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佑站在一棟高層住宅樓前，抬頭仰望上方一處被熏黑的窗戶，神情十分空洞。直到香煙燒到手指，他才回過神，掏出門禁卡刷開門，步履闌珊走了進去。

    15樓，邱天佑從電梯走了出來，打量四周。兩梯四戶，兩部電梯之間則是安全通道，女兒的家門正對安全出口。

    因為火災被定性為電線短路而結案，所以大門上的封條已經被企圖來搜刮錢財的男方親戚們撕毀。

    邱天佑把藥匙插入一半，門就開了。他低頭一看，原來鎖舌斷在門框里。

    “蘇博言這一家子，就沒有一個懂事理的！”邱天佑死死捏著把手，把牙齒咬的嘎吱直響。

    吱呀~他拉開門站在門口，映入眼簾就是被熏的黑不溜秋的墻、猜不出出處的鐵架子，還有一堆一堆不知是蘇物的灰燼。

    他每走一步，脊背就會佝僂一分；每一次吸氣都會聞到大火之后殘留的煙……等他走到書房，警方發現女兒尸體的地方后，就再也走不動了。

    嘭~

    他雙手撐地，跪在地上。

    女兒從小就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書房，但他總以小孩子有個書桌夠了的理由打發她。他已經記得不，女兒因為書房的事和他吵過多少次。也忘了，女兒在他書房搞破壞，挨了自己多少打。

    滴答~

    “曼曼，你回來吧。爸爸做出了好多錯事，你回來罵我好不好！”

    滴答~滴答~

    “爸爸給你留了一間書房，一直沒敢裝修，就怕你不喜歡。你回來自己設計好不好！”

    滴答~滴答~滴答~

    “我知道你停留在人間，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哪怕你成了鬼魂，你也是爸爸的女兒。你回來好不好！”

    “咱們爺倆，還有禾禾……”邱天佑哽咽到顫抖，再也說不下去。

    滴答……

    直到他的眼淚把地上的灰燼和塵埃融成了污泥，沾滿他雙手，整個房間依然靜悄悄。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他從地上爬起來，把雙手在干凈的褲子上擦了擦，然后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邱雪曼和一個女孩的合照，不過那名女孩影像很模糊。很顯然是因為拍照的瞬間晃動了身體。

    “我把你藏在同學錄的照片給你帶來了。這是你最重要的寶物，現在爸爸把它給你送過去。”邱天佑點著打火機，剛把照片放在火苗上，一陣風從陽臺吹進來，吹過只剩半截玻璃的窗戶，吹滅了火苗。

    邱天佑沒有在意，又點了一次。

    咔嚓，火苗竄出。

    呼~打火機再次別吹滅。這一次風比剛剛大了一點，把半截玻璃吹的哐哐直響。引起了邱天佑的注意。

    他走到丟掉打火機，把手放在玻璃上，語氣有些激動：“曼曼，是你嗎？你不想讓我把照片燒掉，對不對？”

    “你在這里對不對！你快回答我啊！”他越說越激動，手被玻璃割流血都沒在意。

    “為什么！為什么你還是不肯出來見我！爸爸真的知道錯了，你出來和我說句話好不好……”

    咔嚓~

    半截玻璃被他掰碎，他丟掉之后，又抓住窗戶搖晃道：“你不能這樣！你是我的女兒，是禾禾的媽媽，你不能這樣一聲不吭的逃走！你這是不負責任！你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像過去那樣……”

    哐~哐~

    被火燒過之后的窗戶早就松松垮垮，現在又被邱天佑拉扯，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掉到地上，露出光禿禿的窗臺，而窗臺中間有一條一指長，看不出深淺的縫隙，縫隙中間有一張被烤的發黃的紙片。

    “這是……”邱天佑伸出右手，想去拿時紙片時，才發現右手上又是血又是污垢。于是他把左手上的照片放回口袋，左手在身上擦了兩遍后，才小心翼翼地去捏紙片的一角，拿起來仔細觀察。

    原來這是一張合同的照片，照片上只拍下了簽名欄和少數正文的內容。

    首先引起邱天佑注意的是，合同左下角的投保人簽名——蘇博言，被保人——蘇果禾、邱雪曼。最后的受益人署名，因為被火烤的發黃無法辨認。

    再結合少許正文，邱天佑推測這是一張保險合同照片。

    “曼曼，這張照片是怎么回事？”邱天佑再一次對著空氣說話，這一次依然沒人回答，連風都沒有。

    咚咚~“請問，有人在嗎？”屋外女子的聲音打斷了邱天佑的思考。

    他走到客廳，看見一名穿著運動服的年輕女子提著一盒餅干站在門口。

    “你是？”

    “我是昨天剛剛搬來的，就住樓上。”女子主動交代，“我就是想過來串個門。”

    邱天佑不明白這個年輕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就算她昨天才搬來，不知道這房子發生的事。難道她看不見這間屋子被大火肆虐過的痕跡嗎？

    也有可能是這個女子沒事找來，想八卦一點事。

    但無亂是哪種情況，邱天佑都極度反感。他只想在女兒的家，好好和女兒說話。

    “很抱歉，我現在還有別的事，不能招待你。”

    “哦，這樣啊。”女子就像沒理解邱天佑的逐客令一樣，依然自顧自話：“這里的住戶都好難溝通。哎哎，你別板著臉，我沒說你。”

    “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可以先走嗎？”邱天佑不得不把話挑明。

    女子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故意無視邱天佑的驅趕，滔滔不絕道：“讓我想想……他們好像會在晚上十一點集體外出。我晚上看到了，問他們去哪，他們都不搭理我。真的是太沒禮貌了。”

    “我也是。”邱天佑說完，哐的一下關上門。靜靜地站在門口，回憶前天警方結案的時候，周邊鄰居簽署證詞簽名的情景。

    這些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冷漠。無論自己是用金錢，還有下跪來乞求，他們都不肯和自己談論女兒生前的事。

    每當自己說出女兒的名字的時候，他們一臉的晦氣模樣，讓邱天佑感覺很窩火。

    “大城市的人，就是這么冷漠……”女子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

    邱天佑感覺心驚，因為女子說的話，正是自己剛剛想在心里說的。不過這種心驚感，隨著女子后面的話，很快消失。

    “我不就是想借點果醬嗎！一個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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