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號,吃藥了。”
冷冰冰的女聲響起,沈漫驚恐的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一前一后進來兩個女護士,一個把藥瓶放在床頭柜上取藥,一個站在門口。沈漫站在一側,靜靜的盯著她們手上的動作。
那些人都是騙子,她上回看過藥瓶,雖然全部都是英文,但寫的清楚‘孕婦慎用’。他們明明說過,只要她聽話就不給她吃藥,可是每天還是逼著她吃!
“咦,到底是哪個呀?”分藥的護士搞不清楚,站在門口那個過來幫忙,“你怎么這么笨!”
門前頓時變得空蕩蕩的,沈漫看了眼她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她小心翼翼的挪向門口,趁著沒人,沖向門外,她要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也不要吃藥,再也不要每天和一群瘋子吃飯,再也不要每天晚上聽那些鬼哭狼嚎!
“她跑了!”
沈漫身后傳來護士的高呼,緊接著就她們就追出來,一邊追,一邊高聲大喊,“抓住她,快來人抓住她,不要讓她跑了!”
四面八方涌出來許多人,沈漫完全知dà
路線,見人就躲,在雪白的醫院通道里狂奔不止。腹部傳來隱隱的疼痛,她捂住肚子,心里一遍遍哀求著‘孩子,孩子你堅強一點,媽媽帶你離開這里,媽媽求你,堅強一點’,可似乎快要撐不住了。
她眼看著幾乎無路可逃,推開旁邊一扇門,轉身就把門死死的堵住。
許多人追過來,碰碰的敲打著門想要闖進來。
“快去找鑰匙!”
她聽到有人說,于是有些人走了。
怎么辦,她不能呆在這里等著被人抓住,否則他們又要給她注射安定劑。她必須想辦法逃出去,沈漫轉身,卻愣住了。
這病房里有人。
病床上躺著個中年婦人,靜靜沉睡著,絲毫沒有被他們驚醒。
在這里許久,沈漫見過太多瘋子,不敢輕易靠近。可是她站在這里,那人卻依舊在安睡。她想起來了,前幾次路過的時候聽人說,這里住著個植物人,已經十多年了。她小心翼翼的靠過去,看到個精致的婦人。
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即使瘦弱、閉著眼睛,沈漫也能從她眼角眉梢看出她很美,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美人一般,帶著成熟的韻味,和一種她仿佛能打心底感受到的悲傷。她想起陸蘅,想起陸蕭,想起現在的自己,不禁悲從中來。
你,怎么也會在這里?
她不禁在心里輕輕的問,深有同感的同情著她。
突然門傳來砰的一聲,驚醒了沈漫,她慌亂的躲到墻角,門被人打開,進來幾個人朝她走過來。
沈漫四顧著,終于找到一個插滿了百合花的花瓶,她抱起花瓶戒備的盯著那幾個人,“你們不要過來,否則我立kè
自殺!”
那些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上次承諾不會傷害沈漫的醫生走過來,看似和顏悅色的問,“沈小姐,你要傷害自己的孩子嗎?”
不,她不想,可是她再也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
“放下花瓶,乖乖跟我們走。這里不是你該呆的地方。”那個醫生靠近沈漫,她驚懼的抱緊花瓶,“不要過來!”
醫生停下腳步,警覺的盯著她,“好,我不過去。”
“這的確不是我該呆的地方,我沒有病,也沒有瘋,你們卻每天給我吃藥!我逆來順受,答yīng
你不做反抗,只為了保護我的孩子,可你們卻不顧我孩子的性命,那些藥,沒有一種是孕婦可以吃的!”
她緊緊抱著花瓶,現在的她,可以依靠的竟只有這個花瓶了。
“與其等你們害死我的孩子,還不如我現在和他一起去死!”
“沈小姐,我們不會害你……”那個醫生說。
“胡說!”沈漫憤nù
的眼眶都紅了,她忍了這么久,就是為了有天能夠逃走!她再也不會相信這些騙子!
“別以為你們用進口藥我就看不懂,我的英文很好,我知dà
那上面寫著什么。”她舉起花瓶狠狠砸碎,那些人嚇得臉色全部都變了,沈漫冷靜的撿起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你們不想醫院出人命,就立kè
放我走!”
很明顯,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她根本沒有瘋。瘋子怎么能看得懂進口藥瓶上的英文?
“沈小姐!”那個醫生著急的大喊,“你如果留一條命,孩子可能還能活著,你要是現在死了,孩子必死無疑!難道你要親手害死你的孩子?”
沈漫茫然了。
留下就是每天經受折磨等死,可死了孩子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她該怎么辦?
趁著她不知所措,幾個人從側面包抄過來,沈漫再次把瓷片抵在脖子上,尖銳的瓷片刺破她的肌膚,鮮血順著雪白的瓷片溢出來。那幾個人嚇得立kè
不敢行動。
“沈小姐,你真的要害死孩子?”
醫生難以相信的問,開始不計后果的想靠近沈漫。
她已經退到墻角,退無可退,如果她這樣自殺,會不會被送出這個醫院,到時候也許還能有救呢?
“就算你自殺也離不開這里。”醫生好像看出她的想法的說,“這里有急救措施,每天都有無數個人企圖自殺,難道你要和他們一樣死在這兒?”
“我不想!”沈漫失聲尖叫,“可你們要害我的孩子!”
她只是在給自己爭取一點點希望,一點要付出生命做代價才有的希望……
“這樣,沈小姐,我承諾你,從今天開始,只要你聽話,我們任何人,絕對不會再給你吃藥,這樣可以嗎?”
“我不相信。”他們騙過她,他們都要害死她!
她錯信過很多人,但最笨的就是居然相信何韻會真心實意的對她好,把她的孩子當做是陸家的人!
“相信我們,你的孩子還有活下去的希望。不信,你難道現在就要帶著他死嗎?想一想,他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卻被他的親生母親害死了,他會甘心嗎?你問過他愿不愿意嗎?”機智的醫生,不斷拿孩子對沈漫做誘導。
孩子,你愿意嗎?沈漫低下頭看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他剛剛,好像在掙扎呢!他這么好,自己怎么可以放qì
讓他活下去的希望?
陸蘅,你知不知dà
,這個你付出很多想要的孩子現在快要死了!難道在你眼里,這個你創造的小生命還不如蘇黎重yà
嗎?
沈漫絕望的跪倒在地。立kè
有人上來抓住她,把她強行拖出那個病房。
“不要給我吃藥。”路過那個醫生時,沈漫突然說。
醫生低頭看著她,一時無言。這件事他不敢輕易答yīng
他,否則,那個女人不會放過他。
沈漫看明白了。
她輕輕的跪下,抓著她的人驚訝著,不自覺的松開了她。
“我求求你,你是醫生,你是救人的人,不要害人,不要害我的孩子。他已經沒有了父親的疼愛,如果連媽媽都無法保護他,他該多可憐,該多痛苦!”她深深的拜下去給那個醫生磕頭,“我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不要再給我吃藥,我求求你,求求你!”
無助的她,只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個醫生能發發慈悲的份兒上,她不停的磕頭,每一次和冰涼地面的碰撞都帶走她心里最后那點溫度和希望,也許,她真的會死在這里,可是她想給孩子留下活著的機會……
“沈小姐。”
醫生再也無法承shòu她的哀求,俯身扶起她,“我答yīng
你,只要你配合我,我一定至少讓你不吃那些藥。”
“好。”沈漫順從的點點頭,盯著他的眼睛,“不要忘記你的承諾。”
她看似柔軟,但那眼睛卻讓醫生心里一驚,他仿佛聽到她冷酷的告誡‘否則,你一生都會不安’!他是個醫生,治病救人是天職,怎么能去害人!
“我不會忘。”他鄭重承諾。
而后沈漫就被強行帶走了。她一直低著頭,并沒有注意到病房邊站了許久的那個人。
“孟先生,很抱歉,我們會盡快收拾整齊病房。”護士對這個人低眉順眼的說。
但孟安律好像沒有聽到,他盯著那道無助的背影,莫名其妙覺得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見過的人呢,可,究竟是哪兒?
能讓他孟安律有些印象的也該是特殊的人物,可這女人……
他搖了搖頭,甩開那些摸不著頭腦的想法,問護士,“最近她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護士知dà
他問的是病房里那個女人。誰也不知dà
她的身份,而唯一來看她的也一直只有孟安律。
有人曾猜測是孟安律的母親,可眾所周知他母親早就死了,所以也就成了謎團。
“你出去吧。”
聽到答案,他疲憊的揮揮手,趕走護士獨自進了病房。
墻角碎了一地的瓷片,他走過去撿起來落在地上的白百合,卻發xiàn
其中一片雪白的花瓣上染了紅色。想起那女人雪白到吹彈可破的脖頸,孟安律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一抹笑顏如花的影子,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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