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不斷翻滾著，釋放出強大的侵蝕消融之力。小強心驚，因為以他現在的強大神識都不能完全穿透這片區域，呈現而出的依舊是一片朦朧的世界。好在血月洞不遠，抬頭時那血色的月亮已經懸在洞府之上了。

    小強緩步前進，身上的衣衫糜爛而落，腳下不時有白骨解體。那是年代非常久遠的尸骸，如今要終于要化作黃土與大地融為一體了。血月高懸，小強察覺到了異樣仙跡。

    “血月洞難道是寶景？”

    小強神思幽遠腳下卻絲毫不停，突然，風中涌出濃重的氣味。“血腥味！”強烈的血腥味像是百萬千萬修士的鮮血凝聚在一起散發出來的一樣。小強停下了腳步，耳畔又響起了各種奇怪的聲音。大部分都是哭泣的聲音，像是深夜酣眠之際窗外那止不住的啜泣。

    “怎么回事？”小強有些不能理解，“難道是冤魂……”

    斷魂崖詭異無邊，又牽連著幽冥的秘密，這里出現的事物大部分要超越世人理解之外。小強鼻中嗅這濃烈的血腥味，仿佛鼻孔都要被堵塞。耳中又盡是些男女老少的哭泣之聲，神魂也不由得煩亂起來。

    那一輪血月仿佛有生命一般，竟在小強無暇思考的時候悄然靠近。突然，一道血光自血月而降，落在小強身上把他完全籠罩起來。只是一瞬之間，小強竟然變得千瘡百孔。小腿、大腿、手臂、胸腹、肩頸、甚至是頭顱，都出現了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孔洞……

    可怕！

    試問世間可有修士能悄無聲息重創小強？只怕是銀祖也辦不到！掌天境之下想要殺小強的修士，誓必要冒著脫一層皮的危險。

    血月大喜，血光也更加茂盛，想要把半白骨化的小強徹底殺死。血月發動襲擊的同時，灰霧之中的血腥味和哭泣聲也終于消失了。小強一個機靈醒來，但卻發現自己已經是半死之身，也不由得驚嘆對手的無匹強大。

    但是，也僅止步于此了。小強一旦戰斗，掌天境之下已經沒有人能殺他了。血光雖盛，但是小強的殘軀已經停止了破敗解體之勢。小強似乎是不受影響一樣，身體如風一樣飄蕩而起，朝著血月而去。

    血月感覺到了，但是它似乎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狀況，凝在空中看著小強不斷靠近。渾身鮮血淋漓的敵人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樣，他雙眼之中全是好奇，血月朦朧的靈智此時不夠用了。

    血月發呆，小強卻凝神觀看，絲毫不怕它再次發動攻擊。

    “果然是仙跡！”小強大喜，“待我來驗證一番！”左右手同時張開，兩根食指在虛空一劃劃出兩條完美的弧線，又首尾相合成一個完美無瑕的圓。緊接著手指一彈，圓又轉動起來形成一個球。

    “來來來”小強勾動手指。

    那血月忽然抖動起來，似乎要墜落下去一樣。它竟不能抗拒小強的召喚，顯得有些驚恐，但是掙扎也無濟于事，依舊緩緩地移動到小強劃出的那個球中。百丈、五十丈、十丈、五丈、一丈、三尺、一尺……最終血月完美進入球中。這是小強發掘仙跡的妙法，但凡有景皆逃不過他的刻畫。

    小強喜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小強是精通仙跡的大師，是當今第世界第一人。他從聞見血腥味開始，就已經知道血月洞和仙跡有關。此時，更加確定了血月洞是寶景無疑。只是，還有一個疑問縈繞在他心頭。

    “雖是完美無瑕的寶景，卻總讓人覺得似乎是缺少了什么，難道它是更大寶景的一部分……”小強手中托著那一輪血月，用心思考了起來。

    血月和球完美契合，再也不能動了，但此時灰霧之中又起了變化。只見所有的白骨都緩緩飄蕩了起來，又一齊高高升起，“這是為何……”小強實在是弄不明白。

    也就是小強還能在這灰霧之中保持淡定，換做其他的修士，通天境的可能要被嚇死，飛天境的也絕對不敢久留于此。

    白骨懸空，又以小強為中心轉動起來，緊接著轟隆之聲傳出。小強神目如電，已經看見了血月洞正離地而起。

    “想逃，沒那么便宜！”小強大踏步而出，一腳便至洞口。他想要刻畫仙跡把洞府禁錮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洞府如煙火一樣竄起。小強右足輕點虛空，也離地而起。

    這一追如天馬躍空，涉及到了極為高深的空間神通。明明看起來那么緩慢，像是月過柳梢，但那距離之長遠卻不能揣度。到了猶勝無敵者慈烏洪的高度，小強舉手投足都是妙法與高術，都是高不可攀的仙道大手。

    就在小強追逐血月洞的時候，那白骨完成了最后的變化。它們迅速縮小，把小強手中的血月包裹起來。

    包裹一旦完成，小強再也不能掌握手中那一輪血月了。血月瞬間從他手中消失，之后重新懸在了血月洞之上。

    終究是晚了一步，已經沒有機會了。小強止步不前，眼睜睜地看著血月洞與血月逃離。

    “我明白了，這便是血海尸山的九大分身之一！”

    那一日血海尸山現世，之后又分成九部各自逃離，想不到其中一部竟逃到了這里。“血月洞已經存在很久了，在兩界還沒有連通時就存在了。而血海尸山才在夜啼大陸出現幾百年而已，理應沒有關聯才對啊。這又是為什么？”

    小強思考著其中的關鍵之處，最后想道：“或許這血海尸山很早就存在了，血月洞有可能的確是它的九大分身之一。借助這次夜啼大陸之亂方才即將九部合一，真正現身于世。”

    “亂世出妖物！”血海尸山其中一部就可以抗衡小強，若九部合一天下將無人能敵。小強有不詳的預感，若血海尸山九部合一，它將會尋找到真正的主人，屆時降難有人能阻擋，此界將再次陷入腥風血雨之中。

    小強又急忙趕去圣地，已是多日之后了，三母、明月、郭蟈、花復榮、骨湮等人已經不見了。而圣地九座神山也僅剩八座，還有一座不見了，卻沒有絲毫痕跡，仿佛它就從來不存在一樣。

    小強走到青火宮前，已經有許多修士在忙碌了。三母占領了圣地，這些人便是留下來接管的。“終于走到今天了！”小強高興起來。

    “叔叔！”一人走到前面，長揖到地。

    小強看著他的額頭都快磕到地上了，一股輕柔而充沛的神力飄出，把他上半身托了起來。

    年輕人大驚，像是被輕柔的白云包裹一樣，但是卻無法抗拒。

    一副似曾相識的臉孔，小強問道：“你是？”

    “原本要給叔叔行跪拜之禮，但是三母傳下法旨，我等身為修仙之士終身都不能下跪。”那人臉孔非常年輕，眼中淚光盈盈道，“無論是對誰！”他又特意強調。

    小強點頭，“原本就要這樣！”

    “侄兒再拜！”年輕人再一次長揖到地。

    “無需如此！”小強不再阻攔，等他開口。

    年輕人解釋道：“原本三拜，但是叔叔只能承受我兩拜！”

    小強笑了笑也不生氣，覺得他有些啰嗦，年輕人又道：“受天下三拜者唯有三母。”

    小強眼睛一亮道：“你說的很對！”

    年輕人顯得很親熱，拉住小強的手道：“叔叔，我父親是莊嶠。”

    “原來是你！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孩？”

    “是的，叔叔，救命大恩此生永不相忘！”

    “很好，你父親若在定然高興無比。”小強笑了，“你們村子后來怎么樣了！”

    年輕人搖了搖頭，臉上有悲戚的神色。他不想多說，小強也沒有再問。可想而知，晉村后來定然受到了殘酷的報復。

    “我現在是神策了，叔叔。”說罷走開。他是神策，還有許多重要的任務要做。圣地寶藏無算，全都需要登記造冊……

    “忙一點好。”小強笑了。他離開青火宮，離開圣地。

    ……

    世家崩塌，圣地不再，夜啼大陸終于煥發出了嶄新的變化。三母共掌夜啼大陸，傳下兩條法旨。

    其一：世間不允許修煉或者以其他任何方式進行關于**或者神魂的烙印之法，若有，天下共誅之。

    其二：修煉資源為天下修士共有。

    夜啼大陸修士死了一半有余，他們仿佛化作了養料滋潤著夜啼大陸。非常短的時間內，夜啼大陸一片生機勃勃。圣地時代和三母時代是兩個極端，修士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以村落為單位，每一族每一家都會推舉天賦最好者進行修煉，因為分到的資源畢竟有限。需要把有限的資源用在杰出的弟子身上，至于天賦差的子弟則越來越邊緣化。仙道的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殘酷，但是人們并不害怕，因為基礎是公平的。

    殺人奪寶是被允許的！

    夜啼大陸的修仙界也朝著分化、合并的趨勢演進。以家族為單位，內部也割裂的非常厲害。天賦好的越來越強，天賦不好的一輩子也看不到希望。不過看不到希望未必全是壞事，這些人壽命既長，開始著重享受生命，尋找修仙之外的其他生命意義。

    仙界依舊殘酷，依舊是以強者為尊，但是變得更加深刻！修士心中所想幾乎一樣，如今所處的三母時代更接近仙界的本來面貌。

    三母之戰，小強收獲豐厚，他用了五十年來消化。忽一日，小強回到了游隼州古城，他想起了那一副畫。

    游隼州、古城。

    城中心一個巨大的廣場，三母雕像矗立在正中央，收億萬修士敬仰。小強仰視著洛琦，她還是那樣的美麗，不過雕像之美還要差她本人許多。

    “很好。”小強循著記憶中的那個街道。除了三大世家的覆滅之外，古城的變化不算大，那一間畫室依舊在老地方。

    “有人在嗎？”小強走進畫室。

    記憶中的老者并不在，一個敦實的看起來有些老實的修士探出頭來。他有些疑惑地望著小強，問道：“道友是要裱畫嗎？”

    “我來取畫！”小強有些唏噓，也不知過了幾百年了，那老者估計已經作古了。

    那人不太敢仔細看小強，但也知道他取得是哪一幅，“稍等！”

    小強還擔心畫已經不在了，畢竟都過幾百年。此時見他的神情就已知道畫還在，不虧是裱畫世家，“不著急，慢慢找！”小強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悵。彼時護送仙衣經過游隼州時還是役修，曾發誓要除盡腐朽。如今三母成功了，可惜唐妙湖早已不在了。

    “蹬蹬蹬”年輕人走下樓梯，手中拿著一個畫卷。“質量最好的萬年古宣紙，做工最精細的摛霞云錦、用青苔仙木雕成的立軸……保存的非常好，像是昨天剛裱的一樣。”畫卷緩緩鋪開，一個有些嚇人的臉出現了。

    小強望著畫中的自己，竟感覺到非常陌生。他仔細端詳著，想要從形貌上看出自己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很好！”小強收好畫，轉身離開。

    年輕人叫道：“道友能再給我幾顆仙靈枇杷蜜糖果嗎？那味道一直不能忘！看在保管了幾百年畫的份上。”

    小強楞了一下，想起來這個年輕人就是小時候那個自己給過他幾顆糖果的小孩了，“你這么大還吃糖果？”

    見小強拒絕，年輕人失望不已。突然眼前一亮，幾顆糖果直擊而來。在這瞬間，這幾顆糖果竟然傳出流星轟擊群山一樣可怕的氣勢。他大驚失色卻又做不出任何反應，身體完全僵在那里，幸好那幾顆糖果又立即止住，懸浮在他眼前的虛空之中，似乎是糖果上覆蓋著玄妙的空間神通一般。

    糖果一旦止住，氣勢便消散無蹤。年輕人大喜，把那幾枚糖果都握在手中。又忍不住剝開一顆吞了進去，甜味瞬間融散在舌尖之上，又流淌至喉間。年輕人品味著糖果，思念起了他的爺爺。

    小強走出畫室，他準備去滄浪州一趟，看看方家還剩下誰。如果方黔之和三府府主還沒死，他準備殺之。

    這是早就決定好了的事。

    小強是個有始有終的人，有仇必須要報。決定的事不能再更改，小強神思又游動起來，想起了柔弱的羅病默擋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她為救自己而死。

    柔弱而靈慧的羅病默，正是小強所喜歡的。

    “該死！”小強臉色耷拉著，怒火隱隱涌動，有些冰冷似從冰窟而出。

    “還記得我嗎？”一人突然出現，打斷了小強的思緒。

    “是你！”小強顯然認出了來人。

    “是我，決斗吧！我要為我父親報仇雪恨。”報仇雪恨的聲音說得非常輕，但是又非常沉重，他等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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