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襄有了新靠山,就想帶著銀子回南京,在道觀吃完了午飯,拉起朱輝就往外走。
“請問吳公子,你們要去哪里?”凈空問道。
“我們?nèi)ツ膬海P(guān)你屁事,少打聽。”吳襄不屑地答道。
凈明馬上亮出了寶劍,攔住了他們二人,不客氣地吼道:“想走?沒那么便宜,吳襄這王八蛋得留下!”
雖然這位親妹夫不是王府的少主,但也是個前途無量的錦衣衛(wèi)總旗爺,吳襄把眼一瞪,底氣十足地喝道:“妨礙錦衣衛(wèi)辦差,我看你是找死!”
凈明心中暗想,剛才你還跟個孫子似的,這么會兒功夫認(rèn)個妹夫,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也把眼一瞪,答道:“找不著我?guī)煾福闶悄膬憾疾荒苋ィ ?br />
一看這小道士還來了勁,吳襄趕忙把朱輝往后一推,講道:“妹夫,你千萬別拉著我,這不知死的牛鼻子竟敢跟我叫板,哼,讓他們嘗嘗本公子的利害。”
可能這些日子太過憋屈,吳襄說罷,就開始伸胳膊、褥袖子,對著凈明就撲了過來,口中嚷道:“誰也別攔我,誰攔我我跟誰急,你這不知死的牛鼻子……”
凈明很靈敏,輕巧地躲過了襲擊,讓吳襄摔了個狗吃屎。
“妹夫,這群牛鼻子會妖術(shù)邪法,全都他娘的不是好人,快給我把他們?nèi)テ饋恚 眳窍迮吭诘厣洗舐暫暗馈?br />
“無上度厄天尊,貧道知道,吳公子與我家?guī)煾附磺榉藴\,就在你那座大宅院剛落成之時,我們還去做過一場法事,為何突然翻臉不認(rèn)人了?”說著,凈空蹲下身把他攙扶了起來。
于是,吳襄就坡下驢,斜眼瞪著凈明,狠狠地講道:“看在你師兄的份上,本公子不跟你這種人一般見識。”
凈明也是七個不服、八個不順,沖著吳襄呲牙咧嘴,隨時準(zhǔn)備再打上一架。這時,吳襄眼巴巴地看著朱輝,心道:我這大舅哥白當(dāng)了?關(guān)鍵時刻你得幫我說句話。
朱輝早就聽聞有關(guān)吳公子的傳說,越發(fā)感覺他這位大舅哥是個極品,抿著嘴微微一笑,輕輕嘆了口氣。
“二位公子爺,剛吃完飯就鬧這么一出,是我這東道主沒當(dāng)好,貧道給二位公子爺賠禮道歉。”凈空說著,便又招呼他們進了客房。
四人落座之后,凈空感覺氣氛有些尷尬,講道:“師弟,有勞你幫忙沏杯茶來,我們和這位總旗爺一起商議,盡快營救我們的師父,別讓他落入惡人之手。”
吳襄喊道:“整點上好的大紅袍,本公子這胃有些不舒服!”凈明也懶得再搭理他,轉(zhuǎn)身出了門。
“請問總旗爺,既然你師父是月空長老,貧道有件事想打聽一下,可曾知道有個叫張敏兒的姑娘?”凈空問道。
朱輝微笑著答道:“聽說張敏兒姑娘不簡單,那是九天玄女下凡,當(dāng)世的人精附體,請問凈空道長,難道你也認(rèn)識這個姑娘?”
“真是一言難盡!我?guī)煾副鞠氚阉瓦M宮去,讓她當(dāng)正宮娘娘、紫禁城主,將來我等就能像前輩藍(lán)道行、師伯王金那樣,成為一代國師,就這樣,我們師徒三人帶著她北上,誰知道剛到太倉,我?guī)煾竿蝗坏昧藗癔癥,那位張敏兒小姐也不見了,尊師月空長老把我們打發(fā)了回來。”
聞聽此言,吳襄變得面紅耳赤,他的肺都快給氣炸了,坐在那兒咬牙切齒,腦袋搖晃個不停,等凈空剛把話說完,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罵道:“你們這群混蛋王八蛋,壞了老子的大事!看我不、不……”
看著吳襄高高舉起的拳頭,凈空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發(fā)火,趕忙往旁邊一閃身,抱拳問道:“無量壽福,莫非吳公子舊病發(fā)作嗎?來、來、來,這兒還有我?guī)煾笡]有吃完的湯藥,這就讓人給你煎一碗,我?guī)煾妇褪浅赃@副藥吃好的。”
“凈空道長,你可知道張敏兒小姐與吳公子之間的關(guān)系?”朱輝問道。
吳襄正要追打凈空,聽妹夫這么一說,高舉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中,心中暗想,有關(guān)張敏兒的秘密,僅限于陳元化和玄德真人知道,難道說張敏兒真在月空長老之手?
一想起張敏兒那可人的模樣,吳襄的心開始直癢癢,也不再搭理凈空,急忙問道:“妹夫,你嫂子現(xiàn)在何處?”
“嫂子?”朱輝假裝很納悶的樣子,搖了搖頭答道:“聽說她頭頂祥云、金光護體,非大羅的金仙不能近其身,她什么時候成了我嫂子?”
往事令吳襄不堪回首,聽罷朱輝之言,頓時變得張目結(jié)舌,他依稀記得,被月兒嚇出癔癥的時候,玄德真人這混蛋鉆了空子,企圖偷偷把張敏兒送進紫禁城,害得他現(xiàn)在有苦也說不出,如今看來,張敏兒可能真被月空長老救走了,而長老又是這位好妹夫的師父,那么,自己和敏兒團聚的日子也就不遠(yuǎn)了。
想到這兒,吳襄瞬間便來了精神,毫不客氣地講道:“妹夫,拜托令尊師替哥哥好好照顧你嫂子!”
“我嫂子是誰?”
“張敏兒,明知故問!”
“呵呵,請大舅哥不要怪我,那日夜晚,在太倉悅來客棧,玄德真人差點干出傷天害理的扒灰事,大羅金仙看不下去了,附體在我的身上,就這么著,玄德真人嚇出了毛病,而張敏兒和我入了洞房……”
“你、你!”吳襄頓時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著朱輝想大罵一頓,轉(zhuǎn)念一想,這位好妹夫可得罪不起,于是,他長嘆一聲,羞愧地低下了頭……
“大舅哥不必動怒,月兒姐姐可是對你一往情深。”朱輝勸道。
吳襄欠月兒的實在太多了,他當(dāng)然也明白月兒的苦衷,心中十分慚愧。平心靜氣之后,他又拿出了大舅哥的派頭,教訓(xùn)道:“你這混小子,若是你敢讓蓮兒受委屈,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這時,凈明把茶水端了上來,吳襄揭開碗蓋,喝了一大口,咂了咂滋味,突然咳嗽了一聲,噴了凈明一臉,凈明二話沒說,劈頭蓋臉對他一頓暴揍……
“他娘的,知道我胃不好,還給老子喝綠茶。”
“你這烏龜王八蛋的,愛喝不喝!誠心跟道爺我作對……”
二人對掐了一會兒,吳襄發(fā)現(xiàn)妹夫不幫忙,開始認(rèn)慫了,捂著臉躲開了凈明的拳頭,悻悻地講道:“君子不和小人斗。”
于是,凈空把凈明拉開,吳襄整頓衣冠,重新坐了下來,他也不嫌綠茶反胃了,端起茶碗連喝了好幾口,盯著朱輝看了一會兒,矜持地講道:“給哥哥我一個面子,讓蓮兒做正房,敏兒做偏房!”
朱輝心道,有這么一位大舅哥,真是人生的一大樂趣!強憋著笑,慢悠悠地答道:“敏兒是二房,蓮兒就是三房,不過,看在大舅哥的份上,我對敏兒和蓮兒一視同仁,你應(yīng)該滿意了吧。”
真沒想到他這小小年紀(jì),居然三妻四妾,讓吳襄徹底心服口服,苦笑著講道:“還是妹夫你厲害!哥哥我這二十大多了,拜過天地的只有一個,還被你給搶了去,我和蓮兒小時候都沒少受苦,只要你今后對得起我們兄妹,哥哥也就知足了。”
凈明沒想到,張敏兒的話題,引出了一段離奇的故事,十分羨慕朱輝,覺得今后要是能跟著他干,肯定會飛黃騰達(dá),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
凈空發(fā)現(xiàn)話題跑偏了,焦急地問道:“朱總旗,那黃炳文到底把我?guī)煾概チ撕翁帲课覀冇衷撊绾螤I救?”
“請二位道長不用擔(dān)心,據(jù)我的判斷,張狗兒和宋河一定在暗中跟蹤黃炳文,拜托二位照顧好我的大舅哥,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了,保證救回你們的師父。”
“用不著他們來照顧我,我這就回舟山島住上幾天。”
凈空點了點頭,答道:“也好,有我們哥倆幫總旗爺辦事,也好相互照應(yīng)。”
這時,朱輝忽然問道:“大舅哥,不知道你認(rèn)不認(rèn)識月兒的哥哥鐵牛?”
吳襄聞言就是一怔,反問道:“妹夫,你問這個潑皮無賴干什么?”
“今天早上在興隆錢莊見了李賬房,聽他說鐵牛跟著黃炳文來了寧波,以后讓他管理此地的錢莊生意。”
本來還想回舟山島的吳襄,一聽鐵牛來了寧波,現(xiàn)在哪兒都不想去了,感覺還是在這道觀里住著最安全。
一聽吳襄不走了,凈明像誠心與他作對似的,講道:“師兄,我留下來看家吧,以防備那些潑皮無賴前來搗亂。”
于是,凈空勸道:“那你們二位可要好好相處。”
“他不惹我,我就不惹他。”凈明答道。
吳襄的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們想不想知道,那黃炳文把那牛鼻子弄去了何處?”說著,他清了清嗓門,賣起了關(guān)子。
凈明大怒,喝道:“俺的師父道號玄德真人,再敢對俺師父不敬,小心你的狗頭!”。
“師弟不得無禮!請問吳公子有何高見?”
吳襄故作神秘狀,輕輕搖了搖頭,對凈空和凈明一擺手,講道:“此乃軍國大事,只能給這位錦衣衛(wèi)的總旗爺稟報,請你們二位回避。”
“你他娘的裝什么大辨蒜!”
“師弟,不得放肆!”
“請二位道長暫時回避,多謝了!”朱輝勸道。
兩個道士很給朱輝面子,轉(zhuǎn)身就要出門,這時,吳襄又生出了幺蛾子,指著水壺喊道:“快去給俺再添一壺?zé)崴畞怼!?br />
于是,凈空又轉(zhuǎn)回身去提水壺,答道:“請稍等。”
等凈空把熱水送來之后,朱輝關(guān)上了房門,給吳襄續(xù)上了開水,只見他的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他畢竟是吳蓮的哥哥,朱輝也知道他現(xiàn)在挺可憐的,輕聲講道:“哥哥,關(guān)于你們兄妹的身世,蓮兒全都講過,我也只是個更夫的兒子。”
“妹夫,咱們這種關(guān)系,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也別瞧俺不起,那鐵牛是什么人?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他要是見到我,非打死我不可,求求你了,好妹夫,救救我吧。”吳襄哀求道。
“哥哥,有什么話請說吧。”
“妹夫,我已二十大多,你可知道為何到現(xiàn)在還沒成家?”
朱輝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吳襄繼續(xù)講道:“實不相瞞,在蓮兒進蔡府之前,我和鐵牛一起瞎混,他也曾想把月兒送給高官做妾,卻沒有機會。但他不知道,月兒早就跟我好上了。”
“既然如此,你與鐵牛的交情不淺。”
“唉,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我也知道蔡德忠老了,還得給自己找個靠山,巧取豪奪弄到手不少銀子,建起了那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瞞著鐵牛兄妹,托人到金陵城的高官世家去提親,怎奈高不成低不就,而鐵牛卻天天來找我,逼我娶月兒,我沒辦法,只好讓她進府當(dāng)了管家。”
“金陵這么多世家大戶,就沒有哥哥看上的姑娘?”
吳襄忽然變得神情凝重,謹(jǐn)慎地問道:“妹夫,那黃炳文是不是住在西安門外三條巷?”
“嗯,你怎么知道?”
吳襄故作神秘狀,繼續(xù)問道:“你可知黃炳文為何會住在此處?”
“莫非是你幫著他租的房子?”
“也可以這么說。沈萬三你應(yīng)該聽說過吧?金陵城的那些高官顯貴看不上咱,可你哥哥我的運氣也不差,最后和沈家的姑娘訂了親,可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蔡德忠被海瑞那混蛋給告了……”
講到這兒,發(fā)現(xiàn)朱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自知說錯了話,趕緊改口講道:“別看沈家藏著聚寶盆,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因他們祖上的原因,沈家就算有人考上進士,也當(dāng)不了官。”
朱輝自幼長在海外,還真不知沈家為何不能當(dāng)官,便問道:“這又有何典故?”
“妹夫,看來你還是太年輕!太祖爺當(dāng)年定都南京,沈萬三拿出自家的銀子,修了一段從聚寶門至水西門的城墻,在太祖爺面前賣乖顯富,差點被滿門抄斬,后來全家充軍發(fā)配到了云南。直到嘉靖年間,沈家才有一支脈回到南京經(jīng)商,幾十年的時間,人家就在舊皇城腳下的西安門外,把整個三條巷都給買了下來。”
“這和這黃炳文有什么關(guān)系?”
“我通過徐閣老的侄子徐鯤,在京城認(rèn)識了黃炳文,因沈家不能出仕做官,我那大舅哥沈琦,想巴結(jié)黃炳文的干爹黃錦,讓朝廷赦免他們的原罪,就是通過我來牽的線。就這樣,沈琦結(jié)識了黃炳文,對他百般奉承、萬般巴結(jié),期望朝廷能對沈家網(wǎng)開一面,我猜測黃炳文這次來南京,應(yīng)該會住在三條巷。”
“那么,你和沈家的婚約還在嗎?”
“別提了,你可知道,我為何把剛建好房子賣給了湯景?”
朱輝知道,這其中可能還會有故事,便搖了搖頭。
“湯景是聰明人,他剛從海外逃回來,家里突然冒出一筆橫財,傻子都知道那是人家徐鯤的,他不趕緊花出去,還等著徐家來找他要?可巧,海大人來了應(yīng)天府,我也怕他找我的麻煩,著急想把宅子賣出去,其實,我那宅院值不了這么多錢,通過江南提學(xué)官吳學(xué)政說合,算是成交了,替我解了圍,但我也沒虧待湯景,大家談好了的,我拿這筆錢興辦一家錢莊,其中有湯景一份。”
朱輝終于弄明白了,湯景剛回來的那段日子,天天都在干些什么,沒想到他在背后還有這么一手,但不知吳襄為何沒再找湯景,反而和黃炳文勾搭在了一起?
這時,吳襄接著講道:“人算不如天算,沈家一看蔡德忠倒了臺,我把房子也賣了,沈老員外便找我退婚,我一氣之下,返回徽州老家,準(zhǔn)備買上千頃田,當(dāng)個土財主算了,你說我這倒霉勁的,錢莊沒辦成,卻把月兒留在了府里,被湯景這王八蛋給糟蹋了。”
“現(xiàn)在你們辦的興隆錢莊,有沒有湯景的份?”朱輝問道。
“之所以再次回來辦錢莊,是受了黃炳文的蠱惑,沈家和湯景都沒有參與,不過,我手中的銀子,全被這狗娘養(yǎng)的黃炳文給騙走了,還差點把我害死。”
朱輝十分奇怪,不解地問道:“大舅哥,你和月兒姐姐這么熟,她為何把你給嚇傻了?”
“這都是混蛋鐵牛惹的禍!我知道,月兒在湯家的暗道里,曾被我嚇得昏死了過去。那天傍晚,她如幽靈一般,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還以為她帶著鐵牛找我算賬來了,一回想起來,至今還心有余悸……”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