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沒有影子的,幻象中的一切都不存在。 季子墨蘇醒在幾秒鐘后恢復了知覺,在前幾秒他一直以為自己死了。
死人是不會做夢的。
剛才他做了一個夢,夢見石林,夢見鷹嘴崖,還夢見師父。
要是說前一秒是處于邪惡的蠱惑環境中,那么現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季子墨有感覺自己躺在一張形體跟停尸床差不多大的石板床上,身子軟綿綿無力爬起,冰冷的石板被他的體溫焐熱,錯覺以為是在一張硬邦邦的床上。
要說冷意來自身體之外的四面八方。
在他的身邊,視線能看見的地方,有很多漂浮的燈籠。再仔細看,燈籠下還有一縷細長細長的虛影。他看不見虛影的樣子,但卻能感覺來自他們身上的鬼氣。
他們是鬼。
燈籠排列有序,在季子墨的石板床邊,還站立了一個戴著斗篷的“人”。此人手里一把尖刀,口中念念有詞,好像在念叨某一種可怕的咒語,無論怎樣,以哪一個角度看,都看不見帽兜里面的臉。
季子墨正想掙扎坐起來,口里想問出話,一陣如雨般的水滴滴答在臉上,驚得他本能的打了一個寒顫。定睛一看,是戴著斗篷的“人”劃破手腕,流出來黑色的血滴在臉上。
瞬間,季子墨好像明白,這里正在舉行某一種邪惡的儀式,他成為唯一能奉獻的祭祀品。他們這群可怕的鬼魁,是要分享他的血肉嗎?
就在季子墨使勁拼了命的擺動頭,嘴里大力想說出話時,戴著斗篷的人掀開帽兜,露出一張煞白的臉。她,是蘇清眉?
此刻的她有著一雙邪惡的純黑邪惡之眼,
她是蘇清眉嗎?在季子墨的心目里,她很溫和,生就一雙多情的眼,凡是接觸了她眼睛的人,好比落在棉絨上愉快也溫暖。
而現在的蘇清眉,面無表情,眼眸深黑色就像無底洞,看一眼就令人發憷。季子墨知道,蘇清眉這是被邪惡力量蠱惑迷失了神智。
季子墨發自內心的呼喊蘇清眉的名字,希望她能清醒過來。同時也心疼她割開的手腕,他想掙脫蠱惑力量的束博,想拼命大喊,可是一切都徒勞。
眼看源自屋頂一股莫名巨大的黑氣滾滾而來,一聲聲可怕的鬼叫夾雜在黑氣中,沖季子墨撲來。他的一顆心徹底涼透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來自門口一道閃亮,驅趕陰霾,極少數的黑氣還是嗖地一下鉆進季子墨的鼻孔中一下子不見了。
發生這一切太快,相信除了季子墨也就是石板床邊的蘇清眉看見,只是她現在處于迷離不清醒的狀態中,看見也白搭,她幫不到他。
門口的閃亮越來越亮,形同旋轉模式來的乾坤圈,嗖地一下在季子墨的頭頂形成一個光的保護圈。
唰地一下,那些懸浮在半空的燈籠跟鬼魅們砰然消失不見了。
受到光的照射,站在石板床旁的蘇清眉哇吐一口鮮血,停住念叨,身子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
季子墨口里大喊:“清眉?”喊出來的聲音,蒼白無力,很小很虛弱。
一雙溫暖厚實的大手扶起季子墨,和藹詢問:“子默你沒事吧?”
來人是康震天。他把玳瑁手鐲給季子墨戴上,并且告訴他,蔡曉嵐的事不用擔心,他有的是辦法保護她。
康震天心急火燎扶起季子墨,順道把蘇清眉攔腰抱起出了房子里。
到了外面,季子墨才知道他這是在紅房子里。
外面空氣真好,雖然虛弱,他還是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仿佛剛剛穿越了幾個世紀才回來那么疲憊不堪。
情況貌似很糟糕。
季子墨聽師父說,他跟石峰去了亂葬崗就沒有回來。
等他們去亂葬崗找人的時候,只看見石峰沒有看到季子墨。
石峰就像凍僵了似的,跟死人差不多吧!總之帶回家的時候,一臉煞白,隱有霜雪覆蓋在臉上,身體僵硬,更加不會說話。
要不是他脈搏還在跳動,說不定還真的以為他死了。
石峰老媽哭哭啼啼,熬熱湯,無視圈拖拽一串奶子母豬的叫喚,戰戰兢兢地端來熱湯,看著康震天把一碗熱湯灌進兒子的口里,才稍稍松了口氣。
一碗熱湯下去,石峰恢復了呼吸,身上冒出一股股熱氣。
康震天唰唰幾筆畫了一道符,貼在石峰的背部,解開了束博他說話的邪蠱。
石峰睜開眼,第一句話就說:“季大哥呢?”當得知他爹跟康震天都沒有看到季子墨時,又說:“清菊要跟石林哥成親。”
“清菊是誰?”康震天問石林幺叔道。
“就是鐘瘋子養女。”
“哦。”康震天答應了一聲,急問石峰道:“你看見她了?”
石峰點頭說:“看見了,她就坐在花轎里,就在那個時候我跟季大哥失散。”
康震天問:“你們從亂葬崗出來準備去哪?”
“紅房子。”
“紅房子?”石峰老爸面色劇變,大驚失色重復他的話道。
康震天看他神色不對,急忙問道“紅房子有問題?”
在康震天的追問下,石林幺叔不得不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其實石峰他們一家人都對季子墨跟康震天撒謊了。在很久以前根本就沒有發生什么地質災害,卻是真真切切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瘟疫。
瘟疫死了很多人。被阻斷與外界的聯系,外面有地方部門派遣人把守,里面亂成一鍋粥。
一時間,被阻斷在里面的人,變得異常瘋狂,精神處于緊張幾近崩潰狀態中。
誰也不知道瘟疫是怎么來的。
有人說是吃了不好的東西,拉肚子,然后空氣傳染。
被傳染的人,也大拉肚子,吃什么藥物都不見效。
瘟疫,讓人們害怕,恐懼,疑神疑鬼,哪怕是感冒發燒也會讓人誤以為是染上瘟疫了。也就是這樣,有很多不是瘟疫的病人,被當成瘟疫給隔離開來關在紅房子里。
越是這樣,死人日漸增多,亂墳崗死尸狼藉在那無人安葬。野狗,活躍在尸堆里,整個楓林鎮被籠罩在一派死氣沉沉中。
田間地頭的農作物被人遺棄在那,無人問津。每一個家庭是病的家,每一個家都在有人哭泣,每一個家都有一個病人被送到紅房子。
有的家從這一刻起成絕戶。
有的家還殘存一個孩子。
有的家沒有人,牲畜在屋里亂竄,發出哀叫尋找吃的。
那個時候,那個年代,真的很苦。沒有現在醫學發達,嚴重落后導致人心扭曲,為了不讓瘟疫傳染到自己,他們相互猜疑,自相殘殺,把沒有死的跟死了的都關在紅房子里。
紅房子里臭烘烘的。女人,男人,孩子,老人,吃喝拉撒睡都在紅房子里。
有老人跪倒在地,虔誠的神態,雙手恭敬的帶著蒼老如柴的身子匍匐在地,口里發出哀嚎:“老天這是要滅人了。”
紅房子里有活人。
他們恐懼,眼珠子的都不敢動一下,好像怕瘟疫的病菌在他們睡熟了之后,悄悄來襲擊他們。
紅房子里的人在減少,亂葬崗的土堆在增多。野狗吃飽了,趴伏在土堆上,眨巴一對蠻有精神的眼珠子,期待新鮮的尸體出現。
最終有人出主意,無論是有氣的還是沒有氣的,統統埋葬掉以絕后患。
霎時間,楓林鎮這塊在地球儀上沒有標明的小地方,成為哭的天地。
女人哭孩子。
老人哭命苦。
男人要緊牙巴骨,鐵青一張臉,很嚇人的眼神盯著一個地方呆呆出神。
野狗們歡喜,學狼叫, 半夜三更嗚嗚的吼。那一晚黑沉沉的天,沒有一絲兒光亮,有幾個捂住口鼻的人,手里捏著粗大的木棒就像驅趕牲口那樣把病歪歪,走路踉踉蹌蹌,面帶菜色的人們驅趕到一個新挖開的大坑里。
不能走路的自然有人抬,必須在天亮之前斬斷瘟疫的根。
在通往紅房子的那條路絡繹不絕來來往往的人。他們打著燈籠,吆喝蹣跚走路要死不活的人們。
大坑就在亂葬崗。
紅房子里通向亂葬崗的路,就只有哪一條路,路好走,也不會耽誤事。
噬魂路因此得名。
被驅趕的人們,眼里冒火,憤恨驅趕他們的領頭人。
楓林鎮以石姓占據三分之二,被驅趕的人中大都是外姓,也有少數是石姓。
有人暗自猜測這是石氏家族在排除異己,利用瘟疫大做文章。想石氏家族一統楓林鎮,猜測會動搖人心,有人反抗,也無濟于事。
在天亮之前,紅房子里清除一空,亂葬崗那口吃人的大坑在天亮之前被填埋上了。殊不知,在埋葬之后,老天突然下起大雨。
土坑在大雨的沖刷下,泥土松動塌陷,有一口氣的人真死了,有身體稍微強壯一點的努力掙扎,最終從大坑里爬起來了。
他爬出大坑,跌跌撞撞行走在逐漸變小的雨水中。慌不擇路,走到石林爺爺家門口。
石林爺爺就是主導這次清除計劃的首要人物。
他聽見門口傳來動靜,急忙起身來看,打開門看見一個人鬼一樣歪歪斜斜的走,就大喝一聲道:“誰?”
那個人本來是偷生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結果經他這么一問,嚇得媽呀一聲叫,拼命的想跑。
石林爺爺面對感染了瘟疫的人,絕不手軟,他揮舞鋤頭一下一下的砸在想跑卻跌倒在地人的身上。
血染紅了地面,順著雨水流到低洼處,雨水變成淡紅色最后侵入地層。
石林爺爺搞得在冷雨中出了一頭大汗,呼哧呼哧喘息中退回屋里,預備拿來一床破篾席包了拖到亂葬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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