒有發現異常,他定要勸阻師父不要傷害小六道長,盡管這很難,真的很難!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