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雪仍然記得多年以前,父親獨孤裘給自己說過的一席話——
獨孤裘:“一切雨露霜雪,都是天道自然之規律,本容不得任何人輕易破之。我們獨孤家族的人雖然個個身負水屬性靈力,卻也不能逆天改變自然陰晴雨雪的變化,否則必定會自食惡果……”
年幼時,她無數次悄悄地鉆進父親的密室書屋中,好奇地一本本地翻閱著……各種形形色色的知識占據了小小的腦袋。父親的密室書屋,就是她年幼時的天堂。
由于自幼讀書破萬卷,比同齡人要聰穎,五歲那年,她被召入皇宮,成為了龍言的陪讀。兩個五歲大的孩子,都以一雙好奇的大眼睛望著彼此。一起讀書,一起玩耍,時間在指尖滑過,他們一起慢慢地成長……
歡聲,笑語……那一段最快樂的皇宮記憶。
青梅竹馬兩無猜——他們兩人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吧?
腦海中,有關“七星祈雨陣”的記憶片段再次浮起——
七星祈雨陣,可御天地風雨之變……
才翻了一頁,她的手指就不由得發抖。
算了算了,這種法陣不學也罷!
然而,現實沒有給她太多選擇的機會。
七星祈雨法陣——硫磺粉勾勒出七顆星辰,星眼中填滿朱砂,朱砂外圍撒著一圈石英粉,七星之外灑滿了炭粉,最后再往七個朱砂星眼加上一顆小小的瑩石。
在獨孤雪的指揮下,幾個士兵很快就把法陣完成了。
萬千矚目之下,獨孤雪緩緩地登上了法壇,站在了法陣所對應的北極星位置。將官們、士兵們仰著一張張滄桑的、渴望的、崇敬的臉,一聲不響地凝望著獨孤雪的一舉一動。
龍言、唐溪風兩人都將手指緊緊捏在了手心里,冷汗漸漸地從后背處沁了出來,粘住了他們的貼身衣物。
獨孤雪正立于北極星上,莊重地閉上了眼睛,兩只手慢慢地舉過了頭頂,水綠色的柔軟袖子滑下,露出了她一雙雪白細膩的手臂,隨后,她雙手捏了同一個法訣,嘴中,開始虔誠地祈禱。
微風漸漸地吹起來,拂在每一張熱切渴望的臉上,人人都感受到了那一抹透徹全身的涼爽。風勢很快又加強了些,呼呼呼,將黑木城上空的工業陰霾吹得凌亂而舞。過了一會兒,這些陰霾被風吹散了,天空中慢慢地凝聚了烏云。
獨孤雪捏著法訣的雙手柔若無骨地舞動,幽綠如水的純凈靈氣在她指尖淡淡地散發出來,這些水屬性的靈氣如熱氣一般蒸騰升空。她的心靈中,一直在虔誠地念著那一段祈禱經文。
在她水屬性靈力的催發之下,前方七星祈雨陣中的七顆瑩石慢慢地散發出了幽弱的光芒……
天空烏云越來越濃,城中風勢越來越潮濕。
“啊,下雨了,下雨了!”
“是啊,有雨滴打在了我的臉上!”
“……”
圍觀的士兵們聚三湊五,交頭并耳,開始騷動了起來。
興奮的人們誰會想到,此時此刻,法壇上獨孤雪嬌弱的身體承受了怎樣巨大的力量——逆天祈雨,就必然會遭受天地阻力的反噬!這些神秘的天道之力從四面八方延伸而來,像是成千上萬的觸手,狠狠地擠壓著獨孤雪柔弱的身體!
那一刻,強大的壓力將她體內的真氣沖激得紊亂不堪!
她的身子幾乎快要轟然倒下!
風停了,云散了,耀眼的日光灑向了黑木城大地——好像之前的一切努力已經白費,七星祈雨陣已經宣告失敗了!
絕望,像魔鬼的尖牙利齒,無情地噬咬所有人的心!
有的人低頭,有的人流淚,有的人無力地跪下……
“不,不,不——七星祈雨陣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獨孤雪的心中回蕩著一個個強烈的聲音。
曾經的記憶碎片,再次浮上了她的腦海……
……
“爹爹,七星祈雨陣好像需要七階焚寂之力才能施展,可是萬一想要施展的人沒有這個實力,那還有沒有成功施展的可能?”
獨孤裘低頭望著年幼女兒一雙充滿好奇的大眼睛,不由流露出了憐愛的表情:“在我們五行家族之中,流傳著一種‘血祭秘術’,如果施展的人實力不足的話,可以使用這種‘血祭秘術’,向天借力,這樣就有可能成功施展了。”
他頓了一下,臉色卻又凝肅起來:“不過‘血祭秘術’向天借力,肯定會付出代價。借力越多,代價越大!一旦開啟‘血祭秘術’,會產生難以預料的后果,因此,‘血祭秘術’被視為我們五行家族的禁術,不到為天地、為圣教、為民生的緊要關頭,絕不可以輕易使用!”
“啊,有這么可怕啊,那我寧愿一輩子都不碰它!”
……
記憶回到現實,一絲苦澀的笑掛在她嘴角……以她目前四階淬火境中段的實力,要想強行啟動七星祈雨陣,就必須破例使用血祭秘術,向天借力!
一管匕首早就藏在她的衣襟里面。她咬一咬牙,迅速從衣襟中掏出匕首,以疾光流火般的速度將匕首拔出皮鞘,分別割開了兩只手掌的掌心處!
龍言、唐溪風無不震驚:“雪兒——!”
法壇之上,獨孤雪丟開匕首,雙掌相對,兩道血霧靈氣如洪流般從她掌心泄出,匯成一股更加宏大的血霧氣流,隨后在空中分成七股支流,分別流向了七顆放在星眼之上的瑩石!然后,七顆瑩石分別散發出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靈光,垂直地升向了萬里蒼穹!
強風起,黑云聚,電閃雷鳴!
獨孤雪被法陣巨大的力量迅速地抬到了高空,狂風怒云、電閃雷鳴之下,那身影顯得如此柔弱渺仿佛隨時都會灰飛煙滅!然而,她衣裙翩躚,卻又似欲隨風而去的仙子,令世人惋惜!
法陣中的炭粉、硫磺粉、朱砂粉、石英粉在法陣成功開啟后,也迅速地散發出了奇異的光芒,這四色光芒如水般會聚向了七處星眼中的瑩石,貢獻出自己的元素之力!
七星祈雨陣開啟到了極致!
七顆瑩石散發出的光芒無比燦爛,無比耀眼!就像是七柄彩色巨劍高高地刺向了萬里蒼穹!
“轟隆隆!!”
雷霆滾滾,狂風烈烈,暴雨如注!
整個黑木城狂歡起來了——飽受缺水折磨的士兵們亢奮不已,在大暴雨中癲狂地舞蹈,放肆地吶喊,甚至在泥水坑中摸爬滾打……這場暴雨對他們而言,實實在在是一場救命的及時雨。
獨孤雪靈力耗竭,就像是一具毫無生命的石頭一般,從高空中沉沉地墜落。
“雪兒——!”
兩個男子同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身影向星火一般疾速無比地飛向了前方的法壇,同時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拼命地接向了那個墜落的女子——龍言快了一步,先手接住了獨孤雪,唐溪風慢了一步,空著雙手,在暴雨中呆愣,在暴雨中面如死水!
“雪兒,你怎么這么傻……”龍言雙手緊緊抱著有氣無力的獨孤雪,男兒的淚水在傾盆暴雨之中奔流不止。
獨孤雪無力的眼眸凝望著他:“為了解救你,也為了解救我們北焱國勇敢無畏的戰士……”
雷霆暴雨之中,狂歡已經連綿成了一片海洋,人群中,這一處小小的悲傷,會有誰留戀,會有誰記得?
一雙粗布鞋和一雙繡花鞋踩在水坑中,一動不動。
東方策和玲兒站在人群之外,默默地望著這一切景象。
玲兒感嘆道:“這七星祈雨陣竟然成功了。”
東方策卻是一臉僵硬,仿佛刻意將某種復雜難言的情緒克制。
黑木城外。
黑云籠罩在天,大地晦暗無光。
龍王朝大軍在這場暴雨中巋然屹立,如同一片詭異的僵尸森林。龍蕭、趙良、夏凌雙等人遙遙望著黑木城中升起的七色異光,神情極其復雜,沒有人懂得,他們心中究竟劃過了多少個念頭。
“我想我們已經失敗了。”
龍蕭慢慢地說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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