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句容之戰(zhàn)在平原上進(jìn)行，明軍很難盡數(shù)俘斃敵人，有不少虜兵設(shè)法逃回了江北，故而詳細(xì)的戰(zhàn)斗經(jīng)過早已傳開。
劉正宗接道：“據(jù)勒貝勒麾下所述，句容之役，正紅旗火器營所配新銃紛紛斷了機簧，致使大軍與南人對射之時驟然吃了大虧，最終因無銃可用而潰敗。
“臣沒記錯的話，當(dāng)初正是錢大人主張購買南人玩物，拆出簧輪改制成銃機，他乃是句容敗績的罪魁禍?zhǔn)祝 ?br />
錢謙益聞言不禁心中冷笑，早在錦衣衛(wèi)徐飛虎讓他向建虜獻(xiàn)策購買“南人的好鋼”之時，對眼前局面便已想好了對策。
他故作驚慌狀，跪倒急道：“殿下明鑒！下官確是曾建議購入南人玩物以制銃，首批所造的六錢銃如今仍有些在庫房中，殿下可令人取來驗視，只要有一支銃的機簧有問題，臣甘愿伏法！”
他說到此處，瞄了眼一旁的蔡士英，接道：“然，這辦法雖是下官所想，但購買南人的玩物皆是蔡大人一手經(jīng)辦，火銃也是他與湯大人所造，下官實不知情……”
蔡士英嚇了一跳，撲通跪在地上，“錢大人，你可不能亂說！那些銃下官都驗過，并無異樣……”
立于旁側(cè)的御史吳達(dá)看錢謙益不著痕跡地給自己使了個眼色，立刻心領(lǐng)神會，出班揖道：“臣，彈劾僉都御史蔡士英，貪墨制銃銀兩，以次充好，致我大軍所敗。”
一干南黨官員見自己人朝蔡士英“開火”了，立刻緊跟著站了出來，“臣彈劾蔡士英勾連南明……”
“臣彈劾蔡士英瀆職、貪墨、通敵……”
“臣附議！”
“臣也附議！”
因事涉洪承疇十幾萬大軍之?dāng)。识粫r間就連與蔡士英交好的官員也無人敢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多爾袞眉頭緊皺，心中猜測多半是南人的詭計，但這么大的窟窿總得有人填進(jìn)去才行。
他抬手示意眾臣安靜，斟酌片刻才道：“蔡士英，負(fù)打造軍器之重任，卻未認(rèn)真查驗，貽誤我江南軍機，著……革職聽參。”
蔡士英面如死灰，嘴張了幾張卻不知如何自辯，很快被人當(dāng)眾扒了官服拖出大殿。
南黨眾人見一擊即中，當(dāng)下更為興奮，又有人跳了出來，“臣還要彈劾招撫南方總督軍務(wù)洪承疇！
“他坐擁十五萬大軍，卻畏戰(zhàn)不前，雖朝廷反復(fù)催促，卻仍龜縮錢塘北岸不敢進(jìn)兵，以至錯失戰(zhàn)機。后南賊偷襲江寧，他又守城不力，臣還聞聽他竟與南明私下議和，如此昏聵無能之將，當(dāng)負(fù)江南戰(zhàn)敗全責(zé)！”
“臣附議！”
“臣附議，另請查抄洪承疇府邸。”
他們“群情激奮”，大有當(dāng)場將洪承疇打倒在地永世不得翻身的架勢，卻不知道洪承疇此時已死成了數(shù)千片，根本無需他們?nèi)绱速M勁。
馮銓雖知洪承疇此番是絕對保不住的，但卻也不能看著南黨如此囂張，當(dāng)下干咳一聲，出班道：“王大人此言差矣，實則洪大人早就做好了舉兵南下的準(zhǔn)備，只是前有錢塘水師輕敵招敗，后有鄭芝龍增援不力。洪大人縱有天大能耐，難不成插翅飛過錢塘江去？”
隨即便有北黨朝臣接道：“臣彈劾鄭芝龍，輕慢軍令，進(jìn)兵遲緩，致使江南大軍久未得到急需的戰(zhàn)船……”
“一派胡言！”鄭芝龍現(xiàn)下已投身南黨，故而許作梅馬上反駁道，“鄭總兵接到朝廷調(diào)令之后，立刻火速南下，只是眼見已近蘇松，卻遇上了暴風(fēng)。此乃天災(zāi)，人力怎可逆之？”
除了南北兩黨利用洪承疇兵敗“良機”相互攻訐，另也有趁機攪水“刷存在感”的，“殿下，臣欲彈劾太常寺少卿湯若望。他主持鑄造的六角炮陣前炸膛，重挫我軍士氣。”
馬上有人接道：“臣要再舉蔡士英一罪，這六角炮便是他一力堅持，才開始傾全軍器局之力以制……”
多爾袞見朝廷上如菜市場吵架般亂成一片，就覺得腦袋都要炸了，心中怒罵道，彈劾彈劾！彈到南蠻過了江，我把你們都送去前線充軍！
他忽而有些同情起崇禎來，這小子面對此等朝廷過了十七年，真不知他是怎么挺住的……
多爾袞正煩悶間，忽見有侍衛(wèi)快步進(jìn)殿，高聲稟道：“殿下，豫親王率大軍凱旋，此時已至城北五十里處！”
“好！”多爾袞頓時來了精神，自龍椅上跳起，興奮道，“朝會暫停！諸位隨我出城迎接豫親王！”
南北黨眾聞言對視冷哼一聲，卻只得暫停互掐，隨多爾袞朝城外而去。
多爾袞一直迎出了三十多里，擺出全套天子儀仗，幾乎所有文武官員全都到齊，又裹挾了數(shù)萬百姓，排場搞得極大。
無他，蓋因多爾袞太需要一場“大捷”了！
博洛和洪承疇接連兩次栽在南明手中，使他入關(guān)時連戰(zhàn)連勝所積攢的人望已被抵消得所剩無幾，于是此番多鐸率軍撤回北京硬是被他說成了“凱旋”。
一眾朝臣們雖然都心知肚明，但如同皇帝的新裝一般，他們也皆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卻未有誰膽敢點破。
遠(yuǎn)見一騎當(dāng)先，馬上之人周身紅甲，顯得頗為威武，又有數(shù)十名巴牙喇隊列整齊緊隨其后，正是滿清豫親王，多爾袞的胞弟——多鐸。
多爾袞立刻迎了上去，行至近前，多鐸忙勒韁下馬，單膝跪地，“臣弟拜見攝政王殿下！”
多爾袞立刻將他扶起，滿面笑意道：“豫親王擊退蘇尼特與喀爾喀叛軍，戰(zhàn)功赫赫！不落我愛新覺羅子孫的威名！”
待眾臣依序逐次向多鐸道賀已畢，多爾袞拉著他上了車駕，笑容驟失，湊近了低聲問道：“漠北如何議和的？”
多鐸神色凝重，拱手道：“回十四哥，允諾我大清承認(rèn)喀爾喀部為蒙古黃金家族正統(tǒng)，具有對蒙古統(tǒng)治權(quán)，大清往后不再插手漠北事宜。另土默特北部屬喀爾喀勢力范圍。
“至于蘇尼特等察哈爾部，許其五年免稅貢，往后每年稅貢減至兩成。封騰繼思為多羅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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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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