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線小城市的夜生活是貧瘠的。糖醋里脊街作為非鬧市區的老城區，更是貧瘠中的貧瘠。街道兩旁的路燈和高矮不一的私房都已熄燈，唯有暗淡的月光灑在這里。忽明忽暗的煙頭，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楊彬郁丟掉煙，打算回車上時，突然看到一個人影朝自己這邊走來。
終于碰到一個人了。
他走上前，想要詢問對方這條街有沒有住宿的地方。可是……
那人在距離他兩三米遠的位置停下來，幽幽道：“你~站在~我弟店子~門口，想要干~什么？”
雖然楊彬郁感覺不對勁，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發問：“我在找住宿的地方。請問，這有旅館之類的嗎？”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偷我的瓶瓶~”
那人說話時快時慢，喜歡拖長聲音，又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這讓楊彬郁感覺有些不對勁。他擔心對方是神經病，所以不再接腔，直接打開車門上車。
還未啟動車子，那人就把臉貼在車窗上，生氣道：“你想跑~你心里有鬼~”
“你可以讓讓嗎？我要開車了。”
“偷了我的~瓶子~你逃得了嗎~”
楊彬郁皺眉看向那人，可是因為光線問題，看的不真切。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神經病”，就啟動車子，在車頭燈光線的擴散下，他終于看清那人……
頭上有飄來飄去的黑霧，黑面獠牙，雙眼只有眼白，不見瞳孔。
鬼！
牙齒打顫的楊彬郁，僵硬的轉回頭，看向前方。滿腦都是驅鬼的民俗方法。
說臟話？還是假裝沒看見它？
被恐懼扼住呼吸的他，最后決定用無視的方式躲避鬼。可在后排楊綿已經進入尖叫模式，雙手從駕駛室座椅后伸到前面抱住他，結結巴巴道：“爸，爸，有有鬼鬼！”
陡然被兒子抓住，讓他一直緊繃的神經徹底崩潰，歇斯底里喊道：“閉嘴，沒有鬼。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一切都是假的，是假的！”
借著這股激動的情緒，他終于按下了啟動按鈕，右腳狠狠踹向油門，想要離開這里，遠離窗邊的鬼。
可油門就像被什么東西卡死一般，更本就踩不下去。
窗邊的鬼開始獰笑，他開始焦急，身后的兒子又開始尖叫。
“呀啊~”
變聲期特有的半嫩尖叫聲，劃破了夜的寧靜，傳到一路尋找麥武的馬笠耳中。
“麻蛋，不會是那貨在害人吧！”馬笠用盡全力朝聲音來源跑去。
嘭嘭，麥武拍打著車窗，帶著詭異的笑容說：“小偷~下車~你逃不掉。”
楊彬郁一把扯掉掛在后視鏡上的佛像，舉著佛像對著麥武：“你，你最好離我遠的一點。我這是大大師開過，光光的。”他說話的同時緊閉雙眼，不敢看恐怖的麥武。
“啊呀~”楊綿更加尖銳的叫聲，終于把蘇果禾吵醒。
“煩死人醬了。”她剛想拿起靠枕去堵尖叫少年的嘴，就看到麥武的鬼臉貼在駕駛室玻璃上，滑來滑去。
“鬼啊！”尖叫禾也上場了。
如果是在平時，車上有小孩叫個不停，楊彬郁一定會大聲訓斥。可現在，他對后排兩名孩子充滿了感激，正是他們的尖叫，讓他感受到活人的生氣，驅散了他大半恐懼感。
他鼓起勇氣低頭檢查油門，想要排除問題。剛剛低頭，就看到一股黑霧從油門上退散，向車門飄去。
麥武陰森森道：“既然你~不下車~那我上~車~”
“什么！”
在楊彬郁的目瞪口呆中，麥武虛化穿過了車門，鬼頭頂著他的腦袋。涼意順著他的腦袋，蔓延到全身。
“啊啊啊啊！”后排一大小愣是把高音再次提高，震得楊彬郁腦袋快要炸了。
麥武的鬼頭旋轉了一圈，看向后排：“是~小蘿莉~你又回到這里了~我很喜歡小蘿莉~”麥武說的話越來越連貫，黑臉慢慢恢復到常人膚色。
“啊？是鬼叔叔！”蘇果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會再次遇到麥武，于是她揉了揉眼睛，瞪著麥武：“人醬一定是在做夢。”
麥武努力擠出和藹的笑容：“小蘿莉~叔叔~一會兒再和你玩~”說完，他頭上的黑霧就把楊彬郁的腦袋包裹住。
楊彬郁頓時五感全失，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見。身體也像被冰凍了一般，就連小拇指都動不了。此時，唯有大腦還處于活躍狀態。
我早該明白孩子就是麻煩的代名詞。要是我當時狠心不要孩子的撫養權，讓那個自私的賤人把他帶走。我也不必天天擔心這個怪物被人發現，也不用年年拿錢供著廣白。
……
沒有楊綿，我也不會來料理市找廣白，也不會遇到遇到鬼。
……
要是我咬咬牙，就在廣白山莊住下就好了。
……
楊彬郁感覺眼皮越來越沉，身體越來越冷。
要死了嗎？真是不甘心啊……
“你這個壞蛋！快點離開我爸爸！”
也許是父子連心，讓楊綿感到父親很難受；也許是楊綿發現父親的臉色，和他過去見到的死人很像，讓他害怕父親也會和那人一樣離開自己。
他暫時忘記了對鬼的恐懼，雙手抱拳砸向麥武的頭，希望把父親救下來。
由于他的雙手還被黃銅手銬烤著，不能收放自如，再加上麥武已經虛化，所以他的雙拳穿過了麥武的頭，重重的砸在檔把上。
咔嚓。
他雙手小拇指在一聲脆響后，骨折變形。手掌邊緣被也砸得鮮血飛濺，一部分血液濺射到中控面板，一部分濺到楊彬郁的襯衣上，透了下去，碰到了楊彬郁冰冷的身體。
好溫暖……
楊彬郁恢復了一點行動力，用手去摸腹部的被溫暖的地方。然后把手放在眼前，左右轉動。可在黑霧的包裹下，他什么都看不見。
怎么會這么溫暖？
他把沾有兒子鮮血的手貼在臉上，讓這種溫暖傳遞到臉上。很快，他就聞到濃郁的鐵銹味。
……
“放開我爸爸！”楊綿不顧雙手的傷勢，再次抬起手，向他根本就無法觸及的麥武砸去。
血，濺得更多了。
舉起，砸下，舉起，砸下……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和恐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父親救下來。
不知何時，一部分血濺在驚恐萬分的小蘿莉臉上。小蘿莉的神情慢慢呆滯，雙目失神就像在回憶什么。
她雙肩陡然冒出兩團火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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