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說人話！”鞏雪一下子從雙杠上翻坐起來，因為憤nù
，她的眼睛像兩個聚光的電燈泡，透著刺人的光亮……
冷若冰不閃不躲，反而正視鞏雪，臉色平靜地說：“我和灰鷹不合適。”
不合適？！
不合適你親人家未出嫁的姑娘干啥！！把人家拖下水了，自己卻想抽身而退，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鞏雪跳下來，走到冷若冰面前，犀利的眼睛直視著他質問說：“你要是黑鷹，反悔也就反悔了，因為他根本就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大男孩，可你呢？你是全大隊處事最冷靜，行動講話最有分量的人物，你做過的事，可以說十件有十件的道理，誰也不會去質疑，去懷疑你的動機。但是這件事不同，這件事和你遇到過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一樣，你懂嗎？你可能還不知dà
，想讓薇薇敞開心扉去喜歡上一個男人，就像是遇到外星人的幾率那么小，可以說，她在遇到你之前，二十幾年的人生里，除了對父親以外，對任何男人都是抗拒懷疑的……”
冷若冰表情震動地看著她，眼神里寫滿了疑問……
鞏雪默默地轉開視線，望著遠處的明明滅滅的燈火，腦海中卻浮現出一抹堅強倔強的倩影……
用力咬了下嘴唇，疼痛使自己翻覆的情緒迅速平靜下來，她看著冷若冰說：“我不會告sù
你原因。因為機會，你已經主動放qì
了。”
冷若冰目光沉靜地看著她，仿佛瞬間的功夫，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在他的身體里積淀下來……
鞏雪以為問不出所以然的時候，冷若冰卻忽然開口說道：“我的家庭負擔很重。除了年邁多病的父母，還有弟妹需yà
撫養(yǎng)。”
鞏雪愣住，轉而更加氣憤，他打退堂鼓的原因難道就因為這些影視劇里才有的老梗？
莫說現在是新時代，就算是古時候，也有富裕家里的小姐心甘情愿的下嫁寒門貴子啊。家庭條件不好是原因嗎？有困難講出來，大家都可以幫忙，尤其是薇薇，那個一旦對誰用了心，就掏心窩子對誰好的傻丫頭，肯定會把他和他的家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來對待的……
他憑什么武斷地判定別人死刑，而且連原因都不說……
她張口欲反駁，冷若冰卻沒給她機會，接著說：“我的家庭狀況不是你們能夠想象的。我的父親年輕的時候開山石傷了腰，三十多歲就躺在床上不會動了，我的母親是青光眼，在我來當兵第二年，完全失明，她讓弟妹瞞了我三年，直到我修完軍校課程頭一次回家時，才知dà
她的眼……”他的聲音透著一絲沙啞，徐徐回頭，看著同樣目光深深的鞏雪，“大山里的孩子，吃的那些苦，你可能連想都沒想過。我那年回去的時候，弟妹年紀還小，臘月二十八的雪天，他們還光著腳，穿著一條單褲一件破棉襖在山里撿柴火，我母親摸索在伙房做飯，被熱鍋燙得滿手是燎泡，卻還在忙忙碌碌地準bèi
一家人的飯……過年不是都該吃好的嗎？可你猜我家的鍋里是什么？半鍋紅薯、半鍋摻了豆腐渣的黃面饃饃，這些連豬都不愿意聞的東西，卻是家里一年四季常見的飯食……”
陷入回憶的冷若冰變得感性而善言，可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他心里壓埋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想通過這樣一種痛快淋漓的傾訴方式發(fā)泄出來……
“你猜猜，我母親聽到我的聲音，是怎樣一種反應？”他忽然問鞏雪。
鞏雪試探著回答說：“喜極而泣？喜笑顏開？歡天喜地？欣喜若狂？”
冷若冰搖搖頭，聲帶發(fā)緊，眼神也瞬間變得痛楚，“我娘聽到我的呼喚后，第一個反應就是用她佝僂的身軀擋住那鍋飯，然后竭力裝出看得很清楚的樣子，努力地看著我……叫我的小名，然后……然后……她竟然用弟妹教給她的話，形容我的外貌……”
鞏雪的心底驀地傳來一陣熱熱的疼痛……
冷若冰眼眶微濕地說：“我沒有戳穿她，因為從我娘的身上，看到了普普通通農村女人的淳樸和善良，她不想拖累我，不想讓家庭成為我的負擔，她甚至把我寄回家的錢都存起來，打算將來給我娶媳婦用……”
他轉過頭來，眼眶已經紅得駭人，“你說，我這樣的條件還有能力去追求薇薇嗎？她的家庭環(huán)境那樣優(yōu)越，又是獨生女，她的父母一定不舍得讓女兒跟著我吃苦的……雪鷹，你和大隊長也是過來人了，想必，你會比我看得更加透徹。”
鞏雪咬著嘴唇，低頭沉默，半響才慢慢平復了紛亂復雜的心情，說：“中隊長，我只問你一句話，行嗎？”
冷若冰緩緩點頭，說了聲，好。
鞏雪眼睛是青墨色的，像冰山之巔最深的湖水，充滿了澄清潔凈的力量……
她嚴肅地問冷若冰：“你真的愛薇薇嗎？”
冷若冰怔住，眼神復雜地看著目光澄凈的鞏雪，似是猶豫了很久，才加重力道，回答說：“愛！我愛她！”
鞏雪直盯盯地瞅著冷若冰，像是算好他會這樣回答一樣，極詭譎地挑了挑眉，然后，噗嗤一聲笑了……
“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了！我一定把你們撮合成一對美滿愛侶！！”她信心滿滿地說道。
“雪鷹——”冷若冰著急地攔住想回宿舍的鞏雪，“我和薇薇不合適……”
“屁話！怎么不合適了！！我看你們挺合適的，沒有人比你們在一起更合適的了！”她著重強調說。
“雪鷹——”冷若冰著急大叫。
已經跑遠的鞏雪沖他揚揚手，從風中飄過來一句：“我先征求薇薇的意見，她要是同意了……我還得跟你說件事……”
此時，天已向晚，心情疏朗……
清風明月、星輝薄云、螢火蟲繞著樹影搖曳，蟲鳴陣陣，空氣中有暗香浮動，基地燈火明明滅滅……
冷若冰孤獨的身影立在月亮地里，很快，就凝成了一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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