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依附袁術不是因為自己名望不夠，糧草不足么？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許褚閉目沉思，盡量地把思路擴展開。

    他先不答郭嘉的話，而是在腦中將各路諸侯的所在地、轄地一一復述一遍。

    荊州方面，孫堅是長沙太守，袁術是后將軍，南陽太守張咨、荊州刺史王睿都已經死了。

    豫州反面，孔伷、李旻兩人一個是豫州刺史，一個是潁川太守，這兩人徒有其表，不足慮；陳國相駱俊，陳王劉寵守備國土，沒有向外發展的意圖，也不足慮；至若汝南、魯國、梁國等地，他們的兵都跟著孔伷出征，當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野心。

    想到這里，許褚赫然發現作為中原大州的豫州，居然是這樣一個情形。莫非袁術跟孫堅已經把目光放到豫州上了？許褚頓時覺得大有可能。

    聯想到孫堅初次遇見他時表露出的敵意，以及孫堅逼死王睿、張咨后投靠袁術的一系列舉動，許褚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許褚自嘲地笑了笑，嘆道：“我以為孫堅‘江東猛虎’，是個戇直之人，卻原來他早就打起了豫州的主意。”

    辛毗、姚昇聽著許褚這前言不搭后語的話，有些狐疑，郭嘉跟戲忠則是老神在在。

    辛毗不由笑罵道：“奉孝、志才，你們可是有事瞞著我？”

    郭嘉向來是個頗有點‘陰謀論’傾向的謀士，早在孫堅殺張咨、王睿的消息傳到時，他就開始揣測孫堅的意圖。

    鬼才的高明，就高明在這個地方。孫堅素以勇悍聞名天下，按說殺了對武人出身的孫堅一向不怎么客氣的張咨、王睿兩人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偏偏郭嘉覺得奇怪，他認為單憑這一點根本不足以驅使孫堅公然殺害名士，其中肯定有什么貓膩。

    當然在沒有足夠充足的論據之前，郭嘉也就只跟戲忠淺談了下，并不急著告訴許褚。而在孫堅去到魯陽投靠袁術之后，郭嘉的推理鏈就串在一起了。

    郭嘉認為孫堅在殺王睿、張咨之前，就跟袁術有了聯絡。再至孫堅到魯陽后，袁術與其應該達成了某種協議或約定，最大的可能是——孫堅幫袁術得荊州掃平道路，而袁術則是一方面提供孫堅糧草，一方面幫助孫堅謀豫州。

    在場眾人，除戲忠之外，個個額頭沁出汗水，對郭嘉的想法十分震驚。

    震驚歸震驚，郭嘉的這個思路還真說得通。張咨、王睿都是荊州的大吏，兩人是荊州除孫堅之外實力最強的人，這兩個人一死，身為后將軍的袁術得到了孫堅的支持之后，大可以將荊州收入囊中，成為自己的領地。

    袁術雖然名氣有些臭，畢竟是袁逢的嫡子，很有一批士人愿意為袁術出力。

    而豫州之前說過，州中盡是一幫不成氣候的人，試問誰能正攖孫堅鋒芒？只消有了袁術的支持，上表一封表孫堅為豫州刺史，兩人聯手之下，荊、豫兩州盡歸其有。

    這樣一來，以潁川為根據的許褚、曹操，可不就成了孫堅、袁術眼前最大的敵手。對有志討董的孫堅可能還不是，對袁術來說肯定是。

    許褚汗顏道：“若奉孝推斷無誤，恐怕討董一結束......又或還未結束時，后將軍就會對豫州動手？”

    郭嘉搖搖頭，說道：“暗地里，后將軍恐怕早就在聯絡豫州的一些名士、豪強了，但是明面上，出兵攻打其他諸侯的事情還不好做下。”

    “那我們該怎么應對？”許褚問了問，又試著說道：“倘若豫州各郡被袁術奪去，屆時我等想回廬江郡都難......再一個，豫州地處中原，連通四方，依我看，不僅是袁術，怕是其他人也早就盯上豫州這塊寶地了。”

    戲忠笑道：“豫州確實是寶地，可是主公別忘了，豫州也是四戰之地，非雄杰不能久居。”

    許褚深以為然，嘆道：“志才說的對，諸侯討董，兗州最為強盛，如劉岱、橋瑁、袁遺等人，不會坐視孫堅、袁術占領豫州。如此一來，我們或可從中牟利。”

    “主公覺得可以在亂中取豫？我看難，與其去跟那些雄杰爭奪豫州，不如把目光放到揚州、徐州去。”

    許褚愕然，道：“志才，那鄢陵縣、圉縣兩地怎么辦？”

    “主公關心則亂，卻是把曹將軍給忘了。”

    曹操？

    戲忠說道：“主公啊，若袁術能表孫堅為豫州刺史，即使主公名頭不如袁術響亮，實力不如袁術強，表曹將軍當個太守還是綽綽有余的。”

    說罷，帳中陷入短暫的沉寂。

    良久后，許褚忽道：“現在就上表？”

    戲忠點頭道：“就是現在。”

    “哪個郡為上？”

    “當是潁川。”

    許褚看向辛毗、姚昇，問道：“卿等以為呢？”

    辛毗、姚昇此時已將郭嘉、戲忠的話消化得七七八八，兩人都是智謀之士，很快就想明白了戲忠為何說表曹操為潁川太守，而不是其他地方的郡守、國相。

    從豫州各郡國依次分析，沛國相袁忠是袁家人，曹操不可能會去跟袁家人搶國相做；魯國、梁國太遠，不能與許褚形成有效地軍事配合，而且國小民少，不是個好去處；汝南雖然離廬江郡最近，可汝南是袁紹、袁術的老家，這個地方根本不用爭搶，目前來說肯定是袁術或者袁紹的囊中之物；陳國又有駱俊、劉寵，思來想去，也只有潁川最適合了。

    假如曹操真的同意去奪潁川太守一職，李旻定然是沒有還手之力的，識相的話，便放他一條生路，若是執迷不悟，曹操取李旻這等腐儒的性命易如反掌。

    ‘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曹操顯然不太可能會拒絕這樣的提議。

    所有人都一致認為此法可行，許褚于是寫就一封奏表，派人送往長安。不論身在長安的天子看沒看到這封奏表，同不同意許褚的表奏，消息一傳出，許褚就算是把袁術給得罪狠了。

    至于孫堅，許褚倒不怎么擔心。

    孫堅當下的重心應該還是放在討董上，如果不能在討董的時候立下功勛，袁術又如何能表其為豫州刺史，退一步說，即便袁術上表了，孫堅自忖也站不住腳。孫堅非是蠢笨的人，他深知唯有自己打上幾個漂亮的勝仗，乃至攻入洛陽，才有可能成為名副其實的豫州刺史。

    計議已定，許褚請眾人各去休息。

    次日一早，三軍南撤，許褚、曹操、孫堅在選好的埋伏地點分率騎兵，靜候董軍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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