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能聽見季子墨他們的對話，能感觸到張麗發自內心的關心，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可現在的他，人不人鬼不鬼，也無顏見她，他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么事，但聽康敏說的話，他們好像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由此胖子不在自艾自憐，而是安靜的等待，等待排上用場的那一刻。

    冥河陰風陣陣，那風都快要把人刮倒那樣兇猛。

    季子墨把張麗安頓在一塊比較凸出的巖石下，讓她閉眼，無論看見什么，聽見什么都別看，別出聲。

    接著康敏用棺材板貼上符紙，閉眼念咒，然后對季子墨說放。

    季子墨把棺材板輕放在水面上，并且第一時間打開巴籠，好家伙呼地一下從巴籠中躥出來一條手臂粗細的大家伙。此物像黃鱔，又不像是黃鱔，卻有一雙人的眼睛。

    要是張麗看見這一幕特定嚇昏過去。

    就連季子墨跟康敏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

    康敏在后來說，胖子不小心揭開了巴籠。

    巴籠中有鱔靈，對捕捉它們的人類充滿怨恨，所以把胖子的魂魄吸了進去。

    鱔靈，加上胖子的魂靈，能量當真大增。它巨大的身軀在黑沉沉的冥河中翻騰，那些個冥河惡鬼，嚇得哪敢出來放肆。

    在胖子的意識中，這就是一條黑水河。

    黑水河上有一條船。

    船上坐了一個老頭。

    老頭背對著他在船頭垂釣。

    老頭的背影像極了他的師父老鬼頭。

    胖子看見老頭，想起很多事。

    他跟師父去了陰拗村，口里一個勁的罵晦氣，人沒有找著，還差點迷失在亂墳崗在墓地睡一覺。

    師父罵了一會，眼睛一亮，好像撿到了什么寶貝。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順手塞進褲兜里。一會兒，師父又躬身撿起一塊，胖子就納悶了，這黑咕隆咚的師父老眼昏花是怎么看見地上有東西的？

    師父吝嗇說是要攢錢給女兒做嫁妝，師父雖然吝嗇，卻大大方方的承諾要把女兒許配給他做媳婦兒。所以胖子的工錢，他也得存在師父那。

    今天夜里師父的舉動太過奇怪，明知道即使他撿到錢也不會告訴自己，胖子也沒有問。就陰悄悄的站在師父身邊，看他專注的盯著地面，看他從地上拾起什么東西，很快的動作塞進褲兜里。

    “師父你撿到錢了？”胖子如此靠近師父還是沒有看清楚，終于忍不住問道。

    師父嘻嘻一笑，眼睛賊亮依舊盯著地面看。看他那樣子，目測口袋里裝了好多寶貝似的，鼓鼓囊囊，叮當作響還。

    胖子越發的感到好奇，這地上沒有什么啊！滿地的野草，腳印都很難看到，別說還有誰會把錢丟在這個鬼地方。

    一定有問題。

    胖子默不作聲的繼續觀察師父，發現他再次躬身撿東西時，他立即伸手去搶。甭管搶到手的是什么，總之他必須搞清楚是什么狀況。

    看真沒想到的是，他抓了一把野草。

    師父照樣撿到寶，喜滋滋的塞進口袋，朝他露出一絲嘚瑟的笑，背起手蹭蹭的朝前走。

    胖子撓撓頭，嘀咕說：“真是見鬼了，我怎么就抓不到？”他伸出五根指頭看，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來，師父腳程快，走遠了，他喊一聲：“師父急追了過去。”

    師父在等他，等得急，忍不住掏出褲兜里的東西來吹。

    吹一下，聽不見響聲，皺著老眉頭，放到眼前看。是銀元啊！怎么沒聲呢！

    胖子正巧趕了來，看見師父手里拿一片圓的冥幣在研究。這大晚上的，而且是陰拗村村口，師父研究這玩意干嘛？

    “師父你在干嘛？”

    老鬼頭吹胡子瞪眼的對他怒道：“你沒有看我在干嘛，我發財了給你說，只要有錢了我就能給咱婆娘女兒好日子過了。”

    “你發什么財？”

    胖子還以為師父是不是接到一宗大生意，說不定是有錢人要驅邪，更或者是家里有人去世，需要他們去辦后事。

    想到又死人了，胖子又要去做人家的孝子賢孫。他心里憋屈，就沒好氣的抱怨師父道：“發財，你怎么就知道發財，看看你把我當成（人）了嗎？去給人家當孝子賢孫，哭喪，穿衣服，遇到驅邪，你還喊我假裝中邪，讓你在人家面前驅邪除鬼，完事主家出血，你大發了卻一毛錢都不給我。”

    老鬼頭冷笑一聲說：“小子，你后悔跟我是嗎？看看這是什么東西，看清楚，老子馬上給你結賬，你明天就給我滾蛋。”

    胖子看老鬼頭手上的冥幣，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聽見老鬼頭喊他滾，就嚇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道：“師父別，我不要錢，你把張麗嫁給我就好。”

    “呸，你瞧瞧你這樣，一坨肥肉，還想娶我女兒？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老鬼頭說完，也不管胖子怎么樣想，就大搖大擺的走了。

    在第三天，胖子知道師父要去捉黃鱔，就一路跟著。對師娘他說去砍一根硬頭黃，想做一副夾子，好跟師父去捉黃鱔。

    師娘想，也是有胖子在一起，彼此有一個照應，也就沒有多說什么隨他去了。

    沒想到的是，師父把那晚上撿到的東西隨身攜帶在身上，時不時的摸出來看，吹，然后自言自語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胖子躡手躡腳靠近師父，看他手指上拿的還是冥幣，一臉怪模怪樣的表情，盯著冥幣眼神呆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師父是中邪了？”胖子這樣一想，出其不意一下子出來，一把搶走他手指上的冥幣。

    老鬼頭驚醒，跳起腳腳的罵。老鬼頭的口才了得，你想不到的臟話，他想到了。各種稀奇古怪的詞，從他口里滔滔不絕的罵出來，能把人罵哭，罵死一回都有可能。

    胖子是被罵急了就還口道：“老東西你看看這是什么，是死人錢，死人錢拿命花，你撿到的是死人錢，還做夢說自己發財了。”

    老鬼頭才不管是死人錢還是什么，總之胖子搶走他手里的銀元就是不好。

    胖子可是他一手帶大的，這是養虎為患，引狼入室。老鬼頭氣急，背起巴籠就追胖子。

    胖子跑得急，一個跟斗摔倒在地。

    老鬼頭趁機上前，按照他的想法，無論如何，胖子都是不敢還手的。

    所以老鬼頭穩穩當當騎跨在胖子身上，伸出雞爪似的手，死死掐住胖子的脖子，口里罵道：“混賬東西，早知道你這么不忠不孝，就不應該把你拐帶來，還傳授你許多別人想學也學不來的法術。”

    胖子聽老鬼頭這么一說，腦袋嗡一下，脖子被掐幾乎窒息。他翻白眼，努力想推開老鬼頭，卻不料，老鬼頭早就料到他有這么一著，然后死死的跨在他肥胖的身上，不松手。

    胖子被掐得不行，眼眶疼痛，眼珠子都要被擠出來那樣。就勢抽出準備用來砍硬頭黃做夾子的刀，劈頭蓋臉的朝師父臉上砍去。

    老鬼頭是怎么也沒有想到，他會死在徒弟的手上。

    嗷一聲怪叫，就從胖子身上翻滾下去再也沒有起來過。

    胖子殺人了，他嚇得蹲在地上欲哭無淚。最后想了一法子，去附近水渠洗干凈身上的血污，然后把師父橫抱起丟進水渠洗干凈，然后再拖的到原地。

    水渠水大，加上那一晚下暴雨，一夜功夫，所有痕跡沖洗得干干凈凈。

    胖子想起了這件事，悍然落下混濁的眼淚，船上的人慢慢回頭看向他。打了一個哈哈說：“胖子，你看看前面，我們需要一支蠟燭。拿出來吧！”

    胖子沒有看正面，還以為是師父，心里有愧。想自己雖然是他走鄉串戶不知道從那拐帶來的，好歹是他養大的，跟親爹一般親。現在他看船頭上這個人不是師父，就惱火一口唾沫吐出來。

    唾沫帶絲隨風一吹，又刮在自己的臉上，唾沫有臭味。就像腐尸的味道，他沒有蠟燭，見對方肆無忌憚的盯著褲（襠）處，急瞥看一眼。這一眼，就像遭到雷擊一般怔住。

    他那玩意不見了，褲（襠）處光禿禿滑溜溜的。一支白色蠟燭，安靜的橫在褲（襠）處。

    “你現在已經不是人了，是黃鱔，那玩意隱藏在肚皮里，你看不到的。”此人一臉戲謔的笑，嘲弄的口吻說道。

    只是胖子真的覺得有一根白色蠟燭，他記不清是康敏塞進巴籠的還是季子墨塞進巴籠的，總之他把蠟燭遞給船上這個人。

    胖子看他接過蠟燭，想此人一定是有本事的，要不然在這種地方泰然自若的？就對他要求道：“你可不可以給我做一個，要大一點的。”

    此人聽胖子一說冷哼一聲道：“好你個不忠不孝忘恩負義的東西，還有臉要這樣那樣。你這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師父縱然不好，但是也不能由你把他處決掉。”

    此人話說完，船靠岸。映入眼簾的全是慢慢黃土，這是什么地方？胖子心里疑問，在回頭看。剛才的黑水河不見了，耳邊嗖嗖風聲來，涼颼颼的，他渾身一緊，再低頭看，自己有腳，有手，還有身子不是黃鱔吧！

    黃土隨風起伏漫天飛舞，似黃沙，黃沙中夾雜了很多白骨。

    一大（波）枯骨隨著翻卷的黃沙下沉，胖子驚訝，是要塌方了？他感覺腳底下的泥土都在抖動，背起手黯然而立的那個人說：“這是下黃泉，黃泉路上無老少，你好自為之吧！”

    胖子哎一聲伸出手臂想抓住他，卻被滾滾而來的黃沙卷走隨著眾多的枯骨下沉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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