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虎叔叔!”
見到那鐵塔一般的大漢,姜小蠻心中一喜。
當初,姜耀離開皇朝腹地征戰邊地。
他身邊,跟著一支孤獨一族老爺子給外孫準備的鐵侍。
合共二十一人,被人喚作十虎七狼三鷹一犲。
這個虬髯大漢,正是那十虎中排名第三的鬼虎。
如今在邊軍中擔任戍城校尉一職,與魏冉同級,執掌一方軍權。
巍峨北涼城,十萬鐵劍冢。
北涼城,這座南北兩域交界處,唯一人口過千萬的巨城縱深處。
藏著一方獨立小世界,自成方圓,喚作劍冢。
這處獨立世界,只屬于一族所有,北涼獨孤。
據說其中葬著萬千利刃,劍氣縱橫直沖斗牛。
而劍冢,并非人力所開辟,正是那一道道劍氣撕裂混沌虛無而成。
獨孤氏,北地三州乃至南域大夏都是最為頂尖的一族。
而能成為獨孤一族鐵侍的,無一不是身入劍冢數載乃至數十載,歷九死之劫得劍冢認可之人。
獨孤一族的鐵侍,多是北地三州收養的戰爭遺孤。
有許多,甚至是從其他幾域挑選回來資質上等身世清白的孤兒。
孩子自幼便受獨孤一族養育教誨,習授武藝心法。
照理說,獨孤家的鐵侍本應一生追隨主人,直至殉國那一刻的。
若是所侍奉的主人身隕,則繼續效忠于主人后裔,一生侍劍一生為仆。
姜耀不太在意這些規矩,尤其是跟隨姜夜入主邊地以后,更是讓他的這些鐵侍們隨他投身邊軍。
歷來與莽荒大戰,原本二十一人,現如今卻尚在人世的只剩下了九人。
其余,皆是戰死。
活著的,除了那個連姜小蠻都沒有見過被冠之以豺為名的鐵侍外,都成了手握一方兵權的將軍。
但不變的,卻依舊是只忠于姜耀一人,直至身死。
如這虬髯大漢,便是獨孤一族培養起來的鐵侍,自幼便追隨在姜耀身邊。
所以,哪怕如今面對的是大夏六皇子,鬼虎也依舊這般無所顧忌。
鬼虎身披赤色鐵甲,這鐵甲赤紅如火,左右兩邊肩甲與胸甲上,各繡著三朵熾烈的火云雕紋,合共九朵,是專屬于邊地烈焰鐵騎的戰甲。
赤紅的軍靴踏在半空,鬼虎哈哈一笑。
旋即軍靴向下輕輕一踏,發出咚的一聲踩在虛無中,緩緩飄落地面。
“襄城校尉鬼虎,見過六爺!”虬髯大漢落到地面上,沖著姜展微微行了一禮。
他雖然壯碩無比,但落地卻很輕,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就仿佛沒有一絲重量。
鬼虎面色有些黝黑,但那雙眼睛卻呈現出一種幽暗之色,當真如虎眸一般銳利。
當這雙眼眸掃視過姜展身后的文梟與姜楚風時。
前者還好,文梟一臉平靜的沖著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但姜楚風終究修為相差太多,竟然覺著這目光當真如閃電一般,映照在臉上時,不由想要將視線挪開不敢去與之直視。
但等到鬼虎目光移向那持槍而立少年時,立刻就變得柔和起來。
就好像,一條忠誠的老犬在望著他的小主人一般。
如鐵塔一般的漢子,望著姜小蠻,忽然就咧嘴一笑,說道:“小蠻少爺,來的有些遲了,還請勿怪。”
姜小蠻收回槍,將龍膽銀槍負在背后,沖著虬髯大漢笑了笑,然后擺擺手,輕聲道:“鬼虎叔叔,你這說的是哪里話,來的一點也不遲。”
“對了,我爹呢?他怎么沒來?”姜小蠻看著鬼虎,有些疑惑道:“我并不是說鬼虎叔叔不夠厲害,只是按理說爹既然知道六叔來邊地了,應該會親自前來才是。”
鬼虎呵呵一笑,道:“公子他有事脫不開身,不過在來之前公子托我給你捎句話,說此次北行歷練一切隨心就好,不要有太多顧忌。另外,在入北秦前一定要先去趟北涼城,公子說你外曾祖父大人有東西要交給你。”
姜小蠻點了點頭,也并不是太在意。
出來這么久,他著實有些想家了。
原本是想著借著這次機會,看看能不能讓姜耀與林媚來看看自己。
既然鬼虎沒有詳細說,他也不會刻意去問。
想來,自己爹爹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是不知道娘親與陌離姐近來怎么樣,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他。
似乎是猜出了少年心思,鬼虎輕笑著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交到少年手中:“小蠻少爺,這是夫人讓我交給你的,囑咐我告訴你等入了北秦再拆開。”
姜小蠻鄭重其事的接過信,放入懷中,然后指著姜展,道:“鬼虎叔叔,你剛也聽見了,六叔他污蔑我爹,還請你出手教訓他!”
姜展聳聳肩,看著虬髯大漢,笑問道:“獨孤鬼虎,你說我腹誹老九,我就想問問,我真的是腹誹么?”
“額……”鬼虎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他是跟隨自家公子從炎帝城中出來邊地的。
當年,自然沒少跟眼前這個‘六爺’打交道。
若說腹誹,還真不算。
畢竟,當初去還沒有掛上‘凌天候府’四個大字匾額的那間府邸中搬酒時,他也是全程參與了其中。
“六爺,我家公子讓我將這個交給你。”鬼虎岔開話題,呵呵一笑,手中憑空出現了一道碧色玉簡,雙手捧著遞到姜展面前。
姜小蠻見鬼虎這會兒表現,心思不禁一動,心底忽然就生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莫非,剛才這個‘不要臉’的六叔說的是真的?
自己爹爹當年比起這個六叔來,臉皮還要更厚一些不成……
這碧色玉簡成三角形,內刻法陣。
人持在手里對著它說話,便能被其內部法陣記錄下來,是平日間傳訊消息的重要手段之一。
只是與尋常書信比起來,這種傳音玉符雖說更為方便,但制作頗為繁瑣復雜。
除非像是一些宗門大族,普通百姓與江湖上諸多勢力傳遞消息,還是以書信為主。
姜展接過玉簡,貼在額前注入神識于其中。
再睜開眼時,面色忽然就變得古怪起來,一陣紅一陣綠。
輕哼一聲,姜展將那玉簡直接捏碎,仿佛生怕被外人聽見其中內容一般。
看著這個身材有尋常人兩個高的虬髯大漢,姜展平復了下情緒,輕聲道:“我不管老九說的是真是假,他不想去爭至尊之位,要在邊地當一個逍遙王爺那是他的事。可這場機緣是我結義兄弟用命換來的,如果不爭上一爭,著實會讓云兄寒了心。”
鬼虎點點頭,道:“來之前公子已經猜到是這個結果了,六爺當真想要入寺去瞧一瞧,自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六爺手下有人能夠勝得過我,那我們自然不會再去阻撓。”
說罷,他轉身沖著笑而不語的老僧行了一禮,這回彎下腰一揖到底,恭敬道:“湛海禪師,應該沒有問題吧?”
虬髯大漢深知老僧身份,在他之前的之前,襄城校尉將軍便是這個本名叫作張大海的湛海禪師。
一生先后追隨五代與六代兩位鎮邊軍候,與北秦鏖戰數千場,合共四十一載,卻無一敗績。
若非當初正值壯年的張大海,忽然就遁入禪宗,落發為僧。
邊地那一代的八驍將,必然有他一席。
而襄城鐵碑張家,至今仍是邊地赫赫有名的大族
掛印隱退那一年,這位如今的梧桐寺主持便已然有了王侯一境的修為。
至今已然過去兩百多載,想來湛海禪師一身修為必然到了一個很恐怖的境界。
于情,湛海是鬼虎的前輩,不論是邊軍亦或者獨孤一族最是敬重強者。
于理,小蠻少爺在梧桐寺中得其庇護與支持,這份恩情得要承下。
所以這一揖,他心甘情愿,不敢有一絲馬虎。
湛海禪師雙手合十,口頌佛號還了一禮,抬頭望著他,微笑著點頭,道:“早就有聽聞,今日的襄城校尉英雄蓋世,今日一見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鬼虎施主你有佛緣,依你便是。”
姜展看著兩人玩味一笑,然后輕聲道:“鬼虎,你當真以為本侯手下沒人能夠勝你?”
啪,啪,啪。
說罷,他輕拍手掌三下。
隨之一道劍光由遠而近,在夜空中如同一道流星一般。
隱隱約瞧去,那狹長不過兩尺的暗藍劍身上竟然站著一人,一頭紫色長發隨風擺動。
不過一瞬的時間,便是從山下到了山上。
那人自天空中躍下,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姜展身前,恭聲道:“問天閣凌劍,見過侯爺,見過云先生!”
鬼虎沉默看著那半跪下去的身影,臉上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右手不禁輕輕撫住背后那柄快要如他一般高的鐵劍上。
九州五域,用劍的不少,擅用劍的勢力更多。
若說排第一的,自然是西域大周皇朝至尊李家的《劍典》。
那可是李氏宗族自古相傳的古天功,修煉到極致便是能夠劍碎虛空,御劍飛升為劍仙。
但整座南域大地,真正用劍能讓人光是聽名便心生畏懼的卻不過五家。
北涼孤獨家的鐵劍,南陵劍谷方家的幻劍,藏劍山莊的名劍八式,九幽鬼府的冥劍,以及羅浮山純陽宗的八荒御劍訣。
前三家,講的是人御劍。
后兩家,卻反其道而行,是以劍御人。
化身為劍仙,以劍入天道,是這片大地上萬千劍客一生所追求的。
所以,不論是人御劍亦或者劍御人,最后所指向的卻都是天道。
凌家,正是羅浮山純陽宗三大姓氏之一。
這一族,從古至今可是出過不少劍仙。
最為出名的,便是一千兩百年前,一劍驚艷了整座九州的‘凌云公子’。
凌劍,鬼虎聽說過,正是羅浮山凌家當代家主膝下第三子,在凌家一直被稱作小凌云的存在。
卻沒想到,如今竟然會在這里碰到他,而且還是以對手的身份。
將手從身后背負著的長劍緩緩松開,鬼虎哈哈一笑,然后拱了拱手,道:“六爺當真好手段,連羅浮山純陽宗凌家的傳人都能收入麾下。”
將凌劍扶起,姜展搖頭輕笑,糾正道:“凌公子可是我凌天候府中,問天閣第三閣老,我們一直是兄弟相稱,并不能算作收入麾下。”
輕輕拍了拍凌劍的肩膀,姜展呵呵一笑,道:“凌兄,還請有勞你陪著鬼虎將軍過上兩招,點到為止,切莫傷了和氣。”
凌劍年紀已然三十出頭,卻面白無須,依舊如同二十歲的青年人一般,身上披著件道宗尋常可見到的月白法袍,容貌雖然清秀卻還到不了英俊的份上。
如此,之所以能夠被叫作‘小凌云’,自然是要落在他一身劍意之上。
都說,劍客身上藏著股劍意。
愈強大的劍客,其劍意愈是內斂于一身,藏大巧于大拙。
平日里平淡如水,出鞘時如下山猛虎,如出水蛟龍。
劍客之間,自然是要用手中長劍來對話。
凌劍似乎并不喜表達,沉默著點點頭,左手負在身后,右手向前探出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手掐劍訣微微一晃。
原本浮在半空的長劍也隨之落下,如同活物一般,當啷一聲插入凌劍背上劍鞘當中。
姜小蠻不知道凌劍,但光從鬼虎叔叔逐漸嚴肅的表情并且渾身緊繃的身體狀態,便不難猜出,這個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劍客,必然是一個大敵。
而且,鬼虎并無必勝的把握。
“請!”
凌劍手掐堅決,背后長劍再一次奪鞘而出,被他伸手握住。
隨即,他右手持劍,劍出半鞘,將劍尖朝下,然后沖著鬼虎行了一個劍禮。
鬼虎點點頭,輕聲道:“請!”
將那柄背負在身后,幾十年不曾離身的鐵劍從后背緩緩拔出。
持在手里,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朝夕相處如同自己兄弟一般的鐵劍,竟然會是這般沉重。
兩人都是用劍的高手。
而高手之間對決,往往沒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在其中。
自然也不會像大多志異小說中寫的一般,大戰八百回合,大戰三天三夜。
高明的劍客都懂得,招式用多了,反而憑空給對手暴露自己的破綻。
勢均力敵,往往講究的是一招分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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