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終于到了,趙鐵猛地一揮手,命令道:“開車!”
火車噴出濃重的蒸汽,象睡醒的怪獸緩緩啟動,車頭的燈亮了起來,直射前方。
有節(jié)奏的軋軋聲越來越快,間隔越來越短,火車的速度提了起來,并保持住,向著前方駛?cè)ァ?br />
十幾分鐘后,礦場已經(jīng)就在前方,司機老吳伸手拉響了汽笛,并減慢了速度。
礦場內(nèi),只剩下了幾個值班的守衛(wèi),由一個日本監(jiān)工帶領(lǐng)。因為火車晚點,耽誤了睡覺,日本監(jiān)工是滿臉的陰沉。
在調(diào)度員的燈光指揮下,火車喘著粗氣停了下來,但卻停得并不合乎要求。
“八嘎牙魯!”日本監(jiān)工怒罵著,積郁的惱火全部發(fā)泄出來,帶著兩個守衛(wèi)直奔過去,準(zhǔn)備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給他添堵的家伙們。
剛走到車頭,日本監(jiān)工還沒得及痛罵,趙鐵和鄭洪達已經(jīng)伸出了手槍,包裹著的槍口擋不住子彈的激射,槍聲也變得沉悶而減弱。
日本監(jiān)工和兩個守衛(wèi)頃刻間便被擊倒在地,一聲口哨,隊員們從車廂里翻跳而出,向著周圍亮燈的地方?jīng)_去。
雖然說是盡量不打槍,實際上卻很難做到。
如果短槍再多一些,包裹住槍口會有很大的消音作用。但隊員們手里卻多是長槍,射擊起來,特有的劃破空氣的尖嘯很難掩蓋。
槍聲響起,戰(zhàn)斗卻并不激烈。遭到突然襲擊的礦場守衛(wèi)完全沒有準(zhǔn)備,值班的幾個被解決,其余的便來不得穿衣下炕,便被黑洞洞的槍口逼住。
礦場經(jīng)理島田吉人正在熬夜翻看帳目,還悠閑地喝著茶水,卻不知道一群煞星正在快速靠近。
而他在中國的幸福生活馬上就要結(jié)束,他和家人悲慘的囚徒命運已經(jīng)降臨。
抗戰(zhàn)時期,日本人不僅瘋狂掠奪中國的各種礦產(chǎn)資源,更對中國礦工進行殘酷的虐待和殺害。
其中由戰(zhàn)俘或抗日分子組成的勞工,遭遇更加悲慘。可以說,在中國的日本資本家手上,都沾著無辜的中國人的鮮血。
聽到槍響,島田吉人是既吃驚又迷惑,他根本不會想到竟然有人襲擊這里。從抽屜里拿出手槍,島田起身便向外跑去。
情況不明,島田的反應(yīng)幾乎是本能的。他不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拿著槍沖出去,能起到什么作用。
事情很快給了他答案,趙鐵帶著幾個隊員直奔這座二層小樓,這是礦場里最顯眼的建筑。
為了行動方便,所有隊員要么是皇協(xié)軍的衣服,要么是緝查隊或礦警的服裝。島田沖出時,明顯愣了一下。他到底不是專業(yè)的軍人,在反應(yīng)上慢一些很正常。
既然槍聲已響,趙鐵等人也不必再蒙著槍口;要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也就不必多費口舌。
呯,呯,呯!趙鐵見有人持槍沖出,迎面就是三槍。
島田吉人象被重拳連擊,身體左晃右搖,大睜著眼睛撲通一聲摔了下去。
趙鐵帶著人毫不停留,沖進了樓內(nèi),分頭行動,挨屋搜殺殘敵。
礦場內(nèi)槍聲響起,沈宸這邊也做好準(zhǔn)備,路上布了二十多個地雷,綿延百米。
他帶著余保根在道路左側(cè)的枯草叢中,其他隊員埋伏在右側(cè),形成了交叉射擊的姿態(tài)。
雖然時間不長,沈宸還是和余保根用小鐵鍬挖掘積雪,做了一條簡易的小戰(zhàn)壕。
狙擊手信條之九:任何戰(zhàn)壕都將延長你的生命。在面對敵人時,沈宸還是一貫的認真和細致。
而不用等多久,大路上便人影晃動,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韓莊據(jù)點的敵人出動了,前來援救礦場。
五六個鬼子,四十多個皇協(xié)軍,差不多是韓莊據(jù)點的一半兵力。
敵人匆匆趕路,鬼子還在不斷地催促,“快快地,快快地。”
走吧,走吧,快到地雷區(qū)了。快了,隊員們每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只等地雷響。
沈宸眼見著敵人走進了雷區(qū),微抿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仔細瞄準(zhǔn)、穩(wěn)穩(wěn)地扣動了板機。
啪勾!清脆的槍聲劃破靜寂,一個老鬼子身體猛地一顫,借著向前跑的慣性,一頭栽倒。
啪勾!沈宸快速拉動槍栓,趁著敵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再次擊發(fā),一個拿著手槍的皇協(xié)軍軍官中彈倒了下去。
槍聲一響,敵人的隊形立刻亂了,驚叫著四下尋找著掩蔽物。
亂跑亂蹦的敵人終于踏響了道邊、雪堆、枯草中的地雷,幾股濃煙冒起,然后便聽到“轟,轟,轟!”的爆炸聲。
敵人剛走進地雷區(qū)時,經(jīng)驗不足的王志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就要喊聲:“響!”
可是嘴巴張開了,卻沒有喊出聲。只見敵人仍舊向前行進,他的喉嚨里象堵了塊東西,臉漲得通紅。
地雷一響,王志尚好象把壓在肩膀上的大山一下子掀掉似的,脫口叫起來,其他隊員眼瞅著敵人倒下去不少,也是喜色滿面。
敵人沒想到會遭到連續(xù)打擊,在爆炸的煙塵火光中,驚慌失措地又向路邊的溝里竄。可沒想到那里也按照沈宸的主意,埋了地雷,片刻后,又是幾聲巨響。
“隊長算得好,炸得準(zhǔn)啊!”曹小寶叫著好,拳頭砸在面前的雪上,興奮得直想大叫。
在這場混亂中,沈宸拉栓上彈,一槍一槍地射擊,彈無虛發(fā),又擊倒了一個鬼子,兩個皇協(xié)軍。
爆炸聲停了下來,敵人或趴或躺,有的還在亂打著槍,直到鬼子大聲喊叫指揮,才漸漸消停。
這突然的打擊是猛烈的,爆炸的聲光效果十分震撼,反倒掩蓋了沈宸針對性很強的狙擊。
鬼子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隊員們按照沈宸的交代,沒有開槍,也就沒暴露底細。
等了一會兒,在鬼子狼嚎般的督促下,皇協(xié)軍慢慢地從隱蔽處直起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弓著腰、駝著背,試探著前進。
沈宸換了彈夾,重新伸出槍口,卻沒有輕易擊發(fā)。他耐心地尋找著,尋找著敵人之中鬼子的身影。
找到了!沈宸微瞇眼睛,三點一線,鎖定了這個侵略者。
雷區(qū)是先集中,后分散,再也形成不了這種此起彼伏的效果。但只要讓敵人知道有地雷,不敢放心前進,遲滯敵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啪勾!”槍聲響起,敵人下意識地或蹲或趴,而沈宸瞄準(zhǔn)的目標(biāo),一個鬼子倒了下去。
“那邊的!”鬼子判斷槍聲,指著沈宸所在的方向,可也只是大概。
敵人亂哄哄地打著槍,貓著腰向前推進。
“轟!”爆炸聲又響了起來,敵人踩上了地雷。
爆炸的火光耀花了眼睛,在彈片橫飛中,幾個敵人慘叫著倒了下去。
敵人的推進一下子停止,又是趴倒了一片。
轟,轟,轟!礦場里響起了爆炸聲,那是趙鐵率領(lǐng)的人馬在摧毀車頭。
在司機老吳的指點下,把手榴彈扔進火車的鍋爐,就算是最大的破壞,想修復(f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事態(tài)緊急,鬼子象狼一樣地嚎叫著,威逼著皇協(xié)軍起身前進。
“啪勾!”冷冷的一聲槍響,一個鬼子雖然不在前面,可還是難逃沈宸的精準(zhǔn)狙擊。
這個鬼子的倒下,前面的皇協(xié)軍并不知道,還在硬著頭皮向前。
“準(zhǔn)備射擊。”曹小寶厲聲下著命令,十幾桿槍向前伸出,瞄準(zhǔn)了敵人。
“開火!”壓抑已久的怒火凝在子彈上,從槍口激射而出。
這一排槍突如其來,從側(cè)面直打進皇協(xié)軍的隊伍里,打倒了幾個皇協(xié)軍。
槍聲不斷,隊員拉動槍栓,向著敵人開火射擊。
王志尚紅著臉,初次開槍殺敵的興奮和激動完全占據(jù)了他的身心。當(dāng)然,開槍射擊是沒錯的,至于殺敵嘛,就另當(dāng)別論了。
不管隊員們的槍法怎樣,能夠給敵人造成多大殺傷,他們這一頓亂槍射擊,卻使敵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轉(zhuǎn)了過去。
而這,也是沈宸事前交代的,牽制吸引敵人的注意,以便他偷偷摸摸地狙殺敵人。
果然,最后一個鬼子轉(zhuǎn)移視線,忙著指揮皇協(xié)軍還擊,又給沈宸創(chuàng)造了機會。
鬼子露出身體的部分不大,沈宸仔細地瞄準(zhǔn),再次穩(wěn)穩(wěn)地扣動了板機。
子彈斜著射進了鬼子的臉部,就在鋼盔的下沿,打碎了顴骨,鉆進了腦袋。
嚎叫聲戛然而止,鬼子耷拉著腦袋,象一灘泥似的軟倒下去。血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殷濕一片。
沒有了鬼子的威逼督促,皇協(xié)軍誰還肯上前?他們趴在地上胡亂打著槍,看似很賣力作戰(zhàn),卻幾乎沒有了壓力。
礦場內(nèi)響起了悠長的汽笛聲,十幾個人影向這邊奔來,是趙鐵率隊前來接應(yīng)沈宸他們撤退了。
沈宸轉(zhuǎn)移陣位,又擊倒了兩個皇協(xié)軍。直到斜對面響起了尖厲的哨響,他才招呼著余保根匍匐著后退,借著雪包、枯草的掩護,向后面撤去。
進了礦場,沈宸等人便向噴著蒸汽、正待行駛的火車奔去。
趙鐵站在車頭旁,揮著大手招呼著,催促著隊員趕快登車。
二層小樓冒出了火焰和濃煙,顯然是被隊員們點著了火,行將化成一片廢墟。
在遠處,皇協(xié)軍還在亂打著槍。蠢動著想追趕對手,又碰響了兩顆地雷,這幫家伙才徹底打消了幻想。
火車一聲長鳴,發(fā)動起來。在火光的照射,和槍聲的送行中,速度越來越快,開出礦場后,便疾馳而去。
姚大民在車頭里正掄起大鐵鏟,把煤一鏟鏟的猛朝鍋爐里送。鍋爐里熊熊燃燒的火焰,把他的臉孔映得通紅。
司機老吳的臉上浮起一種得意駕駛的愉快,把火車的速度提到了最快。
鐵軌象兩條抽不盡的銀線一樣,往自己腳下飛速地拉動。在鏗鏘的機器聲中,耳邊聽著呼嘯的風(fēng)聲,樹木、村落象旋盤似的往后滾。
沈宸他們所在的是另一個車廂,煤象小山似的冒尖,王志尚又開始了他的撒煤勞動,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么多力氣。
注意到沈宸在看他,王志尚抬頭嘿嘿一笑,又低頭用鐵鏟推著煤,讓煤象流水似的順著打開的車廂門淌出去。
火車開得飛快,遠離了冒著火光、響著槍聲的礦場,大概半個小時后,在鐵路上慢慢停了下來。
趙鐵指揮著隊員們下車,并把繳獲都搬下來。
除了七八條槍和部分彈藥,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外,沈宸愕然發(fā)現(xiàn)隊員們還抬著一個保險柜,一臺發(fā)電機。
二三百斤的東西,四個隊員用繩子、鍬把象抬轎子似的,走得還不算慢。
“保險柜,里面一定裝著好東西。”趙鐵見沈宸盯著發(fā)愣,笑著解說道。
沈宸張了張嘴,剛想說知道,可又閉上了嘴巴。這東西,恐怕也只有趙鐵認識,別人見都沒見過。自己嘛,還是老實裝成鄉(xiāng)下丫頭大梅吧!
“為啥不砸開?”沈宸明知故問,砸是很費勁,那用手榴炸呀,抬著個死沉的破鐵柜子,很有力氣嘛?
趙鐵搖了搖頭,說道:“這是儲藏貴重東西的,很結(jié)實,一時半會哪砸得開。沒關(guān)系,咱們先抬回去再說。”
好吧,你們都是大力士。沈宸不引人注意地撇了撇嘴,招呼著自己的隊員,扛上些繳獲,隨著隊伍向遠方奔去。
“轟!”火車頭在身后響起了爆炸,回頭看去,熱蒸汽從破裂的鍋爐里竄出,彌漫著。
唉,司機老吳嘆了口氣,依依不舍地轉(zhuǎn)過頭,跟上了行進的隊伍。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平時他空有一身開車的技術(shù),也希望當(dāng)一名火車司機,但始終沒有達到愿望。
想不到今天,他終于如愿以償,讓這巨大的鋼鐵怪物,在他手下馴服地前進。
而這次開車的意義,還不在距離的長短,而是掌握住它,象跳上急性的烈馬并馴服它一樣興奮。
可惜,時間是這么的短。
走在旁邊的趙鐵,似乎懂得老吳的心思,腳步?jīng)]停,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老吳干笑了兩聲,又搖了搖頭,悶聲不響地身上的大包向上扛了扛,繼續(xù)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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