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影在不遠(yuǎn)處閃現(xiàn)出來,手電燈柱投射過來,嘴里還試探地叫道:“是老陳嗎?”
,!張成富二話沒說,抬手就是兩槍,在沉悶的槍聲中,人影沉重地摔倒在地,手電在地上亂滾,光柱也跟著打著轉(zhuǎn)。
楚嬌把槍往后腰上一別,深吸一口氣,向上一躥,雙手已經(jīng)抓住了墻頭。用力曲臂,右臂向上一搭,肘部搭住墻頭,腳一蹬,側(cè)身翻了上去。
張成富微微抿嘴,暗贊這丫頭的動作已經(jīng)非常敏捷。
一個大男人,自是不能落后,避開楚嬌伸來的手,他還輕笑了一聲,躥、蹦、扒、翻,利索地翻了過去。
楚嬌雙腳落地,見張成富已經(jīng)持槍在手,半蹲著身子,警戒著周圍的動靜。
眼見四下無人,兩人迅速取下頭套收好,走上馬路。不遠(yuǎn)處的燈光一閃,趙有才開著汽車駛了過來。
兩人坐上汽車,疾馳而去。
張成富和趙有才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楚嬌卻并不覺輕松,轉(zhuǎn)頭望向后面。
轟,一聲爆炸響了起來,不知道是誰碰響了沈宸布的詭雷。
汽車越駛越遠(yuǎn),楚嬌再次回頭張望時,看見火光在華冒了起來,那是定時燃燒彈發(fā)動了。
槍聲、爆炸聲、喊叫聲,以及幾處洋房升騰而起的火勢,加劇了華的混亂。
楚嬌等人安全撤退,現(xiàn)在只有沈宸還在孤軍奮戰(zhàn)。
沖進梅機關(guān)的分支機構(gòu)后,沈宸跑進樓里,在樓梯上撞見兩個聞聲下樓的值班人員。
,,!沈宸開槍就射,先于對手的速度,準(zhǔn)確的槍法,把兩個家伙撂倒在地。
跳過滾下樓梯的尸體,沈宸沖上二樓,大腳猛踹,把當(dāng)面的房門踢開,一頭扎了進去。
屋里空蕩蕩的,黑乎乎的,并沒有人。
沈宸的目的也不在進屋殺人,進屋之后,把手槍往腰上一插,用長槍嘩啦嘩啦搗碎玻璃,迅速將槍口伸了出去。
此時,從76號的大門里沖出了幾個特務(wù),跑到華的弄堂口,揮舞著手槍,亂叫亂嚷著。
啪勾!三八大蓋特有的聲音突然響起,子彈鉆進了特務(wù)的后背,迸出一朵血花,打斷了他的脊梁骨,他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沈宸迅速推彈上膛,彈殼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叮當(dāng)?shù)捻懧暎置闇?zhǔn)了一個目標(biāo),輕扣板機。
子彈在空中疾飛,斜著從特務(wù)的左肋射入,打進了他的肚子,扯斷了幾根腸子,又從另一側(cè)鉆出,扎進了地里。特務(wù)趴在了地上,喘著氣,動彈不了了。
啪勾,一個回身張望的特務(wù)甩掉了駁殼槍,身體一下子矮了一截,捂著胸口慢慢頹然倒下。
三槍之后,特務(wù)們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所在,驚叫著尋找隱蔽,并向這里靠近過來。
沈宸扔下長槍,返身來到門口,突然探了下頭,又以極快速度縮回。
啪,啪!兩顆子彈從左側(cè)射來,打在門框上,迸起木屑。
顯然,樓內(nèi)還有敵人,已經(jīng)盯上了沈宸所在的房間。
沈宸槍交左手,右手從后腰上一掏,抽出一顆手榴彈,拉開引線,在青煙中數(shù)了五下,才突然一抖手,把手榴彈從門邊甩向了左側(cè)。
外面?zhèn)鱽砹艘宦曮@呼,隨后便是轟隆的爆炸,一片塵土急速卷過,在門里也看得清楚。
沈宸一個側(cè)滾,貼著地面翻出了房間,直接滾下樓梯。在樓梯上,他又迅速起身,急跑兩步,手一按樓梯,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跳到了樓梯的另一側(cè),再跑幾步,已經(jīng)到了一樓。
順著走廊急奔,沈宸跑到盡頭,打開側(cè)窗,翻身跳上了窗臺。
樓側(cè)是一條挺窄的過道,過道對面就是圍墻。沈宸站在窗臺上,雙腿微屈,用力一躥,手已經(jīng)把住了墻頭。
接著,他雙腿在圍墻上一點一蹬,身子再躥高一截,肘已搭上墻,身體隨之側(cè)滾,干凈利索地翻墻而過。
雙腳落地,沈宸身子微蹲,已經(jīng)握槍在手,四下觀察一下,順著圍墻的暗影拐過一棟洋房,用小工具打開后門的鎖,溜到了一條小胡同里。
特務(wù)們還在鬧騰,華里的定時燃燒彈不時爆發(fā),火光在三所樓房里升騰而起。想要打開門,進去查看究竟的特務(wù)又被兩個詭雷炸得暈頭轉(zhuǎn)向。
襲擊者是還在華里,還是跑到了梅機關(guān)的分支機構(gòu),抑或是多個襲擊者在行動?
特務(wù)們搞不清狀況,亂哄哄的分頭行動,一邊調(diào)人在華挨家搜找,一邊沖進了梅機關(guān)的分支機構(gòu)進行搜索。
這么大的響動,滬西的日本憲兵也開著車趕來了,聽了報告,加入到搜索行列。
再說沈宸,趁著敵人還未發(fā)現(xiàn)他的逃脫軌跡,趕在敵人擴大搜索之前,出了胡同便貼墻急走。
此時,沈宸已經(jīng)在胡同里扔掉了罩在外面的衣服,F(xiàn)在是一身日式的短西服,戴著眼鏡,唇上還貼了仁丹胡,斜挎著皮包,象極了日本人。
迎面跑來了三個偽警察,看來是聞聲趕過來的。
“那邊的,暴徒在那邊的。”沈宸用日語大聲說著,用手指著隱隱能看見火光的地方。
“哈依,哈依。”一個偽警察點頭哈腰,連聲答應(yīng)著,帶著另兩個偽警察跑了過去。
前面的弄堂口停著輛汽車,沈宸走過去,用百搭鑰匙打開車門,鉆進了汽車。
很快,汽車發(fā)動起來,駛上了馬路,拐了個彎,直奔租界方向疾馳而去。
……………
折騰了大半夜,華內(nèi)的火勢被撲滅,喧囂和雜亂才漸漸消停。
尸體一具具地被找到,有的被燒得焦黑,已經(jīng)看不出是誰。
幸存的特務(wù)及其家屬余悸未消,深恐還有襲擊者隱藏在哪個角落,非等仔細(xì)搜查過后才敢回家。
李士君緊皺著眉頭,迎向聞訊趕來的中島,向他做了簡單的匯報。
中島是日本大特務(wù)晴氣慶胤的助手,而晴氣慶胤是“梅機關(guān)”的高級官員,還是76號的后臺。
盡管只是粗略統(tǒng)計,但傷亡慘重是肯定的。不僅在華有十幾個特務(wù)被槍殺,被炸死;在76號也死傷了七八個,甚至還有馬場曹長在內(nèi)的兩個日本憲兵。
“敵人準(zhǔn)備充分,身手高明,策劃精細(xì)……”李士君不吝夸贊之辭,認(rèn)為這樣才能掩蓋76號的無能,同時也承認(rèn)了疏漏,“也是我們疏忽了,沒料到敵人會選擇華為突破口!
中島冷笑了一聲,說道:“對手已經(jīng)看穿了76號,這樣的行動初看起來是極為危險的,但實則不是。對他們來說,這樣的襲擊不是能不能,而是敢不敢的問題!
李士君臉色很難看,這次襲擊可謂是掃盡了76號的臉面,更丟人的是,襲擊者根本沒有抓到,應(yīng)該是全身而退了。
“對手確實很厲害,算計得精巧,身手高明,膽子更是大得令人驚嘆。”中島其實也是暗暗心驚,這樣高超的專業(yè)技能和素質(zhì),他幾乎是沒有見過的。
李士君連連點頭,說道:“確實如此。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高手,連聽都沒聽過!
“仔細(xì)勘察現(xiàn)場,找到敵人潛入、行動、撤出的路線,這對我們了解對手是很有用的。”中島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對面的分支機構(gòu),我會讓憲兵去偵察。然后,兩方面的資料進行合并,興許能發(fā)現(xiàn)有用的線索!
李士君知道日本人愛面子,那邊出了事,也不會讓他們?nèi)刹炱瓢浮?br />
“丁呢,他怎么沒過來?”中島微皺起眉頭。
“丁主任?他在76號,正,正處理那邊的事情!崩钍烤幌胝f丁默屯膽小害怕,在徹底安全前,不敢過來。
中島哼了一聲,鄙視的神情溢于言表。
丁默屯自從進了76號當(dāng)漢奸,生怕被暗殺,基本上是不出76號。他把臥室和辦公室并在一起,但每晚卻是睡衛(wèi)生間浴缸上方的棕繃上。
因為衛(wèi)生間四周裝著防彈鋼板,比較安全。到了早上,他再把棕繃放回臥室床上,以掩人耳目。
不知為何,丁默形象在日本人眼中感覺不好。汪偽特工的后臺老板晴氣把丁默說成:身材矮小,骨瘦如柴,蟹殼臉,蛇一樣的眼睛里發(fā)出幽光,使人一看就覺得他陰險冷酷的人。
日本特務(wù)駐滬最高機構(gòu)'梅機關(guān)’的犬養(yǎng)健也形容丁默則是他接觸過的人中容貌最難看的一個。
但日本人卻在表面上不偏不倚,并不讓李士君知道他們的心思。
因為,日本人深知,要讓走狗聽話,有效的手段就是讓走狗互相爭風(fēng)吃醋,勾心斗角,絕不能一家獨大。
“暫時封鎖消息,不要讓他們亂說亂講。”中島看了看四周,臉色陰沉地說道:“你應(yīng)該明白,這件事情的影響有多惡劣。”
特務(wù)漢奸的死,本來算不得什么,但在滬西,這塊幾乎是在日本人控制的地面上公然行動,就不僅僅是殺了幾條他們的走狗,更是對他們的狂妄挑戰(zhàn)。
因為,以往的刺殺或破壞行動都集中在英法租界,滬西則是他們自認(rèn)為是很安全的。很多漢奸走狗也是如此想,紛紛搬進來,以求庇護。
但現(xiàn)在,這個刺殺行動告訴那些漢奸和那些將要作漢奸的人,不要去賣國求榮,不要去為虎作倀。懲惡除奸的正義之劍可以斬向任何角落,日本人保護不了他們。
……………
沈宸開車駛?cè)胱饨绾螅杆偬幚砹松砩系拿舾形锲罚哑嚾釉诹艘粋僻靜弄堂。
然后,他步行走了兩條街,順道用公共電話跟楚嬌聯(lián)系了一下,知道大家都平安,才叫了輛黃包車,回到了石庫門房子。
從后門打開鐵鏈,沈宸悄悄進去,悄悄上樓,洗漱了一下,便半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干完一件震動上海的大行動,他并沒有興奮得坐臥不安,仿佛剛剛出去閑逛了一趟,平靜而安詳。
時間是能夠使一個人逐漸走向成熟并忘卻痛苦的東西,但記住不要抱著等待的態(tài)度,不要把它當(dāng)作一種“武器”來依賴。
在這個世界上你真正的武器和能夠依賴的,只有堅韌強大的自我。
而有兩個秘密可以使人變得強大,其中一個就是在知識和技能面前表現(xiàn)出強烈的饑渴。
沈宸一直在學(xué)習(xí),在研究,在思考,在充實,也在遺忘,刻意地遺忘某些不愉快的往事,使自己能夠保持冷靜而平和的心態(tài)。
正如中島所說,在滬西行動,甚至在76號門前,不是能不能,而是敢不敢的問題。
之前,為除掉叛徒譚文治,軍統(tǒng)第二行動大隊收買了譚的副官作為內(nèi)線,并派遣人員,突然來到在大西路地豐路口附近在譚家。
譚的副官不經(jīng)通報,便直接把他們帶進樓。在樓上與老婆一起吃中飯的譚文治忽然見到陌生人涌來,正放下飯碗問個究竟。來人即拔出無聲手槍,開槍擊斃譚文治。
但這件刺殺案似乎并沒有引起日本人和76號特務(wù)的特別注意,畢竟滬西很大,不可能沒有漏洞,也不可能完全阻止對手的進入。
而沈宸等人的行動等于是升級了,在76號大門前,在特務(wù)和家屬集中居住的華。
只是距離近了一些,需要翻幾道圍墻而已。對沈宸來說,智力和身手的差距,是完全能夠彌補這個危險的。
再呆兩天,又要去上班了呀!
經(jīng)此打擊,76號是惱羞成怒,更加瘋狂,還是心有余悸,消停段時間呢?
沈宸覺得這不是他能決定的,想得太多也沒用。打了個呵欠,他把書收起,脫衣睡覺。
……………
疲乏的太陽,靜靜地燃燒了中午和早晨之后,緩緩地向地平線下方落去。
正在隱滅的白晝迷人地、憂愁地、鮮艷地泛著紅光,象疾病纏綿的美女頰上的紅暈一樣。
楚嬌站在窗前舉目眺望,遠(yuǎn)處的景物帶著燦爛的紅光。樓啊,塔哪,樹哪,云哪,霞哪,都變成金色的一片。
在家少有地呆了一天,看了早報看晚報,有關(guān)的報道卻少得很,且含混簡單。
就是那幾篇少得可憐的報道,也只是說滬西極司菲爾路一帶,爆發(fā)破壞行為,又是槍聲,又是爆炸,又是燃燒的,具體情況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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