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

    李棠喝完一瓶牛奶，吃下了三片面包，有了些力氣。

    她拒絕了張小馬多吃一點的建議，仿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自己掀開毯子站了起來。

    張小馬怕她摔倒，急忙站起來扶。她也的確一個趔趄，有些站立不穩。但被張小馬扶住之后，她卻推開了張小馬，然后倔強的扶著沙發和墻，往餐桌走去：“你也過來。”

    張小馬當然要跟著，不過與其說是跟著，還不如是在后面護著。因為他知道餓了三天的感覺，這個傻女人吃的那點東西根本不足以恢復體力，要是再摔倒一次，他會心疼死。

    “我有東西給你。”李棠坐了下來，并示意張小馬坐在她對面，很有談判的架勢。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張小馬知道之前的吵架，后果已經遠遠超過他的預期，單單只是李棠憔悴成這個樣子就已經讓他追悔莫及，但顯而易見，接下來李棠將要說的話，可能帶給他一輩子的后悔。

    “這幾天餓的厲害了，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可能要死，想著死就死吧，但有些事情還要要交代一下。”李棠表情平靜，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從桌子上拿起一個工作本：“這是我的遺書。”

    “遺書？”

    “是給你的，里面有我要對你說的話。”李棠把本子遞給張小馬。

    張小馬心情沉重，很不想知道里面的內容，但在李棠的目光注視下，他也不能不照做。

    于是他嘆了口氣，拿起工作本，翻開。

    遺書的內容很簡單，只有六個字。

    你個遭雷劈的。

    然而也就是這四個字，寫滿了整整一個工作本，重復了至少幾百遍，而且每一個字都蒼勁有力，跟李棠虛弱的身體形成鮮明對比，任誰也能從字里行間讀懂這個傻女人的恨意。

    的確，張小馬承認，自己的確遭雷劈。

    說出“要考慮婚姻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這種話，在任何時候，他都已經夠被千刀萬剮，更別說是和李棠朝夕相處，感情迅速升溫，讓這個女人感覺到夫妻生活的溫馨之后說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僅對兩個人的婚姻采取了懦夫一樣的消極態度，不想著克服困難，反而因為頭腦發熱當了逃兵，這對已經對兩人關系有所認同的李棠來說，所受的打擊可想而知。

    所以他能理解李棠寫下這份所謂的“遺書”時對他的恨，甚至也能想到，這幾天里李棠的心情低落，以及日漸憔悴，根本不是他趴在床上發呆，被一群人伺候來伺候去可以相提并論的。

    這一刻，他望著李棠，有千萬句抱歉想說。

    但李棠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眼淚無聲的滾落，努力讓聲音平靜的對張小馬說：“從結婚那一天開始我就沒有盡到過做妻子的責任，讓你每天都如履薄冰，看不到希望，這是我的罪過。然后你提出離婚，打算拋棄我，拿刀子把我心里扎，這是你對我的回應，我覺得我們之間扯平了。”

    張小馬心都要碎了，根本不想辯解，也顧不上認錯，趕緊伸手為李棠擦掉眼淚。

    這個傻女人沒有拒絕他的動作，就像之前任由他擺弄一樣，像個木偶。

    很快，李棠停止了落淚，表情仍然平靜。

    張小馬知道談話并沒有結束，所以也重新坐好，等待這個傻女人把話說完。

    “還有這個。”李棠從口袋里拿出兩個紅本子，放在了桌子上，赫然是兩人的結婚證。

    張小馬看著它們，沒有說話。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心想，你應該是鐵心要和我離婚了。”李棠仍然平靜的看著張小馬：“怕你突然回來，要拿走結婚證，去民政局辦離婚，所以我把它們拿出來，貼身藏著，怕被你找到。”

    張小馬看向李棠，喉嚨哽咽，明明是他在吵架之后擔心李棠要和他離婚，他就根本沒有想到過，原來李棠是害怕他要離婚，并且做出行動，哪怕幼稚到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市長該做出來的事情，但至少也是在試著保護兩個人的婚姻。而自己呢？擔心李棠要離婚之后干了些什么？

    他忽然絕對對不起李棠，慚愧的相死。因為自己只要稍微有一點點耐性，和稍微一點點勇氣，那天只要折回來跟李棠心平氣和的說一說內心的真實想法，事情可能就在已經解決，哪里會讓這個傻女人一個人在家里擔驚受怕，憔悴消瘦成這個樣子。

    “這幾天一直帶在身上，門都沒出過，卻害怕丟了。”李棠瞥了眼結婚證，又重新看向張小馬：“但后來想了想，你硬要離婚，我把結婚證藏起來也沒用，所以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張小馬看著李棠張了張嘴。

    這一次，李棠朝他點了點頭，平靜的說：“現在我希望你給我答案，你是否要還要離婚？”

    張小馬深吸口氣，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等重新睜開眼睛之后，他毫不猶豫的起身，然后拿起兩本結婚證，撕了粉碎，最后看著李棠說：“現在證也沒有了，以后咱倆不管是誰想離婚，都離不成。”

    李棠看著他，沒有說話。

    張小馬知道這個傻女人該說的已經說完，于是走過去，把李棠拉起來，然后緊緊抱住，使勁抱住，閉上眼睛輕柔而又堅定的說：“我們要過一輩子，從今往后，再也不分開。”

    第一次，被張小馬摟住的李棠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然后她也閉上了眼睛，用額頭在張小馬的肩膀上蹭了兩下，尋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之后，就這樣不動了。

    而張小馬也享受著這一刻，不可自拔。

    沒人知道他此刻的慶幸，因為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跟李棠走到了盡頭，此刻抱著這個傻女人，他感覺到了失而復得。當然他也感覺到幸福，因為他深愛的人，原來也深愛著他。

    “你個白癡。”

    “恩？”正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之中，張小馬對懷中李棠的說出這樣不同凡響的情話感覺有點吃驚。

    他低頭看李棠，李棠卻不愿意離開他的懷抱，只用埋怨的聲音喃喃說：“表決心也不用撕結婚證吧，沒有了結婚證以后生孩子怎么辦？”

    張小馬哈哈大笑。

    李棠也笑了起來，忽然仰起臉，紅著眼睛白了他一眼。

    張小馬忽然覺得，原來自己的老婆還有幽默風趣的一面，真是太少女了。

    “說真的，一會兒重新拼起來吧。”

    張小馬哈哈大笑。

    除了覺得李棠可愛之外，當然，他更慶幸和李棠的關系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好。

    ——————寫著寫著我賊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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