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并不起眼,經過每個村莊,都是家貓們最先注意到他們,梅芙或許曾經氣質高雅,如今也臟兮兮的,瘦小得像個田野里的稻草人。
天氣并不算糟糕,但夜晚還是潮濕得很,涼氣嚴峻刺骨,他們一般會溜到墓地附近黢黑的小壁龕下面睡覺,幾乎沒有什么活人會在不神圣的時間在這類陰暗的地點出沒。
食物永遠是稀缺的,能夠打獵時安格斯就會嘗試捕獵,他缺少工具,一般只能帶回些骨頭比肉還多的鳥和兔子,吉利克倒是逐漸學會了捕魚,于是他成了三個人里的指揮,每次用簡陋的魚竿釣上活潑的鮮魚時,安格斯就會拔出撒克遜短刀,開膛清理,然后拍扁了堆在一旁,只可惜他們沒法獲得鹽,也就沒法積累起咸魚這種寶貴的財富。
“好多鳥在那邊。”這天,吉利克忽然扔下魚竿,將遠處天空的一片黑點指給安格斯看,那是一群在薄霧間輕舞的飛鳥,似乎在環繞著一根看不見的柱子,有時候一只鳥會忽然脫隊掠下,不久又振翼返回高空。
“去看看罷。”安格斯也覺得這件事很奇怪。
追逐天空的鳥類可不輕松,就算它們停駐不去,那距離在地面也比看起來遠很多,安格斯始終警惕地舉著撒克遜短刀,提防著四周的陰翳。
三人進入谷地后,樹冠已經沒法看清,飛鳥的蹤跡不再清晰可辨,就在他們以為自己迷路的時候,安格斯發現了一具尸體。
那群飛鳥環繞的不是什么死去的麋鹿,而是一個死人。
安格斯掃視了一下四周,這片谷地是一處古代河床的遺跡,雖然并沒有生滿荊棘,卻也不是常人會涉足的地方。
血腥氣不算很重,但隨時可能吸引來比飛鳥更危險的東西,安格斯讓另外兩人保持安靜,他開始翻檢那具尸身。
群鳥已被驚走,安格斯在寂靜中扒開白色羊皮外套,翻出一團莎草、一包白色粉末、還有一堆松脂。
“什么亂七八糟的。”安格斯原指望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現在他卻懷疑這個穿著不錯的家伙還不如一頭死鹿有用。
好在尸體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指環,發出黃金的光芒。安格斯將它摘下,舉過頭頂觀察著,黃金指環上鐫刻著一副頭盔,下面是兩柄交叉的刀劍和兩個如尼符文,他勉強辨認出了這種北方常見的涂鴉字母——GW。
最后,安格斯又從尸體上找到了幾枚不值錢的珠子和錢幣,一封寫在帆布上的模糊不清的信件,只有背面的一行字沒有被露水打濕。
為免惹來什么野獸或山精,安格斯用那件羊皮外套裹起所有遺物,順著谷底的潺潺溪流離開了此處。直到靠近大道,才打開羊皮短袍,將那張帆布背面的字指給吉利克觀看。
“這不是拉丁文,讓她看看吧。”吉利克立刻將帆布遞給了梅芙。
她花了很久才拼出那行字跡,倒不是什么難懂的內容,只是一個地名:射手山大道,GW,還有一個令人費解的詞:公牛。
“我們打聽一下這個地方吧,或許這些東西能換點賞金。”安格斯做了決定,那枚戒指并不是什么稀世奇珍,但對它的主人似乎有某種特殊意義。
此時他們已經靠近了沃特林大道,一切行人都在往同一個方向前進——倫敦。
梅芙很快從一個面露不耐的矮個子商人那里得知了那個地名所在。這個一臉不屑的矮子絲毫沒有意識到安格斯已經跟蹤了他一路,甚至偷走過自己的圖章研究了一番。
“格林尼治可不是你們這樣的小鬼頭該去的。”矮子面露譏諷,“那里受到商會保護,只有體面人才能自由進出。”
為了報答他的“善意”,安格斯臨走前偷走了商人的那張羊皮卷文書,上面有一枚和之前的戒指銘文相同的印記,大概就是對方口中的“商會”標記。
“運氣不錯。”安格斯簡單地告訴吉利克。
夕陽從石墻的斜面上反射著黃色的光線,天空中有一群總也飛不厭的燕子,附近有一根方柱,下面跪著一個老婦,似乎在許愿。
安格斯進入的是石墻旁邊的一座普通工坊,門口掛一面鐵砧形的牌子,上面畫著并不生動的牛頭。
“我要見這里的匠師。”安格斯身穿鎖甲,大搖大擺地坐下來,用蹩腳的英語說道。
學徒們在收拾工具,沒人理他,也沒人趕他走。
“你們有人認識這個嗎?”黃金的光芒終于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安格斯的背上鼓鼓囊囊,似乎還藏著不少東西,幾個年輕學徒終于意識到這個瘦小的家伙可能是一個客戶。
等了很久,一個腦殼像花崗巖一般結實的壯漢走了出來,他的眼里透出這種身材的人中間很少見的精明:“年輕的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
意識到對方就是這家店鋪的主人,安格斯取出了那枚戒指,在他眼前晃過一遍。
大漢的臉色刷的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過來:“這是我外甥的東西,他怎么樣啦?”
“冷得像塊冰。”安格斯答道,“我們從他身上找到這些東西和一封信,就替他帶到這里來了。”
對方注意到安格斯說的是“我們”,他的眼神有些閃爍,隨即露出最真誠的悲痛之色:“今天真是個不幸的日子,我該怎么告訴我那可憐的姐姐呢。”
安格斯察覺到一個學徒不聲不響地關上了大門。
“年輕的大人,請讓我報答你的好意。”大漢的微笑已經消失不見,他的牙齒露出豺狼一般森然的白光。
幾乎是本能的,安格斯從座椅上滾到一旁,躲開對方的致命一擊。
“老實交代,誰派你來這里的?”
安格斯閉口不答,如少女一般縮成一團。
大漢見安格斯像是嚇壞了,向其他人吩咐道:“抓活的,問出還有誰知道他到這里的事。”
外面的燕子終于歸巢時,幾聲慘叫傳出,吉利克躲在附近,看見那個原本跪著的女人向安格斯所在的木屋走去。
老婦頭發有些蓬亂,一副終年受英倫海風吹拂的倒霉模樣,她打開緊閉的木門,似乎停頓了一下,接著,吉利克和梅芙就聽見那女人發出鳥類一樣尖厲的聲音,然后就是一聲悶響。
吉利克立刻沖進屋內,眼前的景象過于駭人,于是他攔住了身后的梅芙,不讓她進來。
“大人,這是怎么回事?”吉利克將梅芙關在門外,只見安格斯手上握著一張弩弓,滿地都是尸體。
“沒什么,這些人自尋死路而已。”安格斯的表情異常冷靜,如果不是對方的相貌在爐火前顯露得一清二楚,吉利克甚至會以為自己在和烏伊斯丁領主說話。
“準備一下,今晚得離開這里。”安格斯舉起一支火把,向屋內走去。
一座小型軍械庫很快出現在兩人面前,屋內藏著足足40多頂帶護面輕盔、、3頂普通鐵帽、20副胸甲、12套鎖子甲,還有各種其他裝備。
“看看有沒有錢。”安格斯像個老道的劫匪一樣,一邊下令,一邊翻箱倒柜,直到從一座木龕里發現了一袋錢和各種信件。他想也不想地全部扔進吉利克用來裝鎖甲的皮囊,接著又開始挑選那些甲具和武器。
這些裝備似乎是為了同一批人制造的,款式大致相同,安格斯很快挑出適合自己和吉利克穿戴的衣甲,又選了幾件兵器。
他們帶著所有“戰利品”,將盔甲放在從馬廄中牽出的那輛馬車后面,徑直離開了搜刮現場,梅芙剛見到兩人時,差點喊出聲來,安格斯只做了一個手勢,她就捂住了嘴。
在射手山的城堡修建以前,這座城鎮尚未進行徹底的設防,商會也沒有料到有人會入侵到倫敦的近郊之地,守衛見到那張蓋著商會徽記的文件后,揮揮手就將安格斯三人放了出去,安格斯聽見響徹格林尼治的鐘聲時,他們的馬車已在泰晤士河岸的道路上緩緩東行。
“這些信里到底說了什么?”他始終不明白那個甲匠為何要突然襲擊自己。
“一些交易的記錄,不過沒有買家的名字,這封里倒是提到麥西亞的一些地名,內容像是在替什么人銷贓。”梅芙此時既緊張又興奮,今夜的冒險幾乎和她小時候聽過的那些故事一樣刺激,只有吉利克有些不舒服,畢竟他是親眼見到了那片血腥現場的。
“這些東西倒是挺眼熟的,就像是……”吉利克插嘴道。
“就像是肯尼思大師穿過的那套。”安格斯答道,“出兵前因為帶傷穿不動,就交給了歐文大人。”
如果是賣給威爾士的“志愿軍”,甲匠想要滅口就不足為奇了,不過他的表弟是如何死在麥西亞的谷地間的呢?
安格斯不打算多想這個問題,他吃下一塊曾屬于甲匠晚餐的干酪,枕著長劍,在渡鴉的悲聲中沉睡過去。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