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楊心境稍有波動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渾身一緊，一股冰冷沉重的威壓降臨到了他的身上，讓他幾乎動彈不得，彷佛是青蛙被毒蛇盯上了一樣。

    王楊慢慢抬起頭，迎著那股冰冷沉重的威壓看過去，原來是梅羅紋加的目光；那是怎樣的目光啊，冷漠、睿智、威勢無邊，視眾生如螻蟻，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靈。

    在這股神威如獄的威壓下，王楊意識中一直平靜無波的危險預感如同火山一樣爆發了，這種死亡壓迫是如此的恐怖，簡直有天地之大卻無處可逃的幻滅感。在王楊經歷過的全部戰斗中，只有死神來了中的蓋亞意識曾經給過他這種感覺。

    梅羅紋加抬起手，看似非常緩慢，但是幾乎在一眨眼間，他的手已經完成了舉臂、探手、伸指的動作，最后用看起來非常輕柔的動作在虛空中一點。

    “嗤”

    王楊在本能地控制下一側身，同時胸口一涼，背后一痛，然后他整個人就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飛了。

    他的胸前，一個手指粗細的血洞正在汩汩流血。

    這似慢實快的一擊，王楊甚至來不及作出更多的反應。

    王楊心中的震動和他翻騰的氣血一樣強烈，梅羅紋加的出手接近于跨越空間直接作用在他的身上，完全超越了神經反應。然而詭異的是，梅羅紋加的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就是無法躲開。

    縱然以王楊豐富的戰斗經驗，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一咬牙，凌空一個翻身，穩住身形。

    但是他一抬頭，渾身的血液瞬間冰凍了：梅羅紋加就站在他的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好像早就等在那里一樣。而他的氣機感應全力開動，卻一無所得。

    然后梅羅紋加舉重若輕地一揮手，王楊又遠遠地飛了出去。

    剛剛遭受穿胸之創，立刻再受重擊，王楊只覺得四肢百骸疼痛欲裂，體內逆行的氣血已經到了沖口而出的邊緣，但他胸中的桀驁銳氣更烈，硬生生地把這口血吞下，強行催動真氣，身形一折，向著梅羅紋加猛沖過去。

    他整個人已經化為一支石破天驚的神箭，凝聚了凌厲無匹的戰意，遇強更強的斗志和銳不可當的鋒芒，以一往無前的決絕直指對手。

    就在他轉向沖出后的一瞬間，他的身后才傳出一連串震耳欲聾的厲嘯和爆裂，空氣中一圈又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擴散開去。

    這一擊，是王楊在極端不利的局面下全身精氣神高度聚合的一擊。聲勢之強，力量之猛，已經是王楊前所未有。一時之間，天地間再無其他聲音，只剩下這一擊的厲嘯和爆裂聲。

    梅羅紋加一擊得手后，似乎早已料到王楊會拼力反擊，等在原地，仍然以那種睥睨的目光遙視著王楊，恍若神靈俯瞰螻蟻。

    兩人原本相距不到二十米，但以他們的實力，這點兒距離根本不算什么，王楊擰身反沖，幾乎眨眼之間就到了梅羅紋加面前。

    但是就在他蓄勢待發，將動未動的一剎那，梅羅紋加先動了。

    仍然是那種似慢實快的動作，看得王楊難受之極同時又心神劇震。

    梅羅紋加伸出右手，虛空輕輕一按。

    “嘭”

    就好像被一架高超音速戰斗機迎面撞擊了一樣，王楊快如流星的來勢戛然而止，同時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回去，鋪天蓋地的厲嘯和爆裂頓時消弭無蹤，他那萬鈞雷霆般的一擊自然也發不出去了。

    這沉重的一擊將王楊倉促之間聚集的力量全部打散，身體以不規則的姿態扭曲著，連意識也直接陷入到半昏迷之中，飛出去很遠很遠，直到一頭扎進一座山峰中。

    在這不到十秒鐘內的交手中，王楊簡直就像梅羅紋加手上的玩偶，任由梅羅紋加吊打，雙方已經不是匹敵不匹敵的問題，根本就是毫無反抗之力。

    被王楊撞上的山峰激起一聲深遠的悶響，整個山體戰栗不已，沖擊帶來的巨大能量激起的碎石噴射到了極高的空中，蛛網狀的裂痕瞬間布滿了半個山體，但是很快，大量積雪連同碎石轟隆隆地往下滑落，呼嘯而至的雪崩彈指間就將王楊和這一切淹沒起來。

    梅羅紋加沒有繼續出手，而是久久地看著王楊墜落的地方沉默不語。他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全力出手過了，一時之間居然感覺有些陌生。而且這幾下子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每一擊都蘊含了他十成十的力量，再加上妙到顛毫的控制力，可以說沒有一絲一毫的散逸外泄，全部由王楊承受下來，在這樣的攻擊下，王楊沒有當場化為齏粉已經非常難了。

    現在的問題是，王楊還活著嗎？

    雪崩漸漸停止，積雪和碎石終于停下了奔流的腳步，轟隆隆的哀鳴也隨山風而去，放眼望去，整個山體明顯矮了一頭，由此可見王楊墜落的沖擊有多大。

    一分鐘過去，沒有動靜。

    三分鐘過去，悄無聲息。

    梅羅紋加輕輕皺起眉頭：“難道真的死了？”由于他收回了這片領域的力量屏障，已經無法作出準確及時地探查，而且王楊被掩埋的非常深入，厚厚的山體也阻隔了梅羅紋加的念力。

    很快，梅羅紋加的眉頭舒展開來，他自嘲地笑了笑：“這樣的力量，就是救世主和賽拉夫也無法抵抗，他只是一個人類，血肉之軀而已。我竟然有點兒擔心。。。。。。真是可笑。”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正是這只手，剛才給了王楊最致命的一擊，可謂是Matrix最強的手了。但是仔細看去，這只手上卻沒有任何老繭，精致白皙，保養極佳，連皮膚上最細致的紋理都清晰可見，根本不像一個戰士的手。

    梅羅紋加的目光漸漸柔和，如同觀摩情人的面龐，片刻之后，他喃喃自語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意思的對手，就這么結束了。”

    話音剛落，他的臉上突然閃過一抹鐵青，語氣也冷冽下去：“不過這家伙實在可恨，不殺他心氣難平啊！”雖然在交手中，王楊幾乎是一邊倒的敗北，但是在舌辯里，熟知劇情的優勢卻使得王楊字字誅心，梅羅紋加甚至恍惚有種無處遁逃的感覺。

    山風凜冽，寒意料峭，天地之間一片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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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尼布甲尼撒號上，王楊的生命體征忽然急轉直下，幾乎完全停滯了。心跳停止，呼吸消失，腦電波拉成了一條直線，甚至連體溫也漸漸涼了下去。如果僅僅從檢測儀器的反饋來看，王楊現在差不多就是一具尸體。

    “上帝啊，不要！”

    花容變色的崔妮蒂一時間亂了方寸。因為王楊的插隊，這位人氣女主角沒有從先知那里得到“愛上救世主”的指引，自然也就沒有了面對愛人瀕臨死亡時的篤定。在這種末世里，人類的情感因為生命的短暫而變得異常濃烈。即使反抗軍這樣的鐵血戰士也不例外。

    “崔妮蒂，快讓開！讓我幫他注射腎上腺激素。”榔頭號的醫務員瑪姬當機立斷。

    一支無色的腎上腺素推進了王楊靜脈。

    崔妮蒂強忍痛苦，緊緊盯著檢測儀器上的波動，雙手已經在無意識中攥得發白發青。

    但是五分鐘過去，王楊的生命體征沒有絲毫動靜。從醫學的角度來說，五分鐘足以說明一切。

    “不！”面無血色的崔妮蒂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崔妮蒂，我很抱歉。”瑪姬拍拍崔妮蒂如同秋風落葉般顫抖的肩膀，一臉黯然地說道。饒是她已經見到過太多人類戰友的犧牲，每一次仍舊痛苦不已，因為在這個末日般的地球上，能夠保留最后尊嚴的同胞只剩下二十五萬了。

    可是崔妮蒂的反應讓人更加不安，雖然她的外表給人的感覺異常虛弱，整個人搖搖欲墜，要不是瑪姬的攙扶，恐怕早就軟倒在地，可是她的眼睛深處卻有種莫名的光芒閃爍。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醫務員，瑪姬對于遭受過重大打擊的同胞有著非比尋常的敏銳，也非常明白驟失愛侶對于末世的人類意味著什么，就像現在——崔妮蒂眼中的光芒有失望，有痛苦，有憤怒，唯獨沒有理智。

    房間里面一片沉寂，寧靜中似乎隱藏著一座隨時都要爆發的火山。

    崔妮蒂緩緩站穩了身體，慢慢推開瑪姬，深深地看了王楊一眼，然后一扭身向外走去，腳步有著說不出的決絕。

    王楊死了，她已經不想活了。現在，她只想用戰士的方式與愛人一起擁抱死亡。

    與此同時，莫菲斯也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作為他最看好的接班人，他對王楊的期待僅次于尼奧；但是如今卻不得不眼睜睜地白發人送黑發人。如果不是尼奧給了他最終的希望，他真想不顧一切沖到Matrix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

    “咚”

    坦克狠狠一拳砸在墻壁上，壯碩的胸膛劇烈起伏。這種目睹戰友陷入死亡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哪怕他的接線員生涯里已經經歷了無數次，每一次仍然會痛徹心扉。

    “不，這不可能！”茂斯喃喃自語道，“師父的功夫那么好，怎么可能會死呢？就連特工也打不過他，還有誰能？而且他還沒有教會我功夫呢，他還沒有見過我妹妹呢。。。。。。也許，也許這只是假死，對，一定是這樣，上一次師父也是讓我們誤會他已經死了，但最后他還不是好好活著。。。。。。”他語無倫次的嚷嚷著，但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猜測。

    “好了，小子。”回答他的是羅蘭，“我也很難過，但我們還是面對現實吧。我們的戰友，又失去了一個。”

    其他隊員也紛紛低下了頭。

    “不！”一個聲音突然說道，“茂斯說的沒錯。他沒有死。這個混蛋！”這個聲音不僅冷靜，而且帶著驚喜，在一片悲戚的氣氛中，顯得異常刺耳。

    眾人心中同時迸出了火星，他們一齊霍然抬頭，想看看究竟是誰居然會如此惡劣，到了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情幸災樂禍。戰友的犧牲難道對他毫無觸動嗎？

    可是當他們看清楚之后，反而更加驚訝了：說話的人居然是剛開始情緒最激動的——尼奧。

    尼奧此刻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原本焦躁的眼神變得無比清亮。

    而那屏幕之上，王楊的代碼流又有了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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