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很快找到自己的房間,他解開繃帶,吉利克捧來一桶冷水,替他清洗著海豚般滑膩的大腿上的傷口。
“您不適合繼續騎馬。”吉利克說道。
安格斯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的狀態,連夜的星空下,劇痛一直折磨著他,被迫停止一切演練,只能在營帳里下棋解憂。
但這傷口不是困擾他的事,他在意的是那場慘敗,還有他的命運。
我的前途在哪里?
“諾曼人準備開戰了。”吉利克盯住自家主君,他已經偷偷觀察了很多天,足夠猜到他的內心斗爭。
“他們在城堡外加深壕溝,插上削尖的木樁,還有各種旗號的軍隊橫亙在道路上,是的,他們在準備戰爭。問題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我聽士兵們說,奧特維爾們當年不過是些強盜領主,那個博希蒙德的父親通過結婚才得到了二百騎士的陪嫁,但是起兵以來,四方畏懼,現在他們已經是阿普利亞和卡拉布里亞的主人,城堡、軍隊、領地,他們應有盡有。”
吉利克的話只是在重復他這些天心中所想。
“那么宗座給我的使命呢?”
“大人的契約只存在于您和卡諾莎夫人之間,如果您愿意,或許可以寫信給夫人……”
“中止合同么?那樣我只有一把劍而已,為宗座服務,至少可以獲得更高的地位和待遇。”
“我們高地人只要有長劍和豎琴相隨就夠了,何必依賴別人賜予?”
達戈貝特的話依然在耳畔回蕩:要參加更高的斗爭。
什么是更高的斗爭?更重要的問題是,賞賜是什么?安格斯幾乎忘記了腿上的疼痛,直到吉利克將繃帶重新扎緊。
一個表面上被遺忘的問題通過大腿上的劇痛在阻止他:這一切的代價是什么?
此時,博希蒙德仍在和新任比薩大主教達戈貝特密談,戴著琥珀指環的手指間不斷轉動著一枚諾米斯瑪金幣,明亮的鯨蠟燭光下,上面雕刻的皇帝頭像折射出淡淡的白芒。
“你看出什么了?”
“這些錢的成色很差。”
“很顯然,阿列克修斯的財源正在枯竭,他不可能幫助你們達到目的。”
“我的看法剛好相反,恰恰因為我們各有需求,才可能成為盟友。”
“你聽說什么了?”
“東方基督徒的領土正在淪陷,這是佛蘭德伯爵親筆寫信證明的。”
“或許吧,不過我可記得,當初在色薩利,希臘人匍匐塵埃后,就是蘇萊曼的戰爭之民擋住了我的騎士,當時皇帝的東方領土可穩定得很,這才幾年,阿列克修斯就控制不住塞爾柱人了?”
“大人覺得事情是怎樣的呢?”
“無非是些異教徒的繼承糾紛,我相信君士坦丁堡那位早就準備好支持對象了,或許你到達首都時還能遇見某個得到皇帝恩寵的尼西亞新主子。”博希蒙德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說實話,你們太低估皇帝的狡猾了,論手腕,十個你這種老實忠厚的基督徒也不是他的對手。”
“你是說,圣座的善意會被拒絕?”
“直接拒絕反倒是好事,至少你們不必擔心希臘人的陰謀。”博希蒙德畢竟曾經和皇帝交手,作為敵人,對皇帝本人的了解恐怕不比布拉赫納宮廷的侍寢宦官(Parakimmens)差多少。
“Time Danas et dna ferentes。(小心希臘人,即便是他們的禮物。)”達戈貝特情不自禁地引用起拉奧孔對特洛伊人的警示格言。
“正是如此。”博希蒙德微笑著答道,“這樣吧,就讓我的外公陪同閣下去東方一趟,順便帶上我的信件——我的弟弟居伊如今正在首都侍奉皇帝,他或許能幫到你。”
這就要安插眼線了嗎?達戈貝特暗忖道,但是他確實需要布拉赫納的內部聯系,何況,博希蒙德的間諜和阿列克修斯的間諜對自己有什么區別呢?
“那就勞煩博納爾貝爾戈大人了。”
“還有件事。”博希蒙德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那個妹夫告訴我,閣下的侍衛和他出了點誤會,不如就讓他在這里養傷吧。”
“不必了。”達戈貝特斷然拒絕,他可沒忘記雷納的下場。
博希蒙德并沒有露出什么可惜的神色,事實上他只是聽威廉提起那個年輕人的武藝不錯,是個可造之材,但是大戰在即,一個受傷的年輕騎士并不會引起他的興趣,隨口一提也只是因為妹夫的大力推薦,他剛剛見過安格斯,從對方清秀的外貌上,他覺得自己找到了威廉背后的動機。
這個主教拒絕得也過于干脆了些,這么看來,那個男孩和這個老家伙的真實關系也就不言而喻了。
博希蒙德的一系列推斷完全是在潛意識中完成,他表情不變地和對方繼續虛與委蛇,在達戈貝特從紅色小門消失后,才露出厭惡之色。
這群道貌岸然的紅衣怪獸,卻希望統御我們這樣的高貴騎士。
一想到這個惡心的家伙可能在外表虔誠的阿列克修斯手上吃到的苦頭,他不由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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