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便罵了起來,沒有一點征兆,狗剩的突然暴起讓宋敬濤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只是宋敬濤表現(xiàn)的很平靜,因為他知dà
狗剩為什么忽然開罵。一面之緣,根本沒有任何特別多的交集,他只說上一句“隨我江南結(jié)發(fā)”,那娘們就義無反顧孤身一人的奔赴了江南,這需yà
多大的信任,又需yà
多么強(qiáng)烈的勇氣。然而既然這樣,你他娘的為什么沒有保護(hù)好她,她已經(jīng)跟了你去江南,為什么到最后你還是讓她孤苦伶仃的北上燕國——你為什么沒有保護(hù)好她,你這個王八蛋!
狗剩嘴唇顫抖,罵完之后的他顯得出離憤nù
,這股憤nù
沒有加以絲毫的掩飾,非常直白非常凌冽,仿若一種積壓許久后的噴薄宣泄。宋敬濤沉默的接受了狗剩的謾罵,良久才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個王八蛋。”
狗剩閉上眼,強(qiáng)行讓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然后坐下,沉聲道:“我不想聽你扯淡,我想知dà
,她后來是為什么離開渭城,離開江南的。而你,那時候又在哪里?”
宋敬濤松開了支在桌子上的手,緩緩向后靠去,這感覺仿佛他是個斷了根基的老樹,仰倒在空曠的山坡上。這種頹圮的氣息讓狗剩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心中卻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便在這個時候,宋敬濤輕聲開口:“你在渭城呆了許久,我當(dāng)然知dà
你無時無刻不在查探往事。竇健是我給你的,查閱宋家內(nèi)外院明細(xì)賬目也是我行的方便,那么長時間過去,我以為你已經(jīng)知dà
了當(dāng)年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難道還需yà
問我嗎?”
狗剩皺眉,揉了揉額頭,“我當(dāng)然已經(jīng)查到了很多事情,但只是明白了誰是幕后主使者,誰下的手,對于很多具體的細(xì)節(jié),我不清楚。我想知dà
當(dāng)年的姚靜心是如何對待那娘們的。你作為十六年的宋家家主,不會連這點都不清楚吧。”
宋敬濤笑了聲,語氣萬分疲憊:“我只是不想提起。”停頓了好久,仰靠在椅子上的宋敬濤慢慢閉上眼睛,嘆了口氣,眉頭緩緩擰成了一個疙瘩,好像那里藏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沉痛往事,許久之后才輕聲說道:“靜心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只可惜她太自以為是。從她要嫁到宋家開始,便一直在自以為是。她以為嫁給我就能獲得真情,是自以為是;她以為殺了蝶蝶便能獨一無二,還是自以為是;她以為拉攏二房有蘭明在側(cè)便可穩(wěn)操勝券,依舊是自以為是包括最后的曲通京都襲殺你嫁禍蘭明意圖分裂宋家,更是自以為是的可憐。”
宋敬濤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那股頹圮的氣息開始慢慢轉(zhuǎn)變成了一股強(qiáng)dà
而自信的氣場,這是位居宋家家主多年來自然而然養(yǎng)成的獨特氣質(zhì),以至于讓他的神色都開始煥發(fā)出一種名為沉穩(wěn)的氣蘊(yùn)。
“買通院中打手撲殺蝶蝶,這自然是最直白的做法,但如果她真以為這樣就能成功,那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之所以她能夠一擊即中,更多的還是太爺布下的后手。”宋敬濤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才繼xù
說道:“開放海禁一事在京都敲定,太爺回歸渭城沒過多長時間便與世長辭。但我想他是明白的,也知dà
我和蝶蝶的一切,所以在去世之前,留下了很多后手。這些太爺布置下的種種即使是當(dāng)時的我,也無可奈何,更遑論那個時候我正隨船出海,尚未歸國。等我回來以后,才發(fā)xiàn
蝶蝶已經(jīng)不在了章臺巷,連戶籍都已注銷。”
“姚靜心處心積慮想要殺了那娘們,又怎么會留她一條性命。”
“或許這便是蝶蝶為什么要北上燕國的原因。”宋敬濤閉著的眼睛忽然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他啞著嗓子輕聲道:“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蝶蝶已經(jīng)去世,所以我對靜心一度恨到了極點。那時我剛剛接過宋家家主的位置,內(nèi)外不穩(wěn)兄弟不睦,尚不能對她怎樣,可只用了兩年時間,我便上下操作,讓整個江北姚氏陷入萬劫不復(fù)的境地,甚至被抄家滅族說起來,這是許多年來,我唯一為你母親做過的事。”
狗剩哈了一聲,冷笑不語。
宋敬濤似乎醉了,自嘲的笑了笑,長呼一口氣,喃喃自語:“靜心是個很有野心的女人,但我早該想到,她亦是用情極深的女子,我在意的人,即便再恨,她也不會動手殺掉。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逼著蝶蝶北上燕國,只求今生她再也見不到我。”頓了頓,宋敬濤嘴唇翕動,好像是在算些什么。忽而道:“那是十五年前吧,那個時候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身孕,所以才會二話不說就匆匆離開江南,為的便是保存你”說到這里,宋敬濤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臉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嚴(yán)重,甚至已經(jīng)到了扭曲的地步。他睫毛微微晶瑩,攥緊手指說不出一絲話來。
狗剩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補(bǔ)充道:“是的,她很不信任你,她不信任你能夠保護(hù)我們母子二人,他不信任當(dāng)上了宋家家主的你是否依然能夠愛她如初,所以她選擇離開,選擇離你越遠(yuǎn)越好,選擇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簡單說來,她還是不信任你啊!”
宋敬濤忽然握緊了手指怒聲道:“閉嘴!”然而說完這兩個字的他猛然便咳嗽起來,一聲比過一聲的劇烈,打破了房間內(nèi)一直保持很好的靜默,連他的臉色都通紅起來。然而他還是在喃喃不休:“閉嘴,你知dà
什么,你哪里知dà
什么”
狗剩嘴角翹起一絲復(fù)仇般的喜悅,他發(fā)xiàn
宋敬濤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了,這讓狗剩很是痛快,但同時,卻也感受到了一種悲涼。他一直以為宋敬濤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負(fù)心漢薄情郎,但若不是用情之深,又怎么會被“不信任”這三個字眼輕易打倒。比起薄情,難道深情更為傷人?狗剩一時覺得茫然起來,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娘們被風(fēng)霜磨礪的粗糙的臉龐和哈哈大笑罵著賠錢貨的聲音,驟然感到那娘們或許當(dāng)年的選擇并沒有錯。這讓狗剩很是挫敗,很是惱火,他甚至有種想哭的感覺,嘴角翹起的笑容只留存了一瞬便很快消失掉,剩余的是不知所措的木然。
宋敬濤咳了許久,慢慢的咳嗽聲才停下去,然后他自嘲的苦笑,輕聲道自己真是老了,竟然與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字眼較起了真。狗剩暗自搖頭心道真的是無關(guān)緊要嗎?為什么自從我見到你直到現(xiàn)在,你是第一次失態(tài)。
“所以,這就是我母親的一切?”狗剩反問。
宋敬濤搖頭:“當(dāng)然不止。她從京都追到江南之后,我們還是有一段很安靜的生活的。”宋敬濤笑了起來,“那個時候雖然已確定南北聯(lián)姻,可畢竟我還不是家主,行跡不受家規(guī)束縛,即使遠(yuǎn)了江湖,好歹也自由許多。你母親剛來的時候,我著實陪著她開心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出晴山港游遍南海諸島,在船頭看海上日出,隨家里走海多年的掌柜獵鯊,偷摸的回到渭城娘子樓偷酒小樓聽春雨,深巷賣杏花,否則以你母親的性子,怎么會隨隨便便的從了我這個少年心性的浪子”宋敬濤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在嘴角笑出了兩道波紋,像是個孩子得到玩具一樣開心滿足。狗剩想起那娘們掐著腰罵人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關(guān)于你母親的事情有很多,只可惜我不能一一的告sù
你了,我們父子之間,我缺席了你太多的經(jīng)lì
。”宋敬濤默默出聲,狗剩在他提到“父子”二字的時候皺起眉頭,但隨即舒展下去,算是默認(rèn)了他這個稱呼,宋敬濤見狀心情一時大好,笑的更為歡暢,輕聲道:“我一直很希望,能夠陪伴你慢慢長大,一直很希望,能夠馱著你跑到街市上買風(fēng)箏騎竹馬。”
說著話的時候,宋敬濤伸出手想要拍一拍狗剩的頭,但狗剩卻執(zhí)拗的躲了過去,面色木然,冷冷說道:“可我不想。”
宋敬濤愣了一下,苦笑一聲收回了手,重新靠著椅子,沉默下去。
“那么,唐山叔呢,你是什么時候知dà
唐山叔的。”狗剩忽然問起了唐山,話題轉(zhuǎn)的很突兀,讓宋敬濤一時竟是沒反應(yīng)過來。然后他又聽到狗剩問:“還有唐山叔一個月前來到宋家的時候,發(fā)生過什么。”
宋敬濤皺起眉頭,喃喃:“唐山唐山哈。”他笑起來:“他是什么時候來的渭城呢?十五年前吧,你母親剛剛消失的時候,他就來了。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開始全盤接手宋家,是在娘子樓和南北商客談生意的時候,他出現(xiàn)的。”
“那個時候我并不知dà
他是誰,只記得他很年輕,帶著濃重的京都口音,問過我兩個問題。”
“蝶蝶是否已死。”
“是否是我所為。”
狗剩瞇起眼,“那你是怎么答的。”
“我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問他和你母親是什么關(guān)系。他好像沉默了太長時間,才說自己是蝶蝶兄長。我那時只是告sù
他,他殺不了我哈,哪怕是接手了宋家,哪怕已經(jīng)開始慢慢學(xué)會了什么叫不動聲色,但每當(dāng)提到蝶蝶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把眼前所有人都撕成碎片。那個時候,唐山也確實殺不了我,趙銘很早就跟在我身邊,還有無數(shù)暗中潛伏的真武修行者,所以他只是留給我一句我會再回來,便離開了。”
狗剩沉默片刻,開口道:“我猜想唐山叔那時候一定很想殺了你。”
“我也一樣。”宋敬濤忽然對狗剩眨了眨眼,看似玩笑般笑道:“我也很想殺了他。”
狗剩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指著宋敬濤道:“那娘們?nèi)羰侵猟à
你們兩個人的想法,一定很開心。我猜任何一個女人若是知dà
兩個男人為了她甚至要互相殺了對方,就算表面上一萬個驚恐,心里也還是會很高興的吧。”
宋敬濤也笑了起來,“我猜也是這樣。”
兩個男人似乎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有了一致的想法,彼此對望一眼,會心一笑。
宋敬濤笑過之后重新閉上眼,輕聲說道:“唐山一月前來到宋家,我并不吃驚,趙銘曾擔(dān)心過梅州城外你的安危,要對梅州增派人手,我那時并沒有答yīng
他,可我也知dà
,梅州城匯聚了三方風(fēng)云,單憑林忠,并不一定能力挽狂瀾。可我知dà
,唐山一定會去,從他知dà
你活著開始,他的目光就不會離開你。呵呵,其實說來,若論起疼愛,唐山卻是要高出我很多了。”
宋敬濤停了一下,用很微弱的聲音低低絮語:“先是蝶蝶,再是你,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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