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個有關于從前的夢。懷念的、美麗的、失去的過去。
那是很久之前一個春末夏初的下午，那時候他還是小孩子。
天很藍，陽光很明媚。
河邊潮潤泥土和作物青草的氣息隱隱傳來。
她的頭發是成熟的麥穗色，在風中輕輕搖曳。
她的耳朵向后飛折。
她的手指纖細而柔軟，微微顫抖。
她和他都沒有說話，在河堤上慢慢走著，這就十分美好。
輕輕低哼了一聲，右手一陣陣疼痛，將游俠托馬斯·墨薩德從昏迷中喚醒。搖了搖還有些疼痛的腦袋，他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一直很愛惜的、用來射箭的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被人朝后掰成90度角，脫臼的關節一陣陣刺痛。
“嘿，果然是老朋友。上來就想廢掉我吃飯的家伙。”他左手的一道白色疤痕，就是之前在無冬城時留下的。
盜賊在正面戰斗中往往是處于劣勢的，但他們精于撩陰、糊眼、掰手指、打后腦之類的偷襲手段。這些招式雖然不足以讓他們對付全副武裝的戰士、圣騎士、野蠻人以及正常的游俠，但是卻足夠擊敗只專注于弓箭和法術、沒怎么練習過近戰技藝的托馬斯。
他爬起來前就掃視了一下周圍，這小房間看起來就是關押發言人的場所了。雖然沒有光線，他依然可以看到有一道鐵欄桿將這里分成大小不等的兩段；從手指和光腳的觸感可以感覺到腳下墻壁以及天花板應該都是金屬——比如說鉛；屋子里有些許不用心打理造成的氣味，半根沒吃完的面包丟在地上；一名女子裹著毛毯蜷縮在角落里。
“抱歉了，飛紅，你忍這一下！”心里默默地對著自己取名為“于飛紅”的小右說了句話，他用力將手指扳回原樣。
那輕微的“磕巴”聲，引得那女子微微從毛毯里探出頭來，朝著這邊方向問道：“你醒了？”覺得不會有人看見，她咧開嘴開心地笑著。
那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模樣頗為俊俏，雖然被囚禁多日依然有種不凡氣質。
“還好，我也很奇怪沒被他們打死。”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托馬斯還是微笑著保持和藹的語氣說道。
“這個我聽到了，有個人想繼續痛毆你一頓出氣，另一個尖細的聲音說你認識一位庫爾……大師，擔心打了你后會被報復。”
“哦，那前面那人是我在無冬城結下的冤家，后面那個應該就是他們勾結的從路斯坎來的鼠人。”
托馬斯過去捏了捏面包，居然不是能當武器的黑面包，他有些失望。
“看來發言人你的待遇不錯啊。”托馬斯說，“抓你的應該是前者吧？”
“不是！是一名白毛的半獸人。”
“那是他老大！”托馬斯拿起面包對著她頭上夯了一下。
“嗚！”女子抱頭哀鳴了一下，隨即醒悟：“你能看見？”她用力將毛毯裹緊，身體朝著角落蜷縮了下。
看著這女子臉蛋和身材不錯，已經腦補了拉手擁抱親吻結婚生孩子育嬰上學買房全過程的托馬斯眼角跳了跳，腦中瞬間又腦補了若干M的TXT和若干G的RMVB和MKV。
不過她身上并沒有散發出石楠花氣味，托馬斯只能歸咎于她比較警惕。
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像死狗一樣拖進這房間時，這女子的心情有多惆悵。
本來她日夜盼望著有位英俊瀟灑光芒萬丈的圣騎士，手持長劍騎著白馬來英雄救美。結果卻看到個弱雞胡渣“大叔”，被隨意丟在她身邊來了個殺雞儆猴……
“大叔，既然你是不行了。那你有沒有其他幫手或者伙伴可以來救我……我們？”她情緒低落地說。
“有是有，比如你手下的守衛隊長，他應該知道我進來了。”
“不行不行，就他那點功夫，還沒執法就被這幫人剁成肉醬了！”
“那我就奇怪了，你手下沒武力是怎么當上發言人的？”
“我家很多人在路斯坎和北地做生意，我當發言人有利于帶動布林山德經濟發展啊？”
“很好，這理由對以前的布林山德已經足夠了，只是現在未必。”
“現在發生了什么事情？”
“從路斯坎來的最后一波商隊遭到攻擊，有一些怪物在不知是什么人操縱的情況下攻擊城鎮和行人，自稱阿卡爾·凱梭的人傳來最后通牒，以及有個被稱為冰女巫的人想要野蠻人歸降她……”
“看來情況很是嚴峻，”女發言人沉思了片刻說：“不過幸好布林山德還算有些積蓄，招募傭兵和冒險者的話應該勉強可支撐。不，可能還要考慮拉攏矮人和野蠻人的消耗……甚至最危險的時候，可能要向其他鎮子……”
點點頭，托馬斯感覺這女子如果能出去的話，說不定真可以穩定住布林山德甚至冰風谷的局勢。
“不要晃，”他出言安撫道，“其實我有辦法聯絡到蜜奈。蜜奈你知道吧？就是菈芮的白角騎士，個子很矮，拿著比她還長的騎槍那個。”
“我知道我知道！”女子興奮起來：“蜜奈大姐是北地所有女孩的夢想啊。”
看著她捧著臉一副嬌羞的樣子，托馬斯氣不打一處來。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于要借助自己宿敵的聲望，而且她的聲望還比想象中好用。
不過自己這次確實太冒進了，只想著不打擾其他人休息，卻忍不住打草驚蛇。他最后決定還是發送消息通知蜜奈。
雖然還在考察期間，實際上他卻享受了射星游俠的部分福利——比如說，發短信與距離最近的圣獨角獸神職人員聯絡。
很明顯，排除了自己這個游俠，最近的就是圣騎士蜜奈。
“小娜，替我向蜜奈發送短信，告訴她我和發言人在這個地點——不過你在哪里？”
“如果我的陀螺儀和定位裝置沒出錯的話，我距離他們扔下你的地點只有不到五米。但是這里沒有光，我又不敢打開閃光燈讓攝像頭查看。”
四周仔細看了看，之前他掃視一眼注意到自己的弓被丟在柵欄隔著的房間另一頭，現在凝神望去發覺身上的東西大多都在那里。
復合長弓、箭袋、手弩、標槍、鹽和香料、小鋼鋸、水壺、指南針……以及帶著足匕的鞋子，都被零零散散地丟在墻角。
“果然他們這種盜賊和刺客藏匿武器才是專業的，我這點小技倆根本沒什么用。”
現在他手上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武器，空手和盜賊搏斗等于找死。以前在地球就經常有退役偵察兵或者特種兵見義勇為，結果被手持匕首的罪犯甚至小混混捅成重傷甚至犧牲的新聞。
實際上這種事根本不奇怪，就算訓練有素的強壯武術家面對瘦弱的持械歹徒也是兇多吉少，除非他們能掌握“氣”。可惜費倫很少有修煉氣的強者，其中還有大半是講究把氣灌入武器或者引動周圍能量產生各種類似魔法的效果……
費倫的武僧，除掉某個傳奇小隊的一員外，最強的可能就是阿伯戴爾的某位兄弟，爭奪巴爾王座的巔峰五裔之一，以人類之身可以把火巨人、藍龍劍圣、卓爾神奧雙修等強者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修煉到那種地步——還是打不過拿武器的！
神圣復仇者·卡索米爾、歲月鏈枷、悲傷之葛蘭……拳頭根本不足以與這些神兵利器相提并論。
因為隨便是個平民身上都帶著匕首，所以費倫沒多少愿意學空手搏斗來作死的人，正所謂中國那句話“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同樣的，一寸長一寸強，長兵器自然會比匕首這種短兵器強而且安全——而射程最長的兵器，自然就是長弓了。
雖然力氣會比那些家伙大得多，但托馬斯絲毫沒有像動作電影那樣上去玩擒拿的打算。面對那些玩匕首的好手，就算閃進攻擊空隙，也會被手腕一轉捅上一刀。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除了等蜜奈來救援外無計可施。
這時，聽到一陣瓦石的摩擦聲，一道光上面投射下來，照到房間對面與堆放托馬斯物品那里相對的另一個角落。
隨即那個擋板又被小心地合上，光線消失。看著女發言人狂喜的臉，托馬斯的心沉了下去：“沒有聽到盔甲金屬碰撞的聲音，說明不是蜜奈和矮人斯洛林，侏儒也不會養成隨手替敵人關門的習慣。”
那人拿出一把發光的魔法匕首，“奪”的一聲戳在鐵柵欄外面的木桌上，照亮了整個房間。
那是托馬斯愛用的“蘋果殺手”。
“果然是你！”托馬斯想了想：“你叫什么來的？算了這不重要，反正你只是你哥的弟弟。”
“混賬！我叫達維林！你不僅到處壞我的好事，居然連我名字都沒記住！”那男子原本獰笑著的面孔瞬間扭曲起來。
托馬斯無奈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為何生氣。在托馬斯印象中，都是這廝為非作歹才引發的爭持，之后自己和矮人只是正當防衛而已。也許，壞人就是這樣不講理吧，他想。
“可惡，又是這種居高臨下的眼神！我在無冬城第一眼看見你，就想把你踩在腳底下，再把你眼睛挖出來！”
原來他的仇恨一直不在殺他小弟更多的矮人身上么？托馬斯郁悶地想，感覺這人有精神病。
“那就來挖啊。”雖然毫無反抗之力，他還是輸人不輸陣地對達維林勾勾手指。
“混賬！”對方大怒，掏出鑰匙就準備開門。
忽然他的動作停下了，目光停留在游俠蠕動著調整位置的腳趾和躍躍欲試的姿勢和肌肉上。
“差點又被你騙了！”看著一臉自詡機智的對手，托馬斯嘆了口氣：“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那是你傻，自己朝陷阱上踩——除了你之外我就沒見過幾個盜賊中我那陷阱！”
因為敵人的實力和人數都比自己多，所以身為遠程的托馬斯當然使用了各種簡易陷阱和機關，本來想著只能拖延下時間，沒想到還真有中的。
“刷”的一聲，一把匕首飛了過來，被聚精會神的游俠躲開。
“謝謝。”托馬斯撿了起來真誠地說：“要么你進來弄死我，要么我就用這把匕首越獄。”
“…………”達維林死死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實際上游俠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丟幾把匕首就可能撐不住。但是盜賊以往交手的經驗告訴他——遠程對他不利，匕首根本造成不了威脅！
深吸一口氣，盜賊拍拍自己臉，努力冷靜下來，他取出毒囊開始給匕首淬毒。兇狠的目光仿佛在說，你等著，馬上就進去殺了你。
托馬斯看著準備齊全，正在掏鑰匙開門的盜賊，嘆了口氣。他已準備好施展今天最后一個法術。
“Ní-Lightweight-agus-sghluaiste， insaí-deiseanna輕盈腳步，無懈可擊！”
如同排練好的舞蹈一般，他做了個朝左的假動作，晃得對方重心偏移，匕首出招。然后低頭晃身、瀟灑自若地閃過匕首回戳的攻擊范圍，圍著敵人劃出一個半圓，輕輕松松閃出牢房的鐵柵欄。
“咔嗒”一聲，他掛上鎖，拔下鑰匙。
“你又沖動了，但是沒關系。因為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故作悠閑地走向角落，拿起自己的長弓。因為右手手指還是有些痛，他換成了右手推弓左手拉弦的姿勢。
“該、該死！你就不管發言人了嗎？你不是來救她的嗎？”盜賊拿著匕首指向女子說道。
“首先，我相信她對你們有重要用途，不然以你們窮兇極惡的樣子，不會讓她如此完好無損；其次，她長得不好看，你隨便在她臉上劃幾道我也沒意見；最后就算你把她當肉盾我的箭術也不會射歪，你應該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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