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穆仙子環成一個巨大的球體,每一位都相隔數萬丈。她并沒有展示巨化之身,依舊像平常一樣大小,在這樣遙遠的距離之下猶如塵埃。但是,眾人的心頭卻不是這樣的感覺,她們身軀雖然一如平常,但散發出的勢卻巨大到可以包容一切。
雷雨悄無聲息,方樵夫仍舊沒有發動進攻。他臉上出現了莫名的神色,不像是活物之態,反倒像是案板上神情怪異的鹵豬頭,那一種怪異的表情已經定格了。
“難道注定要失敗嗎?”古湮心中有些不舍。他雖然不是舊秩序的維護者,但也享受著高高在上的感覺。之后,就不見得還能保留這種地位了,整個夜啼大陸已經沒有被奴役的修士了。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這塊超級大陸上即將迎來仙才的井噴。穆仙子、凌青青、洛琦、郎貴、花復榮、花復貴……等不過是現階段的代表,以后面對洶涌而上的仙道之才她們是否還能保留優勢就很難說了。
表情怪異之外,方樵夫臉色已經變得蠟黃,渙散的眼神以及怪異的面部肌肉……這分明是將死之容。誰也想不到,飛天境第一人的方樵夫竟然是如此的凄涼之態。甚至,有些原本是役修的修士也動了惻隱之心。
像飛天境這種參天的存在,逝去時會流出悲壯氣息。與他們自身的為人無關,與他們的修為境界有關,像是大山轟然倒下。玉勝寒、玉玲瓏、金映、方還傷、金胄、方澹、方樵夫在夜啼大陸百億修士心中是如山的存在,如今四柱的倒塌已經抽空了壓在郎貴等人心中的不敢高聲呼吸之力,也讓人徹底意識到這個時代變了!
“時代的確變了!”方樵夫的將死神色讓布澤眼中竟有了一絲驚慌,他想到了很遠。
方樵夫雖是將死狀態,但是將死狀態也是猛烈爆發的前奏!他早已是法衣加身,法衣一直飛出各種各樣的符號,符號和雨滴相撞又悄然湮滅。剎那間在小范圍內的相撞,卻發出璀璨的光芒,景色極為幻麗多姿。
方樵夫的法衣非同小可,它不是純粹防御的寶物,而是可以以則為基進行攻擊了。方樵夫用法衣之威來隔絕雷雨,好讓自己專心致志研究六位穆仙子之間的聯系,或者說是找出那一具主身。只有找出了主身,鎖定了主身,這一戰才可以化被動為主動,才能戰而勝之。
突然,天際猛然沖出一條條的霧狀長龍,直撲戰場。眾人錯愕時,群龍已經覆蓋在六尊穆仙子身上了。穆仙子身上仙穴璀璨,洶涌澎湃地吸納這些霧狀長龍。
“原來是五行元力!”他們一看便知。
“吸收這樣海量的元力,她忍不住要率先出手了嗎?”
那一條條的長龍便是五行元力匯聚而成,它們自遠方而來,從世家的元石礦脈破碎而出。這就是這樣層級修士汲取五行元力的常態,霸道非凡。不僅如此,遠處空間中的五行元力也早就被抽取一空。使得許多修煉的生靈不得不停了下來,他們一臉錯愕,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六位穆仙子同時吸取元力,她們的形態一如之前沒有任何改變,全都是一模一樣。只有面部的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極為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鴻九霄、古湮、布澤等人的眼去,登時心中震動,他們竟然在這些微表情之上發現了演化妙諦。
布澤同左右道:“她的面部表情展現出了六個時代的特征!”
左右震驚,即刻仔細觀察起來,良久他們都沒有多少收獲。
從表情之中展現時代特征,已經是石破天驚了,戰場瞬時起了變化。雷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兵器,它靜靜懸浮在虛空之中。一把琴,琴上有雷光跳躍,顯然這把古怪的琴就是雷電所化,雷雨之后這是新形態。
除了方樵夫之外,眾人的目光已經全部從穆仙子的臉上抽了回來,集中到這把琴上。琴身七弦并列,琴尾兩端有云紋起伏……
突然,所在的空間暗了下來,星空緩緩浮現。這樣的一幕像是源相,但是卻比源相真實得多。那一片星空仿佛是真實存在一樣,它具有極為浩瀚的氣息。這種氣息不可以偽造,也不能被模仿。
它是一片世界,雖然遙不可及,卻亙古矗立在星河之間。諸人目光不能凌駕其上,神識不可掃拂其身。這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你可以深刻地察覺到它的存在,卻不能做最淺層次的接觸。
這種感覺讓人怦然心動,不由自主心向往之。
“天啊,我看見了什么?”有人呼吸急促起來,琴和那一片星空完美融合,不知是琴自星空而出,還是星空自琴而出,琴與星空相融相生。
一把琴漂浮在星空之中,眾人只覺心臟突然加快了跳動,口中干燥猶如灌滿了沙土。星空浮現時琴弦擾動,發出難以理解的音聲。莫名的氣勢傳出,眾人卻沒有感覺到壓迫的氣息。
一種返璞歸真的氣息,偶爾會釋放出凌厲的殺氣,像是絕巔之上那一道寒。
“一把琴?”眾人有些疑惑,“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呢?”全都認真觀摩起來。
“像是天琴座!”終于有人看出了端倪。
神話傳說中撫瀾神君居住在天琴座,他以琴為兵器。撫琴時可以汲取天琴座眾星之力,順撫琴弦可讓枯木逢春,逆挑琴弦可滅絕尺度內的一切生機……
“難道……這真是神話人物的兵器?”布澤瞠目結舌。他們這一族來歷特別,知道許多故紙堆中的秘密。
撫瀾神君是神話中大名鼎鼎的存在,有許多神君的名號都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了,但是他的名字卻絲毫沒有褪色。
“真是撫瀾神君的兵器么……”
鴻九宵眼中有微芒閃爍,他知道這把琴確然就是撫瀾神君的兵器,其形不差分毫,因為不久前他親眼見到過這把琴。那是一次在暗隅主人招待眾賓朋的宴會上,他作為拭桌童子的身份,有幸得見撫瀾神君當眾演奏。那是多么美妙的時刻,在聆聽的時刻自己就突破到了飛天境……
那樣的時刻,那樣的感覺,如同神錯果一樣會上癮,永遠不會忘卻。從此四方游歷去追尋那種感覺,然而絲毫沒有收獲。的確,那樣的時刻此生難逢,那樣的感覺此生難遇。直到……三母大戰飛天境,他又有某種程度的歡愉享受。雖然遠不及神君撫琴,但也足以甜潤神魂了……
“嗡嗡……”當天琴震動時,星空暗淡了下去。
琴聲美妙,如同燈火吸引飛蛾一樣吸引著觀戰者。他們絲毫不懼,紛紛靠攏以求徹底明白之中所蘊含的奧妙。這樣的機會十分難得,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在求道的路上,冒險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
天琴距離方樵夫不過一臂之距,當琴音響起的時刻,方樵夫身后出現了源相一幅清晨樵夫上山砍柴的場景。
這樣的一幕極為平淡。清風拂過山崗時,一位老者從山中小路中冒了出來。他拿著砍柴刀在砍低矮硬直的灌木、喬木,偶爾會拾取高大樹木掉落下的枯枝。但這時是春季,枯枝并不多,想要背滿還是要不斷尋覓。
源相是修士執著于仙道的表現,也是他們對于仙道的最終理解。這種理解不一定對,但是絕對很深刻,因為那是他們獨一無二的證明。方樵夫就是這樣,他內心深處只渴望做一個操勞辛苦的樵夫……
源相其次,眾人似乎都沒有察覺到方樵夫已經不見了。突然,那一幅樵夫砍柴的畫卷抖動了一下,似乎有一個影子飛了進去。與此同時,畫卷逐漸暗淡,最終消失不見了。
虛空之中已經沒有了方樵夫的氣息,琴音隨之低落下去,不就天琴也消失不見了。琴因為敵人的存在而顯化,敵人不在它當人也不能聚形顯化。
穆仙子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欽佩。雷電化琴,這幾乎是她的終極殺招,卻還是沒有破開方樵夫的源相。而方樵夫似乎還與源相合二為一,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這是怎么了?”許多人都不明白,“源相是映射,原本就是虛幻的,怎么還可以融入其中?”
“他究竟死了沒有?”
“或許死了,也或許去了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
“是的,另一個世界!”
眾人靜穆,三母完勝,金家和方家大敗。這樣非凡的時刻,眾人忘記了歡呼,他們仿佛想起了以前的歲月。在其中時沒什么感覺,此時想來確實黑暗無邊。
“噓……”穆仙子長出了一口氣,她**與神魂都放松了下來。
就在此時,虛空突然動蕩起來,一只大手攜超越之力抓向她后背。
速靈尊驚叫道:“有人偷襲!”
這一抓薰天赫地,花復貴、郎貴等人幾乎睜不開雙眼。其他人也是熱血上涌,視野之中朦朧一片。穆仙子想著要閃避,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擊太強大了,不僅禁錮了空間,也封住了所有的退路。同時是蓄謀已久偷襲,就等待這一時刻的出手了。
這恐怕就是所謂的不擊則已,擊則必中!
果然,這一掌正中穆仙子后背,白衣被打出了一個大洞,里面白皙的皮膚也瞬間變得烏黑。與此同時,她身上所有的筋脈骨骼都往外隆起,仿佛是在發力御敵一樣,情狀極度詭異。
“噗!”穆仙子瞬間吐出一口鮮血,緊接著天雷自虛空而生,全部劈在那一只大手之上。那一只手只是輕輕一拂,雷電便無聲無息湮滅。
變故突發,洛琦、凌青青第一時間出擊,但也來不及了。在這樣強大修士蓄謀已久的偷襲面前,她們的力量顯得過于蒼白,遠沒有一擊定乾坤的絕對力量。
究竟是誰?有著這樣無與倫比的力量!
眾人心中疑惑。
一個修士如果有這樣強大的力量,是絕對不會偷襲的。換言之,一個修士若會這樣偷襲,他就絕對走不到這一步。
穆仙子喋血,虛空之中琴影朦朧,在快要成型時陡然消散。超強之人的第二擊和第一擊沒有時間間隙,穆仙子想要調整自身已經是辦不到了。只能以肉身和應激態的防御神通來硬抗第二招,是生是死只能聽天由命了。
在第一擊之下,穆仙子沒有身死,還能發出天雷,凝聚出快要成型的天琴這已經是絕世的表現了!可惜,來人只在她之上而不在她之下。
此時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便是失敗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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