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月今天起來的很早,比起往常都要早。
一睜眼,便再沒了一絲朦朧睡意。
大概是因為昨夜在禪堂睡過一覺的緣故,又或者被那立身在窗前的姜小蠻這家伙給嚇的。
“要死啊你!”
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睛,姬小月相當不滿,嘟著嘴。
還好昨夜是和衣而睡,不然還真是要叫人抓狂。
姜小蠻只是把腦袋杵在窗戶上,嘿嘿直笑,看的小姑娘不禁發毛。
小堂倌內心一凜,下意識的去摸喉嚨,還以為是那幻形丹露了馬腳。
待摸見脖頸間那幻化出的喉結尚在,才暗暗松了口氣。
一個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姬小月雙手叉腰怒視那窗口憊懶少年,大聲問道:“姜小蠻,你要干嘛?”
撓撓腦袋,姜小蠻呵呵一笑,道:“沒干嘛,就是覺著你睡覺的時候蠻可愛的。”
他并沒有去拆穿小堂倌,只是嘴角微微揚起,就這么盯著小堂倌的臉去瞧。
少年覺著,兩人這樣結伴一路向北,或許,也挺不錯。
倒想要看看,姬小月這死丫頭要玩什么花樣。
小姑娘還不知道昨夜迷迷糊糊間已然暴露了身份,只是以為自己臉上有什么,趕忙伸出手去擦拭。
一邊揉著臉蛋,一邊有些疑惑的沖著窗戶外,那笑起來要比皺眉時好看許多的少年問道:“是不是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啊?”
姜小蠻樂呵呵點點頭,道:“確實,你右臉頰沾了滴墨汁,想來是昨天夜里蕭姑娘抄寫經書時,你在邊上打盹時不小心染到。”
話音剛落,也不管姬小月愿意不愿意,一只手撐著窗戶便一躍而入,跳進了房間中。
這座平日間梧桐寺為香客準備的廂房算不得太大,但也簡潔樸素,一邊墻上還掛著一幅前人留下的墨寶。
那碩大的禪字,你別說,倒還真顯佛氣。
還不等姬小月反應過來,少年就輕笑著伸出手,捏住了她那有些肉呼呼的臉蛋。
霎時,小堂倌便紅了臉。
用力晃了晃腦袋,想要將那有些冰涼但很纖長的手指從自己臉上甩下去。
可惜,效果并不是很大。
小姑娘眉頭微微蹙起,一雙大眼睛圓睜瞪著這憊懶少年,嘟著嘴,怒道:“你到底想要干嘛?”
姜小蠻微微低下頭去看那比自己矮了足足一個頭的小堂倌,然后將手從姬小月肉嘟嘟的臉蛋上松開來,伸出食指點在她眉心上,輕笑道:“干嘛要皺眉頭呢?小岳兄弟,你要多笑笑,那樣才好看!”
姬小月呆了呆,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那憊懶少年趁機又狠狠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說了聲‘該下山了’,便哈哈大笑著推開廂房門走了出去。
待她回過神羞惱的追出去時,哪里還瞧得著姜小蟲這可惡家伙的身影。
咬著牙嘟著嘴走回房里,狠狠的把窗戶連同房門都緊緊關閉了起來。
姬小月靠在那扇木門上,只覺臉頰發燙。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姜小蟲,今天真是太反常了。
小姑娘兩只手捂著胸口,只覺著心跳變得很快。
忽然,姬小月似乎想起來什么,猛然一拍額頭,暗道糟糕。
昨天夜里,自己迷迷糊糊間似乎沖著少年喊了一聲姜小蟲!
當時太過瞌睡,也沒有太過在意,還以為是夢呢。
現在回想起來,莫非讓姜小蠻這臭家伙察覺到了什么?
不過看樣子也不太像,畢竟剛才他喊自己的是小岳兄弟。
若是,若是真發現了自己女扮男裝。
以姜小蟲的性格,必然是會拆穿自己的。
那時,喊得可不就是小岳兄弟了。
那必然是要么喊小飛賊,要么就叫自己死丫頭。
總之,不會是自己名字就對了。
小姑娘搖搖腦袋,想不通索性就不再去想。
她本就是極樂觀的性格,只當是姜小蟲這家伙昨夜沒有休息,所以腦袋不正常。
轉過身去將床鋪收拾好,又拿起桌前的布子將房間內輕輕擦拭了一遍的。
拍了拍手,看了一眼墻上那大大的禪字。
姬小月樂呵呵,滿意的點點頭。
推開門,走出禪房。
姜小蠻他們早早收拾好等在禪院當中,這不禁讓小姑娘微微臉紅。
敢情,自己是最慢的那個。
鬼虎與魏冉兩人本就軍伍出身,多年行軍打仗慣了,這作息時間自然是很有規律。
卻沒想到,連昨天謄抄一夜經書的蕭姑娘,都比她起的還要早些。
陽光打在姬小月臉上,讓她本就長長的睫毛沾染上一層淡淡金色光暈。
姜小蠻看著小堂倌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沒來由的就想起來從樊城離開那一夜,他透過屋梁看到那雙澄澈如湖泊一般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滴落下來的淚珠。
不禁伸手摸了摸心口,只覺著暖烘烘的。
那里,放著一疊金葉子。
是如今少年身上最為珍貴的東西。
并非是金葉子本身,而是那丫頭曾經滴落其上的眼淚。
約么比起身后紫檀槍匣中,那柄能夠排進九州神兵榜上的龍膽銀槍,還要來的更珍貴些。
姜小蠻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小堂倌的腦袋,這一次卻沒能得逞。
仿佛早有預料一般,被她偏過身子躲了過去。
他忍俊不禁,道:“我說小岳兄弟,你可真夠慢的,磨磨唧唧像個姑娘!”
小堂倌輕啐一口,怒道:“你才像個姑娘!”
兩人爭鋒相對,讓在場諸人都是嘴角輕揚。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梧桐寺內僧人們也已然開始了一天的早課。
若說這寺中如今最為閑散的,卻是這在佛前參禪,一參悄然過去兩百多個春秋冬夏的湛海禪師。
原本老僧的意思是吃過些齋飯再下山的。
可姜小蠻心系獨孤表叔與那北秦白仲兩人之間,那個所謂的十年之期將臨。
所以也就委婉謝絕了老僧的好意,想著早些下山繼續趕路。
若非心系鐵衣門的三千兩黃金還沒有給,他原本都是打算不回錦城,等下了山便一路向北前行。
出了錦城地界,順著瀾滄大江再往北行,便是北地三州。
原以為接下來的路程會平平淡淡,可現如今卻愈發的有些期待起來。
湛海禪師一路相送,直至山門前,才停下了腳步。
老僧看著一行人,輕頌了一聲佛號,眉角嘴角皆是帶著笑。
尤其是望向姓蕭的姑娘時,更是如此。
蕭穎非但將自塔林中所得那部經書謄抄給了湛海禪師。
為了感謝梧桐寺寄存莫虞遺骨之恩,更是將自己母親生前最是珍愛的半部佛經孤本,轉贈給了老僧。
昨夜,當湛海接過那只有半冊的經書時,嘴唇顫動激動的無以言表。
那可是禪宗三圣地之一的昌都城中,輕易不外傳的佛門鎮宗秘典《楞嚴經》。
雖只是半部,但對整座梧桐寺來說都是幸事。
連湛海禪師都僅僅是初入禪宗時,跟隨恩師前往中域修行。
在那座一宗便占據一城的昌都城里,聽一位半只腳已然踏入西天凈土年歲大到驚人的師叔祖講經時,提起過。
這本禪宗至高秘典,涉及大因果,只留存于昌都城中,向來不外傳。
非佛門圣地中,最為核心弟子才有資格去參悟。
相傳若能悟透其中緣法,成佛可期。
哪怕是其他幾域禪宗支脈,都向來是無緣得見。
禪宗三大圣地,之所以能夠被稱之為圣地。
其最大根由,便是因為三處圣地存有禪宗至高成佛秘典。
西域‘獅子林’的《楞伽經》,‘蓮池寺’的《金剛經》,以及中域‘昌都城’的《楞嚴經》。
整座九州,五域萬千禪宗傳承。
唯這三部經書,能使人修成金身佛果。
其余,諸如梧桐寺中丟失已久,近日才有幸因蕭穎失而復得的《觀音心經》。
修行至大成,也僅能得證菩薩果位。
若是底子再薄弱些的佛道宗門,所傳承下來的經法。
修煉大成,興許只能達到羅漢果位。
梧桐寺上一任主持,便是湛海的授業恩師,七寶禪師。
老僧修行四百七十載,佛法已然通玄。
卻因丟失寺中最為重要的一冊典籍,以至傳承不全。
終歸是離修成正果差了一線,未能度過天人五衰,飛升西天極樂凈土。
雖如此,坐化前卻似有所感,為湛海留下一句佛偈。
‘錦城唯雨瀟瀟時,陌上山前塔林中。
自有觀自在顯現,佑梧桐興盛千年。’
瀟通蕭,今日終于得以應驗。
那冊由梧桐寺初代祖師所撰,隨梧桐寺而傳承千年,后來又失蹤千年的《觀音心經》。
終是借姓蕭姑娘之手,再次于世間顯現。
且又得半冊佛門至高秘典《楞嚴經》。
他日,若有身具慧根弟子借此修成金身佛陀之果。
當真能庇佑梧桐寺興盛千年而不衰。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是早已遁入空門的湛海老禪師也不能免俗。
眾人與老禪師揮手道別,沿著下山的石階,漸行漸遠。
老和尚立于山門之前,目送著眾人背影。
直至徹底消失不見,他才輕笑一聲,回轉寺中。
只是一只腳剛踏入山門,另一只腳尚未邁入時。
那走在最后面的虬髯大漢,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忙停下腳步又追回山上來。
鬼虎哈哈一笑,喊住老僧。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被棉布包裹起來的書冊,遞到湛海禪師手中,道:“老將軍,我家公子因為有事耽擱不能前來,特叮囑我將此物轉交與你。”
“阿彌陀佛,姜施主有心了!”輕頌佛號,湛海伸出雙手將那被棉布包裹著的書冊接入手中。
見老僧接過書冊,鬼虎點點頭,他想了想輕聲道:“公子說,這棉布里包裹著的是一部經書,為昔年他游歷中域時,一位摯友所贈。為避免讓明珠蒙塵,特托我轉交與禪師之手。”
說罷,虬髯大漢雙手微微合十向著湛海行了一禮,再一次向山下走去。
出于禮節,湛海并未當即將那包裹在經書外的棉布拆開。
目送著鬼虎身影再一次消失在視線中后,才小心翼翼將那棉布層層翻開。
待看到手上那捧著的經書封面之上幾個字時,老僧不禁熱淚盈眶。
那赫然是才從姓蕭的姑娘手中,得到沒多久的《楞嚴經》下冊。
……
臨近山腳,鬼虎與姜小蠻一行也將分道揚鑣。
“鬼虎叔叔!”見鬼虎躍入虛空要離開,姜小蠻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叫住他。
虬髯大漢轉過身,有些疑惑的看著姜小蠻,問道:“小公子還有什么事么?”
姜小蠻呵呵一笑,道:“鬼虎叔叔,這蕭姑娘,她此次從中域來南域,是為了替她娘親找一位叫作獨孤翟的人。想問問你,北涼獨孤一族可有此人?”
“獨孤翟?”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鬼虎看了一眼身前少年,輕輕搖了搖頭,道:“族里年輕兩代中,似乎并無此人。”
姜小蠻有些失望的點點頭,鬼虎看了一眼那不遠處姓蕭的姑娘,暗暗向他傳音道:“族中確實并無此人,但是公子他當初如小公子一般大時,曾以此名游歷過其他幾域。”
“什么?”
姜小蠻不可置信,抬起頭驚訝的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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