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獨孤吟與獨孤紫衿見到老人，先是吃了一驚，隨后異口同聲道。

    手執(zhí)寒鐵長劍為拐，明明就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佝僂老人，可偏偏在其身后仿若有萬劍齊鳴一般讓人不敢去直視。

    老人大氅之上沾染著些許尚未化去的雪花，卻絲毫不曾在意一般，也不拭去。

    “太公！”

    姜小蠻看著老人，一股血脈相融之感油然而生，莫名的想要去親近。

    “好，好，好！不愧是姜家的小朱雀，不愧是我鐵劍獨孤的后人！”老人一連說了三個好，手中長劍輕輕一揮，姜小蠻的身影便是消失不見。

    只覺眼前一花，等姜小蠻再落地時，已然身處一座青銅大殿中。

    大殿內(nèi)劍氣縱橫，有如實質(zhì)一般。

    劍意凜然，可卻看不到任何一柄劍。

    “這是哪里？”環(huán)顧四周，姜小蠻只覺自己仿若身處浩瀚星河當(dāng)中。

    事實上，此刻他也確實腳踏星河，身處宙宇當(dāng)中。

    整座青銅大殿內(nèi)，星河環(huán)繞萬千大星徐徐升起又落下，日月星辰俱全。

    那一道道凜冽無比的劍氣，便是自那成百上千萬顆星辰當(dāng)中發(fā)散而出。

    其中，又以盤旋在姜小蠻頭頂上方的太陽與太陰兩顆巨星內(nèi)的劍氣最為凜然。

    伴隨著劍氣，似有龍吟虎咆不絕以耳，穿透一顆顆星辰在青銅大殿內(nèi)回蕩。

    “小蠻兒，這里，便是我獨孤一族劍冢世界。內(nèi)蘊宇宙，藏十萬九千顆劍星。”老人的聲音出現(xiàn)的很突兀，帶著一股滄桑的味道，虛無縹緲。

    仿若就在眼前，又仿若遠在天邊。

    “太公，是你么？”姜小蠻抬起，大聲喊道。

    可等了許久，卻也未見老人有所回應(yīng)。

    “吟表叔，紫衿姑姑？”他又嘗試著喊了幾聲，依舊未有人回應(yīng)。

    忽然，頭頂上空那顆散發(fā)著灼熱光芒的太陽猛然間一顫，仿若要炸裂開一般，一柄似乎在燃燒著的古劍自星體內(nèi)貫穿而出，徑直撲向姜小蠻。

    青銅大殿很大，浩瀚無垠，能夠蘊藏一座宇宙又怎么會小。

    姜小蠻立身殿中，宛若一只螻蟻一般，圍繞周身的萬千星辰亦然，最大的太陽星與太陰星也不過百多丈而已。

    可就算是這樣，太陽內(nèi)那柄猛然暴射而出的古劍卻也絕非姜小蠻如今修為能夠抵擋住的。

    不過一瞬，那柄長劍便已然沒入了少年身體。

    姜小蠻不由悶哼一聲，只覺五臟六腑仿若被這忽然而至進入到體內(nèi)的古劍攪碎一般，無一不痛。

    疼痛過后便是由內(nèi)而外的灼燒，姜小蠻只覺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豆大的汗珠霎時遍布全身，皮膚竟然開始寸寸龜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仿若全身水汽都快要被這味灼熱而蒸干一般。

    緊隨著太陽星炸裂，那顆幽冷無比的太陰星也發(fā)出一聲轟然巨響，又是一柄銀色古劍自星體內(nèi)貫穿而出，徑直沒入到了姜小蠻體******體快要將血液蒸騰干凈的熾熱，霎時消失不見蹤影。

    姜小蠻剛剛松了一口氣，一股仿若自那九幽之下而來的寒意卻自丹田內(nèi)浮現(xiàn)而出。

    比起忘川地底那寒冰地獄當(dāng)中的寒氣還要重。

    姜小蠻想要張嘴喊，可卻發(fā)現(xiàn)絲毫發(fā)不成聲來。

    那股極致陰寒之氣，竟是連他口中**都是凍成了冰碴。

    好在只是幾息時間，寒意便四散褪去消失不見。

    青銅大殿內(nèi)藏乾坤，可其實不過巴掌大小，如同一件精致的玩具一般，被老人平鋪在掌心之上。

    老人身旁，獨孤吟與獨孤紫衿兄妹二人躬身而立，三人皆是神情專注地密切注視著青銅殿內(nèi)發(fā)生變故。

    獨孤吟微微頷首，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都絲毫不落的落入他眼中，輕聲贊嘆道：“太陽劍與太陰劍，屬人間至極。小蠻兒能得兩劍認(rèn)可以極道之力鑄體，機緣不可謂不小。”

    老人卻是輕聲一嘆，搖了搖頭不免有些遺憾道：“雖得兩劍鑄體，可終歸沒能得其一傳承。劍冢十萬劍，卻唯獨太陽太陰兩柄古劍來歷最多，是為能鎮(zhèn)壓九州氣運的帝兵。小蠻兒若能得其一，未來仙途可期啊！”

    獨孤紫衿看了一眼老人，掩嘴輕笑道：“適合自己才是最好的，太陽太陰兩劍除了昔日獨孤龍城先祖外，至今尚未再有人能夠重新讓其認(rèn)主，小蠻兒能得兩劍認(rèn)可以劍氣鑄體已屬天大的機緣。祖父，咱們可不能貪心。”

    老人一怔，然后哈哈笑道：“你這小妮子倒開始教育起我來了，不過這話在理。”

    冰火兩重天后，姜小蠻只覺渾身仿若虛脫一般，徑直躺倒在了大殿內(nèi)。

    身下便是浩瀚銀河，內(nèi)蘊諸多星辰。

    可偏偏沒有絲毫虛無的感覺，姜小蠻甚至能夠感覺的到地板之上那唯有金屬才有的冰涼之感。

    自那太陽太陰兩顆大星之后，原本盤旋在青銅大殿內(nèi)的萬千劍意恍然消失不見，一切歸于沉寂。

    “這就是劍冢？”姜小蠻換了一個姿勢，趴在銀河之上，兩只手拄著下巴看著成百上千顆星辰自眼前晃晃飄過，只覺每一顆內(nèi)似乎都孕育著一個大世界一般。

    其中更有數(shù)顆星辰，內(nèi)里山河俱全，甚至還有萬千人族生活其中，飛禽走獸無一不有。

    此時，這些有生命孕育其中的星辰內(nèi)，不論是人族亦或者其他種族，無一不匍匐跪倒在地，似乎在跪拜著什么。

    這不禁讓姜小蠻呆住了，不由想起一個關(guān)于九州的傳說。

    在很久以前，九州‘三十六家’當(dāng)中道家一脈，曾有一位半步天人的大能曾在所著書冊中提到過，‘所謂九州世界不過是大千宇宙中的一方小世界，天圓地方與諸天之上星辰并無絲毫差別，就如同那沙漠當(dāng)中萬千沙塵當(dāng)中的一粒沙一般渺茫。’

    這個觀點，如今已然成了道門一脈的主流，被萬千世人所推崇。

    姜小蠻雙眼微微瞇起，緊盯其中一顆星辰，想要看清其中諸多生命是在祭拜什么。

    只見那碧藍色的星辰當(dāng)中有一座十萬丈高山，其上白雪皚皚。

    峰頂，有一柄墨色長劍，足有千丈之巨，斜斜插在雪峰之中。

    那顆星辰內(nèi)數(shù)億生靈在祭拜著的，正是這柄古拙長劍。

    相對于那顆星辰千丈高的長劍，其實若被握在星辰外的姜小蠻手里，不過三尺的樣子。

    而那星辰之內(nèi)的數(shù)億生靈，落在少年眼里，更不過比起尋常螞蟻來還要小了不少。

    姜小蠻趴在那里，抬起手想要去抓住那顆正在徐徐向前遠離自己的碧藍星辰。

    可當(dāng)剛抬起手，那柄插在星辰內(nèi)雪峰當(dāng)中的墨色長劍，卻是發(fā)出一股磅礴劍意將他的手掙脫開去。

    古劍似有靈，有意保護星辰內(nèi)祭拜它的億萬生靈，不叫少年得逞。

    “莫非，對于這些星辰內(nèi)的生靈來說，那柄劍就是他們所供奉的神明？而我要去碰觸那顆星辰很有可能會給這些生靈帶來滅頂之災(zāi)，所以會被那墨色古劍所阻？”姜小蠻低頭去看自己的手，不禁輕聲自語。

    只見一道淺淺血痕浮現(xiàn)而出，是被那方才劍意所傷。

    思細級恐，如果那柄墨色古劍是碧藍星辰的神明話，那豈不是說自己剛才在不經(jīng)意間差點成了那滅世的邪魔？

    沒來由的姜小蠻忽然就想起了九州。

    如果九州也是大千宇宙當(dāng)中的一顆星辰話，那么九州子民們?nèi)找岳^夜所祭拜的那些神明究竟是什么樣的生命？

    是否此刻也會有一個亦如自己一般的生靈立身九州之外，如同自己看那碧藍星辰一樣，默默注視著九州這片浩土。

    “小蠻兒，別發(fā)呆，收合心神去感應(yīng)，找出那柄與你能夠血脈相應(yīng)的古劍來！”

    正待姜小蠻愣神之際，老人的聲音再次在青銅大殿內(nèi)回蕩開來，如雷貫耳。

    “太公，您這也太突然了，我都沒有準(zhǔn)備好！”姜小蠻抬頭看著頭頂浩瀚星空，隱約間還能依稀辨認(rèn)的出青銅大殿的輪廓來，不由撇了撇嘴。

    眼下已然在忘川地底得了誅仙劍，如洛姨所說，誅仙一脈有一半傳承被前人葬進了北涼獨孤一族劍冢當(dāng)中。

    如今已是知曉劍冢便是這座青銅大殿，想來那誅仙劍主所缺失的另一半劍道傳承必然是在這萬千星辰某一顆之中。

    “惶惶九州，劍之一脈，傳承百千，唯有一劍可誅仙，唯有一劍可登天……”

    姜小蠻靜下心，緩緩閉上眼睛，默念自忘川地底那口古井里得來的誅仙劍訣，用心感悟。

    卻不知那顆葬有誅仙一脈傳承的星辰里，是否也如那碧藍星辰一般，其上有億萬生靈日以祭拜。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萬千星辰組成的星河當(dāng)中，有一顆枯寂無比深藏這座宙宇邊角的死星猛然一顫，似有所感。

    其上，當(dāng)真死氣沉沉，整顆星辰都充斥著一股死亡之氣。

    但若仔細瞧，這顆幽暗無比的星辰內(nèi)，竟然有成千上萬座龐大城池，綿延千萬里，一座連著一座遍布整顆死星。

    從天外望去，這些城池形成了一個環(huán)形大陣，每座城內(nèi)枯骨遍地，不只是人族，更有億萬生靈埋骨其中。

    其中最為顯眼的五具枯骨皆有千丈之具，比起那些巍峨古城池來都要更加龐大。

    死星東方無數(shù)座城池之上，有一具千丈長的真龍尸身死而不朽，被一股莫名力量托舉著在半空中浮沉。

    死星南方無數(shù)座城池之上，同樣有一具振翅不比真龍小多少的朱雀尸身盤旋半空，死而不朽，在其頭骨內(nèi)依舊有神火未曾燃盡。

    死星西方和北方，各有一頭似乎不甘就此死去同樣龐大無比的白虎尸身仰天咆哮，還有一頭似龜又似蛇的玄武，不知被什么人斬去了半邊頭顱雙目圓睜仰天怒視著什么。

    死星正中位置，有一頭赤色麒麟口含一柄血色長劍，頭顱高高仰起似在等待著誰，雙眸泣血。

    寒冰地獄那座青銅巨門上，有螭龍泣血，是為大兇。

    而這顆死星之上，麒麟泣血，是為巨兇！

    姜小蠻盤膝坐在青銅大殿所構(gòu)筑的宙宇中央，絲毫未有所覺，心中默念誅仙劍訣，“吾為誅仙劍主，身為誅仙劍骨，心為誅仙劍魂，以九州為身，殺戮為心。血潮如鐵，心如琉璃。故此，此生當(dāng)護九州無憂，故如我祈求，以誅仙一脈為誓。”

    當(dāng)最后一個字落下，那顆沉寂許久的死星里，早已不知死去多年的瑞獸麒麟口中血色長劍似有所感，倉啷一聲悍然而出，直沖天穹，向著雙眸微微閉合的少年飛射而來。

    血色長劍化作一道流星，穿過茫茫宇宙。

    如同一只幽靈一般，無聲也無息。

    “歸位！”姜小蠻心有所感，徑直站起身雙指并決，輕聲開口。

    只見那三尺長的血色長劍環(huán)繞少年周身一圈，隨即竟然是化作一件血色大氅披在了姜小蠻身后。

    “我族劍冢葬有長短古拙十萬劍，天品神劍九千九百柄，地品靈劍一萬八千柄。小蠻兒劍道資質(zhì)明明不俗，能得太陽太陰兩柄神劍青睞，可怎么最后卻偏偏只得一柄玄品拙劍認(rèn)主，這萬萬不應(yīng)該啊！”

    青銅殿外，老人輕咦一聲，然后悵然一嘆，不住搖頭。

    獨孤吟也是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許久才緩緩開口，苦笑道：“天意如此，祖父不必難過。興許真如小蠻兒自己說的一樣，他在槍道上更有天賦。”

    一襲紫袍的獨孤紫衿呵呵一笑，輕聲道：“玄品之劍，品階一樣不低，一樣能出不世劍主，一樣能化身劍仙！我相信那柄無名古劍，未來，一定能在小蠻兒手中大放光彩的。”

    似乎，三人對于此刻化作劍袍披在少年身上的古劍誅仙，一無所知。

    連這片天下都已然忘了，很久以前九州曾有一劍。

    此劍名誅仙，亦能誅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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