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別喝了！”杜洛偉將酒杯從已有些醉意的太子李嘯平手中奪了下來。
“不喝，不喝本宮能做甚？”太子李嘯平一把又將酒杯奪回，將杯中的酒喝完，才說道。
這一兩年，太子李嘯平確實如瑞帝所言一日比一日消沉。
“您是大瑞的太子，大瑞的儲君，怎能日日與酒為伍，酒亂性，色敗身，心神必亂，還望殿下貶酒闕色以正心神。”杜洛偉說道，眼中滿是失望之情。
“正心神，正心神又能怎么樣，父皇還不是看不到，他眼中只有小五一人。”太子李嘯平憤憤的說道。
“殿下，你怎能說出如此之言，皇上對皇子們都很公平，若是聽到定然會傷心，而且你整日在府中以酒色為娛，難免會讓皇上失望。”
杜洛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心道殿下您的好皇上不一定看得到，可是您的不好，皇上是一定看得到的啊。
“先生不要再勸本宮了，本宮已經(jīng)累了，本宮真的累了，不想再堅持了。呵呵，堅持又有什么用，不過是多掙扎幾天而已。”
“呵呵，父皇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你看本宮以前多用心多努力，什么法子都用盡了，結(jié)果呢？算了吧，算了吧，本宮真的累了，不想再掙扎了。”
太子李嘯平想起往日種種，說到此處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他覺得他太難了。
他的父親瑞帝太強(qiáng)大了，強(qiáng)大到不可戰(zhàn)勝，再加上產(chǎn)幾年，瑞帝去泰山封禪時他的作為，他越想越累。
這幾年瑞帝對他的態(tài)度越來越冷淡，若不是那些大臣的阻攔，他這個太子就不是太子了。
可是，太子李嘯平覺得瑞帝早晚會解決那些臣子的，只要瑞帝想做的，就沒有做不到的。
包括廢掉他這個太子。
整日的憂懼，終于腐蝕了太子李嘯平的意志，所以他越來越喜歡用酒色來逃避。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殿下已經(jīng)走到這地步，怎能輕言放棄。”杜洛偉沉聲說道。
“不放棄又能如何，先生，你難道沒有聽到傳聞，父皇已經(jīng)讓小五做好準(zhǔn)備了。小五都二十了，父皇還不舍得讓他出去開府，把他留在身邊，親自教導(dǎo)他。先生，你覺得你能改變父皇的想法嗎？”
太子李嘯平說道，他原本在杜洛偉的勸誡下，想振作起來，卻聽到從宮中傳來的這些消息，又讓他選擇了酒與色。
“哎，是臣無能，沒有教好殿下，結(jié)果誤人誤己。正如殿下所言，早死，晚死都是死，所以不如今日老夫就在殿下身前以死謝罪，早死早干凈。”
杜洛偉說罷，便抽出架在那里的劍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太子李嘯平見狀，一下子清醒過來了，一把把劍握住說道“先生這是做什么。”
“殿下，您若是再這樣，總有一天會問臣個教導(dǎo)不力的罪，就算是皇上不問罪于臣，可以太子殿下您放棄了，自古以來又有哪個廢太子的老師有好下場。老臣求殿下不要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就算不為老臣，也要為了府中的娘娘和世子的將來。”杜洛偉跪著流淚說道。
“先生，您先起來。剛剛是本宮與你戲言，你切不可當(dāng)真。本宮以后絕不再酗酒了。”太子李嘯平說道。
杜洛偉在太子一再保證下才起身。
“這個小五，真是陰魂不散，走就走了，為什么又要回來。”兩人冷靜下來后，太子李嘯平恨恨的說道。
“這小五殿下確實是一個麻煩。”杜洛偉說道“千金難買皇上心頭所好，偏偏小五殿下從生下來就得到了皇上的偏愛。”
“是啊，小五真是個被寵壞的孩，他處處與父皇作對，偏偏父皇還喜歡他。”太子李嘯平想到這里更回郁悶。
杜洛偉聞言，眼睛一亮說道“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情可以做。”
“什么事？”
“殿下可聽說皇上要把游家的姑娘嫁到契丹。”
……
“那游家的丫頭已經(jīng)同意去契丹了。”周皇后突然對周夢說道。
周夢心中笑道，同不同意自是皇帝的一句話，游霜又能如何，同時她的腦海中又閃現(xiàn)出初見游霜時那粉如三月桃花的臉，只是覺得惋惜。
那樣一個美麗熱情的女孩子，偏偏要嫁到那樣苦寒的地方去。
“那孩子提出一個要求。”周皇后看周夢說道。
周夢見周皇后的眼神，正在想什么要求，是否與她有關(guān)的時候，她便又聽周皇后說道“她想你跟過去跟她做個伴，同時也好幫幫她，畢竟她此次過去，還是身負(fù)皇命的。你別誤會，就是讓你過去幫忙管下帶過去的侍衛(wèi)、侍女、工匠這些人，到時，皇上會封你一個女官的。”周皇后輕聲說道。
周夢愣了下，而后她從周皇后的眼中看到了他們的決定，于是笑了笑說道“這樣也好。”
“你愿意？”周皇后反而被周夢的平靜給嚇住了。
“周夢是受了游家的恩，才得以存活。陪著游霜去邊，讓她不至于太過孤苦，也算是報了游家的大恩。”周夢低聲說道。
在這個世間，女子向來是拿來交換的，她不愿意又如何。
更何況，周夢在這宮中也是困了這么多年，到契丹雖是苦寒些，但到底比這里自由許多。
樹挪死，人挪活，這燕京簡直是周夢的死地，周夢自從來燕京從未開心過，興許換個地方，會有不同的境遇呢。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了，這些日子，你也準(zhǔn)備下，待小今與游家長子大婚后，你們就該啟程了。有什么想要帶去的，盡管與姑姑講。”周皇后笑道，她沒想到周夢答應(yīng)的這樣爽快，心中總是覺得有些不踏實。
“沒有，周夢真的愿意陪游霜去契丹，我本就是她的姐姐。”周夢說道。
“皇上安排了些人在瑞苑中，過幾日你就搬到那邊和游霜一起去學(xué)習(xí)契丹的語言和風(fēng)俗，你也趁機(jī)和游家那丫頭增進(jìn)下情感。”
周皇后說道，她說完這句話，只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了下來。
周皇后總覺得周夢會影響虎頭的前途，若是周夢離開，自然對虎頭來講是一件喜事。
沒過幾日，周夢便被安排到了瑞苑中去了，周夢走的時候靜悄悄的，如往常要出去辦事一樣，拜別了周皇后就走了。
周皇后對于周夢的自覺很是滿意。
周夢到了瑞苑，很快就見到了比他先一步到來的游霜。
“你要恨我就恨我吧，是我私下向皇上提議的，父親他當(dāng)初并不知曉，而且他也是不同意的。”游霜說到這里，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頰，隱隱還有些痛。
當(dāng)日，游靖得知游霜跟瑞帝提了這個要求后，什么話都沒說直接甩了她一耳光。
想起這事，游霜就眼圈泛紅，實在是太委屈。
周夢見游霜如此，想必是內(nèi)心苦楚，于是輕聲說道
“禍福相依，當(dāng)初麗姬剛被俘虜以為遭了大難，結(jié)果后來被晉獻(xiàn)公寵愛，如同在天堂。”周夢剛說到這里，又覺得這個例子舉的太差勁了，麗姬可是個禍國殃民的女人，怎能把她和游霜相提并論，于是咳了兩聲說道“我是說那金國的皇子是極愛你的，如此想來到是比嫁給姓李的好多了。”
“你不恨我？”游霜沒想到周夢仿佛根本不在乎這些事情。
“我剛剛說了啊，禍福相依，我正好也在燕京待煩了，換個地方也好，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周夢笑道。
“你。”游霜沉默了會，突然有些情緒失控，略帶哭腔說道“可是我恨你，恨你為什么都要與我爭，十多年前如此，現(xiàn)在還是如此，爹爹為了你還打了我；還有小五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厭，你明明不喜歡他，為什么還要占著他，為什么？”
游霜說完，就緊庫區(qū)的話嘴唇，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面對游霜的指控，周夢只能苦笑，不管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她確實是傷害到了對方。
“我以后會盡力補(bǔ)償你的。”周夢認(rèn)真說道。
游霜哼了一聲，表示不愿意再理周夢，不過身上的那股怨氣也減輕了許多。
“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最好也不要再恨我，到了契丹，你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周夢笑道。
“你真的不恨我？”游霜聞言，再次確認(rèn)到，語氣已沒有剛剛的那樣差。
“就算是想恨也不能恨啊，剛剛不是說了，以后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你真的不怕到契丹，聽說那里很是這寒冷，那些蠻夷人都像野獸一樣兇殘，不服教化……”游霜轉(zhuǎn)而又憂傷了起來，到底還是個未經(jīng)歷太多的小姑娘。
“你怕了？”周夢笑著問道。
“我是爹爹的女兒，自然是不怕的。”游霜直了直背說道。
“你放心，你要嫁的可是皇子，可不是一個平民百姓，契丹再苦，也不會苦著你的。那里的人你又不是沒見過契丹人，還不是同咱們一樣。”周夢笑道。
無論什么時代，什么地方，最苦的一定是底層，位于頂層的人是怎么也苦不著的。
“你說的也是。”游霜長吁一口氣。
“你為什么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過了很久，游霜又問道。
“我為什么要傷心？”周夢反問道。
“比如說你要離開你所愛的人，說不定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游霜說到這里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值得我留戀了。”周夢想了想又說道“當(dāng)然像游叔一樣關(guān)心我的人我還是會想念的。而且我也想著，也許我會在一個新的地方，遇到一個我很愛的人，這樣一想就很開心嘛。”
“怎么可能？”游霜說道。
“怎么不可能，我記得初見你時，你可對那齊公子甚是迷戀。”周夢毫不留情的指出這一點。
游霜見周夢突然提起齊修平，不禁又羞又惱，也當(dāng)時著迷齊修平不是一年兩年，可是后來卻在不知不覺中心就被當(dāng)初什么也不是的丑八怪拐走了。
想到虎頭，游霜又不禁難過起來。
“好了，這世上的男人并非都姓李，依我看，那個金國的皇子對你一心一意，可比其他人好多了。”周夢勸道。
“可是，我現(xiàn)在就是忍不住傷心。”游霜哭抽泣到。
周夢又勸慰了一翻，才讓游霜止住眼淚。
夜里周夢自己卻是失眠了，對于即將開始的未知的旅程，周夢心中不是不恐懼的，但隱隱的也有一比興奮。
周夢回想起自己來燕京的這七年，簡直是太苦，或者說太倒霉。
倒霉的有段時間讓周夢感覺到絕望無比，她覺得她的人生將要滑入一個沒有底的深淵，會一天比一天的糟糕再無轉(zhuǎn)機(jī)，一天比一天恐懼，而她自己終將會被那些苦難與恐懼折磨成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從而對那些苦難變得麻木。
正當(dāng)周夢最糟糕的時候，她的轉(zhuǎn)機(jī)卻出現(xiàn)了，或者說她人生中的貴人出現(xiàn)了。
蔡元明的出現(xiàn)，并沒有讓周夢的處境好一些，可是卻讓她變得堅強(qiáng)起來。
正如蔡元明所說，雖然修心不能改變環(huán)境，卻是能改變自己的，讓自己不再那樣痛苦。
這幾年周夢變得不再那么恐懼，她從蔡元明身上學(xué)到了勇敢與坦然，這些足以讓她面對將來未知的旅程。
這也是她這七年間唯一的收獲，周夢覺得自己的心比以前安靜、堅定多了，再也沒了浮躁時恨不得伸手進(jìn)去把心按住的情景。
而如今，她的境遇將要發(fā)生改變，七年的蟄伏，七年的積累，將要把她帶向何方？
周夢躺在床上想著這些，越想越精神，怎么也睡不著，黑暗中的她不禁有些啞然失笑，看來自己修心還是修得不夠。
面對未來，如果真的像她以為的那樣坦然無惑，她又為何現(xiàn)在如此呢？
想到這里，周夢披衣起身，坐到琴邊。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彈過琴了，確切的說她已經(jīng)很久沒了彈琴的心境，此時她突然想彈一曲。
琴音時而急促如驚雷、時而沉靜如大海，時而寬和如春風(fēng)，時而粗狂烈日，時而清明如小溪……周夢心中卻是越來越平靜，她用七年的時間學(xué)會了無畏和勇敢。
人生如果生來就是勞苦的，那么她的運(yùn)氣還不錯。
周夢對未來的期望之情竟是越來越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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