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立見大明天子聞言竟在微微點(diǎn)頭，急得滿臉漲紅，但金正慶所控之事件件屬實(shí)，朝鮮國王近些年的確被迫成為胡虜屬國，并多有資助之舉。

    他忙跪叩道：“朝鮮國小兵貧，胡虜數(shù)萬賊軍多番來犯，連兩名世子都為虜所掠，我王不得已只能虛以應(yīng)付，輸其些許人口糧錢求活，還望陛下明鑒……”

    金正慶冷笑道：“敵強(qiáng)則投，主弱則去，這就是叛逆！你竟還自強(qiáng)辯？！”

    李興立一時語塞，旁邊的副使金鍊趕緊上前一步，指著金正慶道：“縱你說得天花亂墜，我王都是天朝冊封的朝鮮國君！李英以臣克君，乃是犯上作亂！”

    這也是他壓箱底的牌了，只盼著大明天子顧及王位正統(tǒng)、君臣綱常，能幫著打壓李瑛。

    不過朱琳渼作為后世之人，對封建君臣倫理根本毫不在意，只要大明不鬧叛亂，朝鮮誰做國王有何區(qū)別？誰上位對大明有利，他定會毫不猶豫地支持誰。

    但徐爾路及鴻臚寺等大明官員到底是從小接受忠君思想教育的人，對金鍊所言卻極為認(rèn)同。李興立余光瞥見他們神色，當(dāng)即便撲了過去，緊緊抱住徐尚書的大腿，聲淚俱下道：“小邦一向心屬天朝，縱有行至差錯，日后必痛心徹改，還請徐大人為小邦……”

    金正慶一愣，心說裝可憐誰不會？他當(dāng)即猛地跪地滑出四尺，腦袋塞進(jìn)李光春的腳踝間，高聲哭嚎，“仁興君不忍叛逆欺辱上國，方興義師討之，心念皆是朝鮮當(dāng)盡忠于天朝，所伐俱是投賊奸佞，李大人……”

    徐爾路和李光春無奈對視一眼，轉(zhuǎn)身揖道：“陛下，這……”

    朱琳渼原本還在“饒有興趣”地看兩邊互掐，此時見二人要摻和進(jìn)來，只怕他們亂說壞事，只得輕咳一聲，道：“咳，那個，都消停點(diǎn)兒，徐大人和李大人的朝服很貴的，別拿著抹鼻涕眼淚了。”

    上國天子發(fā)話了，正在哭喊的兩個朝鮮人忙放開了手，恭敬跪伏下來，靜聽圣訓(xùn)。

    朱琳渼先望向李興立，“李倧的確是大明冊封的朝鮮國王，不過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卻令人心冷啊。”

    李興立嚇得一哆嗦，眼下自己這邊戰(zhàn)事不順，能撐住全憑大明所封朝鮮國君的號召力，若連這個都沒了，那必然立刻眾叛親離。

    “陛下明鑒啊，”他又開始抹眼淚了，“胡虜勢大，我王實(shí)在是逼不得已，但如今已深省己過，即日便毀去胡虜金冊，只奉天朝為父，誓與胡虜死戰(zhàn)不休！”

    若在大半年以前，他絕對死也不敢這么說。但近來大明連戰(zhàn)連捷，已奪回舊都南京，中原局勢劇變，加之李倧用水師換回了兩名朝鮮世子，以及李瑛叛亂的威脅，他已下定決心重新和滿清劃清界限了。

    金正慶急道：“陛下莫聽他花言巧語，李倧勾連胡虜久矣，豈會輕易改弦更張？！”

    朱琳渼從諫如流，又對李興立正色道：“是啊，我怎知你們國王是否誠心？”

    “我王忠心日月可鑒……”

    朱琳渼擺手打斷他道：“別扯這些虛的，就說先前李倧數(shù)次派兵援虜，皮島之戰(zhàn)、松錦之戰(zhàn)，朝鮮兵萬余人參戰(zhàn)，戕我大明將士多矣！”

    李興立汗如雨下，額頭都磕出了血，哭著道：“那都是被胡虜所迫，請陛下寬恕……”

    “行了，別哭了。”朱琳渼擺了擺手，頗為體諒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改錯不能光嘴上說說，要落在實(shí)際行動上。”

    李興立如蒙大赦，忙道：“還請陛下教誨。”

    “我也不為難李倧。這幾年他派兵萬余供建虜調(diào)遣，如今我朝正與虜賊交兵，他若仍忠于大明，便加個一倍兵力來南京，隨我大軍一齊伐虜。”

    李興立心說這還不為難？朝鮮曾援胡虜上萬人馬，加一倍兵力至少便是兩萬！莫說眼下朝廷正與李瑛叛軍激戰(zhàn)，便是承平時期，調(diào)這么多人至大明，朝鮮國內(nèi)恐怕連緝盜都找不到兵了。

    他只得苦求道：“陛下開恩，若無李瑛叛亂，朝鮮尚能調(diào)出萬余人來，但時下根本抽不出如此多兵力……”

    金正慶心中偷笑，大明都開出條件了，李興立這個蠢貨竟敢回絕？

    他立刻落井下石道：“陛下，仁興君才是最為忠心上國之人，愿抽調(diào)兩千精兵南下助戰(zhàn)。待討破漢城，擒了奸佞，定再輸上萬人馬供父國調(diào)遣！”左右他們叛軍兵力較強(qiáng)，抽出個兩千人勉強(qiáng)還吃得消。

    誒，上道！朱琳渼立刻不吝贊賞道：“好！仁興君果乃忠良，看來，”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李興立，“他所為之事多半確為匡正討逆……”

    李興立嚇得又哭著拼命頓首，“陛下明鑒，朝鮮眼下實(shí)在有心無力……”他狠狠刮了金正慶一眼，轉(zhuǎn)頭咬牙道，“我王可先抽調(diào)一千御營入明，只等平定叛逆，必遣兩萬大軍平虜！”

    “嗯，朝鮮御營應(yīng)當(dāng)頗有戰(zhàn)力。”朱琳渼“滿意”點(diǎn)頭，又掃了眼金正慶，“可堪比尋常兩千人馬。”

    金正慶心道，只求大明天子能冊封主上或宣布李倧為叛逆，主上必能一統(tǒng)朝鮮，此時不下本還待何時？

    他立刻拱手道：“小臣啟奏陛下，仁興君愿再派三千民壯，隨軍聽用！”

    十七世紀(jì)科技水平底下，打仗時運(yùn)輸、鋪路、筑工事等都少不了要征發(fā)大量民壯，但通常為了避免過于傷民，都會采用輪換制，每戶服勞役三四月的樣子。而朝鮮派三千民壯前來，那可就是“全職”勞作，至少能節(jié)省大明七八千勞力。

    朱琳渼點(diǎn)頭道：“還是仁興君事忠。”

    李興立恨得牙癢癢，只得“跟牌”，“我王將派四千民壯！”李倧雖戰(zhàn)事不利，但他控制著漢城，普通勞力卻不少。

    金鍊為化解被動局面，又接道：“入明兵馬糧米耗用皆由朝鮮供應(yīng)。”

    金正慶立刻加碼，“仁興君愿擔(dān)所有遣明兵、壯用度。”

    “我王再附一萬五千兩軍餉！”

    “仁興君獻(xiàn)兩萬餉銀勞軍！”

    “我王另遣水師戰(zhàn)船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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