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芒炸裂，直到變成一道光柱傾瀉而下，奧蘭躲過了千百道攻擊之后終于到了極限。這些又神術所驅馭的光芒很輕易地穿透還有燃盡了奧蘭的斗篷，接著是革甲。

    轉眼之間奧蘭身具的所有裝備都被分崩瓦解，他也只能用肉體的力量來直接承受這種灼熱而狂暴能量的洗禮。

    奧蘭的皮膚在光羽的撞擊之下竟然沒有直接被灼傷，反而由透白的顏色逐漸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通紅得發亮，甚至連他一頭銀色的長發也如同一絲絲燒紅的秘銀一般那樣快要熔化，那雙好似巨龍之眼的豎瞳竟然猶如浴火一般金亮。

    但這也只有奧蘭自己知道，他的身體正在承受著足以在頃刻間焚毀正常人類肉體的高溫，從里到外他的血液已經變得沸騰，肌肉、骨骼還有內臟都在無休止地壞死與重生，那些被身體廢棄的物質以肉眼可見的黑色物質迅速從他的身體表面溢出，然后結淤。

    以至于奧蘭的精神世界都在高溫之下扭曲變幻著，他甚至看見了那些只存在于腦海之中的事物，無論是死去的人也好、快丟失的事也罷，它們統統猶如滾動的最大圓石一遍遍碾過他的每一根神經。

    奧蘭的身體正在竭力保持著這一種平衡，這種游離在死亡與新生，崩壞與重建之間的平衡。而之所以他能夠一直維持這個狀態，全自于奧蘭體內那個看不見也無法準確形容的“器皿”。

    器皿之中所盛放的便是能夠支持奧蘭的身體無限“燃燒”的能量源泉，或可以將其簡單稱為“靈魂”的特殊物質。

    如果說這世間最龐大的能量載體便是靈魂也未嘗不可，因為這世間萬千生命的物質基礎便是靈魂。而每當一個生命的消逝它的靈魂同樣也會脫離肉體的束縛，最后逸散在天地之間。

    也只有最特殊的，注定接受命運選擇的生命才有那個資格去掌控靈魂的力量。靈魂是能夠燃燒的，大概是因為靈魂便來自于火焰吧。

    數以萬年之前，有一群人掌控了火焰，得到了靈魂。

    現在，奧蘭正以無限接近于那群人的姿態存活在這個世界，他的到來或許并不是一個偶然而已。

    ……

    奧蘭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他遲早有被燃成灰燼的那一刻，難道自己終究還是要死在這里？心中不禁想起了整個胸膛都被扎穿，躺在血泊當中的蒼老身體，那時候他已經什么話都說不了。

    可他還是張著口，任憑一股股鮮血淌涌……奧蘭知道他想說什么，也知道他一直希望著自己能夠脫離那所謂命運的掌控。

    不過奧蘭終究沒有聽他的，依舊選擇了毀滅那些本該死去的人，或者也毀滅了自己。

    可能他最大的愿望還是想讓奧蘭當一個默默無聞的獵人，然后看著奧蘭娶一個妻子，等有了孩子后他們一同在奧汀格南鎮子上購置一所房子，看著夕陽還有那片山脈。

    殺了所有該死的人，奧蘭沒有得到救贖，可能是他從不信仰任何神明的緣故吧。或者就此死去也未嘗不是最好的選擇。

    奧蘭跪伏在火焰當中，那一顆碩大的黑晶在他的面前，這是殺死獨眼梟后僅剩的唯一之物。他一直隨身戴而帶，只是現在所有衣物被焚毀，黑晶也掉落出來。這種神奇而又充滿誘惑力的東西竟然不畏懼這樣的高溫。

    透過純黑的晶面，奧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面貌，也不止是自己的面貌。

    不知何時，原來她們的身影已經印刻在他的心底，無法忘卻。奧蘭的心中陡然間生出了一絲悲切、傷感又或者不舍。

    不知何時，原來自己的內心已經可以容下這么多的情感了……奧蘭伸手捏起了這塊觸感冰涼的黑色晶體。

    嬉笑怒罵的她們也好，喜怒嗔癡的她們也罷，她們偶然間闖入了他一個人孤獨而灰白的世界，驀然間，原來早已經讓這里變得如此絢爛。

    一個人孤獨的人，一旦擺脫了形單影只的自己，就會越發渴望那些充滿生命還有呼吸的時光。陡然間發現她們心臟跳動的旋律，還有纏繞在耳邊呼吸的聲音，又或者那些從不缺少信任與依戀的目光一直陪伴在左右。

    或許意識到她們“存在”時已經太晚，但唯有此生不能辜負，也決不能放棄。

    咔呲——手中的黑晶開始出現道道裂痕，奧蘭感覺到了被封印在黑晶之內正在顫抖的能量低吟著、訴說著，強烈地渴望著，只待掙脫掙脫這個枷鎖還有束縛。

    砰——！

    一股無形的沖擊以天使光柱的中心為原點向四周震蕩而出，四騎士長與主教毫無防備地被淹沒于沖擊之內。

    “不！不！不！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主教的紅色長袍在灼熱的圣光中燃著衣角，冒著煙霧，變得殘破不堪。他華麗而高聳的教冠也不知摔落在了什么地方，只剩下那散發著焦臭，跳著火星的頭發散亂在頭頂。

    為什么？他明明已經看到那個該死的邪物在圣光中被點燃，甚至變成了一團燒焦蜷縮的渣滓，可他為什么又站了起來。

    主教借用手中的神杖施展出最強的圣光屏障擋住了這股狂暴的能量才得于幸免，否則那四名躺倒在地面上，已經變為比不死人還要干枯焦涸的尸體就是他下場。

    眾人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沖擊和震顫驚在了原地，他們或許想過圣光之后留下的可能只會是一堆灰燼而已，甚至連灰燼都不會剩下。畢竟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威力的神術奇跡，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那種源自于陽光的似乎可以焚盡一切的炙熱嚴酷。

    莉莉安還有阻擋她的三名騎士同樣停住了手中的劍，不同于三名騎士的失魂落魄，好像他們信念都已經崩塌那般。

    莉莉安喜極而泣，她以為自己將要永遠地失去奧蘭，失去這個幫她走出困境，一直給與她勇氣與溫暖的友人。奧蘭再次創造了奇跡，因為他破滅了神的奇跡。

    ……

    灰燼？這個詞他已經遺忘得太久，因為這還是世人未曾知曉的存在。

    奧蘭沉默著，看著自己手掌之上覆蓋凝固著的黑色物質，只要他稍稍一用力便能抖動脫落的灰燼。

    灰燼啊……原來我，便是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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