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謠,水謠狗剩默念了幾遍,笑著說道:“很好聽的名字,這是你的神州名字還是你本名就是這樣?”狗剩知dà
,但凡異族,因言語文化和中原不同,名字也都會迥異,通常都會起兩個名字,一個是自己族內的本名,另一個便是音譯過去的神州名字。水謠二字聽來倒是頗具風雅味道,很像是特意起的神州名字。那名叫水謠的女子聽得狗剩發問,淡淡道:“我們沒有神州名字的。”狗剩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南疆苗人和神州眾國芥蒂極深,且苗人很少會出現在神州大陸上,因此那里的人也都沒有神州名字。狗剩好奇問道:“那你這個名字哪里來的?”水謠似乎不愿意談她的名字,神情有些冷漠,淡淡道:“我母親為我起的。”
狗剩沒有聽明白這句話有什么意思,于是撇了撇嘴,下了床,抱起床尾的一卷竹席和一條棉被,朝水謠投去一個困倦的表情,道:“你傷的不輕,先休息休息吧,我去柴房睡,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兒你就直接敲敲墻就行,當然,最好不要有什么事兒。這里是應天學宮,萬一出了什么亂子我可護不著你。”
說罷轉身就走,卻聽到背后的水謠狐疑問道:“你為什么愿意救我?”
狗剩愣住,心道你這算他媽什么問題,來找老子還問老子為什么要救你,老子還特想知dà
你為什么要來找老子呢。不過這些腹誹可不敢讓這位明顯不是好惹的主兒聽見,于是狗剩說道:“不救你總不能讓你死吧,你不是說了嗎,我是個好人呀。”
水謠若有所思,停頓片刻篤定道:“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幫zhù
你的,你盡管提。”說完再朝狗剩點了點頭,然后目視狗剩,不再言語。
狗剩心中一提,不過面上卻不動聲色,擺擺手示意她早點休息,躡手躡腳打開門,悄悄摸到了柴房。其實還真的被這個水謠說中了,狗剩收留她,自然還有一層想法。應天學宮、南疆人、受傷、胡家村意wài
的怪病,這幾點聯系起來,狗剩堅信,其中必然大有文章。而且對于這些事情,學宮的反應更是讓狗剩納悶,從胡不滿的言談中狗剩隱隱覺得,學宮對胡家村怪病一事似乎保持著觀望和隱瞞的態度,狗剩不得不將事情往教壞的方向去想,然而最壞的可能性,便是南疆準bèi
滲透進佳鳴谷。
不得不說,有時狗剩的想法,和那些奸詐詭譎的老頭們,總不謀而合。
滲透佳鳴谷,甚至危害佳鳴谷,狗剩都不在意,狗剩唯一在意的是太平兒的病。雖然并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但狗剩總覺得那么小的一個孩子,不該被卷入西曄或者南疆的某些陰謀之中,繼而成為陪葬品。這種感覺和在梅州城眼望那小貨郎時的感覺差不多,水謠不也說過嗎,他狗剩,是一個好人。
暗自罵了一句他媽的,狗剩擁著棉被閉上眼睛,緩緩閉上眼,開始調動體內為數不多的龍息,輕輕刷洗自身經絡百骸,期望參透契機,一躍真武。
他已經重復做這種事很多很多天了,日日不斷,夜夜不輟。
蟲聲新透綠窗紗
神州地大物博幅員遼闊,縱橫萬里上下千年,是令人心旌搖曳的一片錦繡大陸。在大陸之上,各國朝廷都修建了許多錯落分布又綿長通達的驛站,用以信息傳遞和邸報發送,最快的馳驛速度可達到日行八百里,被稱為飛星流馬,輾轉山河。但這只是對普通信息傳遞而言的方式方法,若真的是碰到了緊要軍情或者特大變故,例如敵國突襲及君王駕崩等轟動全國的事情,則都是借千里鴻進行加急。千里鴻是被馴化的一種奇異飛禽,速度可一日千里,甚至不止千里,然而千里鴻卻又價格昂貴極為稀少。原因便是千里鴻只能飛翔一次,千里傳信,飛到目的地之后便會力竭而亡。所以各國對千里鴻的馴養和培育,都極為重視。狗剩在渭城差點殺了王梓丞,這點情報便是當初的宋家三太太借千里鴻傳遞到上官將軍府上的。而紫衫重甲趕赴舊旗鎮,也同樣是上官將軍以千里鴻授意,所以才達到了兵貴神速恰逢適宜的效果,使得那位小王大人平安歸京。
今日應天學宮內燈火稀疏,呂正清老先生居住的小院風清月朗,呂先生站在庭院當中,身影和竹影相互交融,院子里的幾株月月紅被籬笆圍住,正開的絢爛,老先生微微嘆了一口氣。這花在看他來,實在不怎么好kàn
,奈何自己的那個老妻十分喜歡,所以就在庭院一角栽植了些許。此時并不是花季,可此花卻不負“月月”二字,開的濃妝艷艷,搶去了大半月夜的淡雅氣質。老先生抬首北望,那是京都的位置,夜空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清澈高遠的雁鳴,老先生手搭涼棚遠遠望去,只看見一只灰色的影子直直撲來,隨即跌落院中,奄奄一息。
呂正清上前,捧起那只灰色鴻雁,將鴻雁右腳的一根竹筒解開,倒出寬窄不過三寸的紙條。紙色明黃,是典型的皇家御用紙張,紙上字跡工整,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寫下來的。呂正清緩緩看罷,皺了皺眉,將紙條疊在一起,塞入口中,緩緩咀嚼,咽入腹中。
三皇子已經忍不住了嗎?
三皇子已經長大了。
三皇子開始懂得緊握兵權。
三皇子很好,很讓人滿yì
。
呂正清微微閉上眼,腦海中猛的浮現了那個雖授黃帶被尊為三皇子但卻因是宮女所生一直沉默寡言郁郁不得志的孩子來。那個時候他呂正清還只是一個雖為大學士但卻并無實權的帝王近侍,被扔給這位三皇子做了老師。
一個是受盡白眼的庶出皇子,一個是廟堂失意的新進學士,兩個人算是惺惺相惜吧。猶記得那孩子見到自己之后第一句話便是問:阿恪何以不見親母?
南宮恪,庶出皇子,母親是卑微宮女,剛一出生便被抱走,生孩九年,母子從未相見過。也許呂正清便是被這一句話打動的。又或許真zhèng
感慨唏噓的時候,是那個雖然被帝王臨幸但卻死在冷宮一生都未曾見過自己孩子一面的女人死去的時候。到底是哪個時候決定要輔佐這位年輕的庶出皇子奪嫡的呢?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所以他才會為南宮恪出謀劃策,才會獻言獻計,才會不顧黨爭的罪名為三皇子搜羅幕僚培植羽翼,才會在朝中安排自己的門生弟子逐漸投向三皇子,才會努力的為三皇子爭取到出宮辟府,受封親王的榮寵。
呂正清嘆了一口氣,緩緩坐在小院中的石桌旁,想了想,又到屋子里拿了一壺綠蟻酒和兩個杯子。倒滿兩杯,呂正清自飲了一口,忍不住呲牙咧嘴。說實話,綠蟻的味道他并不喜歡,但卻格外鐘愛那種入喉綿長,悠久不散的辛辣。如同細螞蟻的綠色酒渣在杯子里沉沉浮浮,看著頗為可愛,讓呂正清蒼老的面龐上漸漸浮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聽說吳國的那位廟堂元老谷平夏為吳國開陽皇帝挑選了一位堪稱雛鳳的年輕人,而他呂正清,又何嘗不是在江華城為三皇子挑選了一個算無遺策的西曄錦衣郎君。唯一的差別,只不過是吳國雛鳳輔佐的是現在的皇帝,而他的錦衣郎君,輔佐的將來的皇帝。
是的,三皇子必定要繼承大寶登基為帝,這是不容置疑的。
呂正清緩緩飲著酒,而另一杯卻絲毫不動。他一邊喝酒,一邊輕聲喃語,好像是在和某位知交好友言笑晏晏。
“南疆沉默了這么多年,也該動一動了。放眼神州,只有曄國和南疆完全接壤,若是南疆動亂,國內必然要出兵征討。無戰事,如何握兵權?等到我將那南疆逼上不得不反的死路,等到南疆苗人豎起反旗,等到朝廷大軍南下逼近百萬群山,恪兒自然便有了用武之地。”
“圣上膝下七子,如今封王的不過三個,其余還未及冠,不成氣候。能和恪兒爭嫡的,只有大殿下止,二殿下舒。大殿下現如今在北方鎮守松山,輕易動不得,南疆一事他是分不到份子的。唯一能夠威脅到恪兒的,只有總領鈞城的南宮舒。不過你放心,我自然會合理安排,讓恪兒立于不敗之地。”
“如今天下大勢當以吳國兵鋒最盛,差不多年關的時候,燕吳二國便會開打了。圣上將大皇子放在松山,未嘗不是有盯緊吳國的意圖,而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深意,明眼人自然都看得明白。不過等到恪兒手握兵權,一切就都好說。”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用似醉非醉的語氣輕聲喃語:“到時吳曄二國平分天下,我想你一定很樂意看到。”
呂正清的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奇異表情,這種表情讓人很難捉摸,而且與他原本的儒雅淡定氣息全然不同,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天高月朗,云淡星稀,從高高的天空向下俯瞰,應天學宮如同沉睡但卻又沒有深睡的佳人。
沒有人知dà
,在呂正清先生的小院中,先生正在緩聲絮語,絮語一段變革春秋的字字句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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