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粗想有些冒犯，但再仔細斟酌下，某些詞匯只有認識多年的蜜奈能聽懂。所以托馬斯就原諒了自己，畢竟要以激怒蜜奈為首要任務，細節不重要！

    踏著積雪，他轉到神殿后的馬棚處。這是一座泥土砌造的小屋，僅能容納不多的馬匹，但是保溫性能還可以。只是為了方便獨角獸進出，門沒有關。

    托馬斯悄無聲息地緩緩推開門進去，獨角獸艾潔爾正站在馬廄中，瞇著眼打瞌睡。它的耳朵動了動，張開嘴像是人嘻笑的樣子。這說明它已經注意到游俠，但是依然懶得張開眼睛，反而放松地趴下。

    托馬斯輕輕湊過去，撫摸它的頭頂銀角和長長的鬢毛，獨角獸蠕動著用頭蹭他。也許現在它是這世界上唯一能接受他摸頭的雌性生物了。而且眼前的獨角獸和馬廄，總讓他覺得有些懷念。

    “馬和貓你喜歡哪個？”艾潔爾呢喃著說。

    “我大概不喜歡馬的吧。”他嘆息著說：“曾祖父去世那年我還在上學，后來他養的馬是賣了或者死了，我其實都不知道。”

    “我聽說馬是一種很忠誠很有靈性的動物，也許主人死的時候它們也會哭泣吧。就好像三國演義中的赤兔和關羽。所以我不喜歡馬，我喜歡獨立、驕傲、任性的貓。”

    “但是我現在發現自己錯了，貓的小心臟是很敏感而脆弱的，只是它們不會表現出來。當主人對它們不好，她只會悄然離去。”

    嘆了口氣，他輕輕放下獨角獸的頭，站起身來，將魚骨投入小石磨里研磨。

    冰風谷特產的巨型硬頭鱒魚，不管本地居民還是熊都很愛吃。其頭骨可以達成類似象牙雕刻的效果，是十鎮的名產，引來了許多牙雕藝術家和商人。剩下的骨頭一般沒什么用，但實際上可以碾碎作為飼料，補充鈣和蛋白質。

    就這樣一直到晚上，似乎都沒有什么事情發生，托馬斯厚顏無恥地跟著蹭了兩頓飯吃，很是補充了一些脂肪和鹽分。

    矮人和野蠻人跟著侏儒去了他的機械商店，休息兼鎮場子。雖然生意很慘淡，但侏儒貨物售出概不保修而且絕對不保證安全的準則還是能激怒所有曾買過他商品的冤大頭顧客。雖然他在使用說明和用戶條款上早已撇清，但是僅僅這樣對冰風谷的人是沒什么約束力的。

    蜜奈也早早歇息，為明天的旅行積蓄體力。

    獨角獸艾潔爾在有托馬斯放哨后，也安心地躺下休息。

    游俠墊著曬干的牧草，掩著獸皮，懷抱著下了弦的長弓，半倚在墻上，半睡半醒。

    “嗯？”在狂風呼嘯和雪粒掉落的聲音中，他聽到車輪和馴鹿蹄子碾過積雪，慢慢靠近，最終停在神殿前。

    “告訴蜜奈說，有人來了。”托馬斯將弓抵在墻上、膝蓋下壓、用力上好弦，將自己掩在獸皮下，朝著神殿門口摸去。

    肉身穿越獲得的一個小小的好處就是：在夜晚也能看清大約十米的范圍，如同白晝一般，只不過畫面是黑白的。

    但若想要激發和配合異界來客的真正強大能力，就必須要射星之證才行。

    他一步步小心地靠近，聽到那人敲門，進入，之后的說話聲就聽不清了。

    摸到門口，對停著的馴鹿們做個小聲的手勢，托馬斯將長弓放在身體一側，耳朵貼門。

    “馬克姆隊長，天氣如此寒冷，你不在家取暖，想必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他聽到蜜奈和藹的聲音。

    “圣騎大人，您一定知道現在有很多事情發生。今早被雪怪攻擊以及火災就不提了，重點是那個自稱凱梭手下的怪物，以及寒冷女神的私下審判和用刑——也許您還不知道，發言人已經失蹤好幾天了，不然您剛來，就應該見到她。”

    “怪不得那小姑娘沒有出來迎接……你的意思是在失去了她的權力支持后，你根本無法維持鎮子上的法律？”

    “是的，本來這些事情都應該由她負責，現在我和甘特先生只能勉為其難，裝作她還在的樣子。不過鎮子上似乎已經有人起了疑心，否則那些教徒不該這樣猖狂？”

    “唔，她失蹤前在哪里做什么？鎮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人嗎？”

    “呃……”守衛隊長略微為難地斟酌了一下說辭：“她失蹤前就在自己家里——發言人宅邸？至于鎮子上奇怪的人，就算除掉那名最奇怪的侏儒，也依然非常多！您知道的，這么多外來的商人、冒險者和逃犯，而且現在大雪封路，他們出不去。”

    蜜奈也沉默起來，她一般是當宣判和執行的人，很少現場偵察。

    “墨薩德！進來！”她提聲呼喚。

    空氣沉寂了片刻，蜜奈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判斷出錯，但以心靈鏈接詢問獨角獸的答復又證實了游俠確實已經過來。

    故意拖延了片刻，托馬斯才推開門，出現在她和馬克姆眼前。

    蜜奈一看到他臉上笑容，就知道是故意的，不由得怒氣上竄。

    “算了，這家伙反正也沒什么用，我親自去！”

    “就憑你那性格和智力，去了也沒用。”托馬斯輕蔑地說。

    “不過，我的法術已經用完了。所以需要艾潔爾的幫助。”

    “她已經很累了，不適合出動！”蜜奈趕忙說。

    “沒關系的，”獨角獸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一路上我也沒有多少負重的時候，現在已經歇息好了。”

    蜜奈把它當作戀人對待，不，比那更進一步。因為她們的生命本來就是融為一體。她在非戰斗時基本上是舍不得騎乘的，就連盔甲也是斥巨資購置的秘銀甲，堅固輕便——而且昂貴！蜜奈的盔甲夠在上海買房子，那么獨角獸的鎧甲就相當于別墅。

    但是當明白托馬斯意思的時候，它開始不高興地打著響鼻：“你不僅把我當貓撫摸，還要讓我充當獵犬嗎！”

    不過獨角獸還是跟著托馬斯以及守衛隊長一起來到了布林山德發言人的住宅——全鎮最好的小樓，號稱米拉巴以北最豪華的宅邸。

    “呃，你確定是這里？”打開大門后，托馬斯扭頭對一臉無奈的警衛隊長說道。

    里面就像是幾十年沒人居住一樣，布滿了灰塵和蛛網。要知道這可是在寒帶的冰風谷而不是熱帶，哪里來那么多蜘蛛。

    “我敢發誓，幾天前她還在這里居住。”

    “傭人呢？”

    “都被殺了，尸體還沒腐爛。不過冰風谷天氣冷，我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就是說你們沒有專業的人員還破壞現場——算了反正這也不重要，現場本來就被犯人改變過了。”

    “改變過？”

    “如果我沒猜錯，這種灰塵和蛛網是南方犯罪團伙經常使用的一種魔法奇物。可以將他們的足跡隱藏得非常干凈。”

    說這話的時候，托馬斯的心在流血：“一群敗家玩意，把這些錢都送給我買特殊箭矢有多好，那就完全不用顧慮數量了。”

    不過這也說明了，女發言人的價值遠在隱蹤粉之上。

    他掏出了現在唯一的魔法武器，蘋果克星。

    蘋果克星是一把橙色握柄暗淡刀刃的匕首，曾屬于某個半身人所有。在冒險開始前，他都會用這把匕首削蘋果吃。因為很少用它戰斗，所以他的同伴稱之為“蘋果克星”。

    托馬斯也從來沒有拿著它戰斗過，而是把它當成生存刀，用來切割、剝皮、加工、砍樹、開路、攀爬……因為經過了附魔，所以它在被各種糟蹋折騰后依然保持著鋒利堅固。

    拍了刀柄一下，它的鋒刃上便發出清晰的光亮。游俠揮舞著匕首，輕松斬開阻擋視線的蛛網，深入室內。

    雖然不抱希望，他還是讓獨角獸嘗試著嗅了一下氣味，果然毫無收獲。

    “很明顯，敵人知道有我這樣的人會來追蹤他們，因此做了反追蹤的工作。”

    他冷笑著開始檢查室內情況：“從現場破壞情況來看，兇手用的應該不是長兵器。”

    “這些人致命傷都是身后或者要害，看來很像盜賊或刺客的行徑。”

    最重要的證據：

    游俠挑開傭人傷口，里面有一點藍色火苗輕輕燃燒著。

    “這是疫焰——魔法瘟疫后，構成世界、物體和人身的魔法能量失控燃燒時的表現，很可能就是咒火的另一種形式。雖然威力較弱，但由于能持續造成痛苦，被盜賊廣泛使用。而戰系一般都不太喜歡這種陰險的武器附魔，就算使用也是因為出貨量太大，比正常附魔要便宜。除了貓城北邊的那些犯罪都市，就數劍灣地區最流行。因為無冬城地震火山造成的大裂谷中蘊含著大量扭曲的魔法能量。”

    看到疫焰，他就感到身上曾經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和抽搐，像是在警告和提醒著他。

    “艾潔爾，麻煩你去告訴斯洛林那矮子一聲，我們的老朋友也到冰風谷了。準備迎接。”

    他不由得長嘆一聲，看著水汽在空氣中凝結成霜：“為什么我就算逃到冰風谷，你們這群下三濫的垃圾還不肯放過我？”

    “只要你一旦做了謝曉峰，就永遠是謝曉峰。”科塔娜回答說：“不止有人的地方是江湖。就算你逃到沒人的地方，江湖也會追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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