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消散的夜幕，籠罩著環城高速。
“故障？”曉嵐上身離開了椅背。
“懷疑是電子油門控制系統出現問題，現在，無論油門踏板位置如何，皆為油門全開狀態。”莫遠注視著前方，轉動著方向盤，車子沿著閘道入口，迅速進入了環城高速的主干道。車速繼續提升著，只是提升的幅度開始下降。
“剎車？”
“剎車助力系統也許一開始便是失效的，車子啟動時還能輕松踩幾腳，但之后剎車就很重了，用力踩剎車的過程中，突然感到剎車變輕，一下子踩到了底，遺憾的是，絲毫沒有半點減速的跡象。”
“但你一點也不緊張”，曉嵐再次靠在了椅背上，“雖然，剎車油管看起來是報廢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
“你說了‘遺憾’。”
“單憑這兩個字嗎？”
“我是你的搭檔。”
“呵，要不試試手剎吧？”莫遠提議。
“這種電子手剎……，就目前的狀況來看，它基本上也應該處于失效狀態。”
“感謝你訂的紅眼航班，現在環城高速上，幾乎沒什么車，就算有事故，也不會影響別人。”
“我有先見之明”，曉嵐說著，按下了電子手剎。
果然，車速沒有絲毫減小的跡象。
“沒事”，莫遠安慰道，“再過一會，車速也就不再提升了。”
“是啊，看這加速趨勢，估計，也就時速一百五十公里的樣子。”
“為了環境友好，大概對出租車的能耗有限制吧”，莫遠猜測著，“而且，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并不擅長開車？”
“就當鍛煉咯”，曉嵐的視線在莫遠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他因不擅長而認真的樣子倒是讓她很是受用，“堅持到CZ的救援到來就行了。”
“車載系統的故障偵測模塊若是正常工作的話”，莫遠說道，“我們早該收到CZ救援的故障確認電話了。”
“說的是啊，果然禍不單行，我們的異國之旅還真是坎坷哪。”
“與其說是坎坷”，莫遠望著空無一車的夜路，“就目前的狀況，更像是被人們遺忘了，沒有人知道我們正駕駛著一輛失控的車在夜幕下的高速路上……”
“被人們遺忘？”曉嵐迷惑地看著莫遠，難道他真以為這是一起偶然發生的故障嗎？“我還是快點主動聯系CZ的救援中心為好。”
說著，曉嵐拿起電話，耳中響起了等待的提示音，有些意外，并沒有客服及時應答，她低垂著眼眸轉頭望向車窗外幽黑的路面，護欄上黃色的反光標志不時閃爍在曉嵐的余光里，像是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危險，護欄外的植被，扭曲著黑色模糊的身影，不停從曉嵐的余光里掠過。
忽然，曉嵐感覺有人正在看著自己，在車窗外？不！那熟悉的臉，正映在車窗上，正是她自己略顯疲憊的臉，但那迷茫的樣子，真的是自己嗎？
你為什么會迷茫？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成就？權力？認可？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曉嵐眼眸突然一陣酸楚，不由得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車窗上映出的卻是一個女童稚氣的臉蛋，正好奇地望著窗外。
“我？”曉嵐急忙轉向莫遠，卻是父親坐在駕駛位上，正從容地駕駛著。
“爸爸，我們要去哪里？”那是女童的聲音，來自她自己的身體。
曉嵐眼眸又是一陣酸楚，眼前依然是莫遠，他的臉上依然是之前認真的樣子。
電話接通了。
“對不起，我打錯了，是的，是的，嗯，并沒有故障。”曉嵐平靜地結束了電話。
莫遠依然駕駛著車子，沒有驚訝或是疑問。
“我想多體驗一會被遺忘的感覺”，曉嵐眼角閃爍，她將邊上的車窗微微下調，略帶潮濕的夜風，灌了進來，那些閃爍一瞬便消失了，“我喜歡夏夜的潮濕，我也不知為什么……”
莫遠沒有回應，他打開遠光燈，好讓自己盡可能看得遠些，又打開警示燈，希望可以盡早提醒來往車輛。
“呵，沒想到，你還挺為他人安全考慮的”，說著，曉嵐向著莫遠，臉枕著椅背，合上了眼眸。
他知道他做這些并不是為了他人的安全，他想告訴她，下一個過不去的彎道出現的時間，以及要在此之前多久準備救援，但，看著她平靜如沉睡一般，還是算了吧，自己來處理就是了。
只是。
夜，不是早該結束了嗎？
飛機上，已能感覺到天際有光亮涌動。
怎么了？
這地面上的陌生城市，你被清晨的曙光遺忘了嗎？
忽然。
刺眼的白光，伴著耳鳴，一切模糊不清，無法觸摸。
消散。
-
秋日清晨的環城高速。
車子微微提了些速，很穩。
莫遠望著吳欣，小心地將她邊上的車窗微微下調了一點，車外微涼的秋風吹了進來，輕撫著吳欣耳邊的頭發，看著吳欣平靜安穩地睡著，莫遠瞬間有種異常熟悉的親切感覺。窗外的景物飛速消逝著，許是去往了另一個世界，前方的道路像是沒有盡頭，延伸至遙遠的天際。“如果，真可以永遠一路相伴，該多好。”
輕微的音樂在車內彌漫開來，那是一首遙遠時代的歌曲。
『Hey，Sophia，黑夜的黑是被誰抹黑
為什么月亮沒有光芒，還是我已盲
Hey，Sophia，你又帶我到什么地方
為什么心也沒有聲響，還是我耳慌
火柴剎那擦亮，看見你背對我在逃亡
瞬間有萬只帆船在搖晃
腳下的土地都變成波浪
我跌進一陣恐慌伸出手掌
要你平安，卻被你背叛
滅頂前一刻剩余的目光
你面無表情靠在他身旁
你若要滅我絕我
只消無情不用布置這么大戰場
Oh，Sophia，你要的只是我的心臟
你要的只是我的天堂，雙手奉上
幸福是個假象
我還為你去裝模作樣
我說過我永遠比你倔強，Sophia
我說過我永遠不會投降，Sophia
人一旦魂飛魄散
天老地荒，還有什么不可以絕望
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Sophia
我依然留在危險的地方，Sophia
我可以頭也不回，淚也不流
傷也不痛，硬咬緊牙關
我不管你用冷漠的眼光，Sophia
我不看你是擋我的冰山，Sophia
我只想最后一眼，最后一盼
最后一趟，沉沒在茫然
我不會忘記你說過的謊，Sophia
我依舊相信你說過的謊，Sophia
我只當你是為了，不讓我苦
不讓我傷，能夠將你放
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Sophia
我依然留在危險的地方，Sophia』
-
這是哪里？
這熟悉的歌曲。
熟悉的她。
我，是誰？
不。
我不屬于這里。
-
『你害怕嗎？
害怕你永遠成為不了你想成為的那個人
你用盡全力卻仍找不到歸屬嗎？
你在尋找嗎？
尋找某些東西嗎？
我聽說你已迷失
我把指南針放在抽屜里
跟隨著聲音
地上的腳印
我將等待
將永遠等待
對你來說，河流如此寒冷一如你血管中的血液
不，我只是一個痛苦的玻璃窗
你完全看穿了我，你完全看穿了我
說什么都留不住你
如果我可以，我早就叫住你，你卻仍將離去
你完全看穿了我，你完全看穿了我
不，我只是一個痛苦的玻璃窗
你感受到日子比以前過得更快了
我想你是在前往你心中所向之地
你心痛嗎？我感到你心如刀絞
為什么不需要我？
河流如此寒冷一如你血管中的血液
不，我只是一個痛苦的玻璃窗
是你打來電話，說我是那個視你如空氣的人嗎？
你是那個把我踢出去的人
上帝知道，我將發狂尖叫，因為我要你進來
但你不會，因為
河流如此寒冷一如你血管中的血液
不，我只是一個痛苦的玻璃窗
你完全看穿了我，你完全看穿了我
說什么都留不住你
如果我可以，我早就叫住你，你卻仍將離去
你完全看穿了我，你完全看穿了我
不，我只是一個痛苦的玻璃窗』
-
“嘿！這首歌好聽嗎？”
“嗯。”
“你剛才好像愣了一下。”
“是嗎？”
“是啊，雖然，路況很好，時速也才九十公里”，曉嵐笑道，“但是，我記得你好像不擅長開車的，還是要小心啊，聽歌都能聽到愣神，可不行啊。”
“下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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