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姑娘離開了,毫無征兆的。
還好,并不是走的無聲無息。
臨走前,蕭穎給姜小蠻與姬小月留下了一封書信。
字不多,寥寥十多個字。
“人因緣錯,近咫尺,遠(yuǎn)天涯。
我走了,勿想,勿念,勿牽掛。
若有緣,北秦再見。”
與其說是書信,倒不如說一句話來的更貼切些。
姜小蠻認(rèn)得出,那是蕭姑娘的字,字跡娟秀,頗具靈氣又有一股佛氣,并非是他人代筆或者模仿。
此刻,那頁書信被姬小月捏在手里,不免有些皺皺巴巴。
看得出,這妮子應(yīng)該是反反復(fù)復(fù)看了許多遍。
小姑娘一個人坐在燭火前怔怔發(fā)呆,本就枯黃的頭發(fā)有些亂糟糟。
見到少年回來,大眼睛直勾勾看著姜小蠻,小姑娘癟了癟嘴,“嗚哇”一聲哭出聲來。
站起身撲倒姜小蠻懷里,兩個小拳頭不停砸在少年胸口,嘴里結(jié)結(jié)巴巴抽泣道:“嗚嗚……姜,姜小蟲,蕭姐姐她走了!嗚嗚……都,都怪你!都怪你!”
姜小蠻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嘆了口氣,低下頭柔聲道:“好啦,別哭了!這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蕭姑娘肯定是有她的理由,你看她也在信中說了嘛,和我們約定北秦再見!
邊說,邊抬起手指幫姬小月輕輕拭去滿臉的眼淚珠子。
姜小蠻動作很輕,小心翼翼。
“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去追蕭姐姐,外面這么大的雪,這時候上路很危險的!”小姑娘把腦袋埋在少年胸口,鼻子鼓囊囊的,鼻音很重。
姜小蠻拿腦袋抵住胸前的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不由覺著下巴癢癢的。
比起下巴來,心里面有某一種別樣的感覺。
似乎,還要更癢一些。
這樣的感覺以前可從未有過,形容不出。
仿佛,有萬千蟲蟻在心口處爬,在輕輕噬咬。
那是一種麻撩而甜蜜的癢,又有些心疼。
姜小蠻最見不得姬小月掉眼淚了,亦如小姑娘見不得自己皺眉一般。
那雙總是和湖泊一般清澈的眼睛里,就應(yīng)該隨時都有笑意才是。
因?yàn),姬小月笑的時候會有酒窩。
一深一淺,看久了,是會醉的。
這會兒,姜小蠻心里很是矛盾。
從外邊回來難免沾染了一身風(fēng)雪,俱是涼意。
他怕將涼意傳染給小姑娘,可一時間,卻又不舍得推開。
尤其,這樣在旁人看來有些過分的親密舉動,第一次帶給自己難以名狀的幸福時,就更不舍得了。
懷中那柔軟纖弱的身體帶給自己的溫度,讓姜小蠻沉溺其中,一時間竟是忘了呼吸,忘了思考。
“喂!姜小蟲!”姬小月見半天得不到少年答應(yīng),不由嬌嗔一聲,又是抬手去捶姜小蠻胸口,氣鼓鼓道:“你在想什么呢!”
“?”回過神,姜小蠻臉頰通紅似火燒一般,有些心虛道:“沒…沒在想什么!”
姬小月扭了扭身子,從姜小蠻懷中掙脫出來,抬起腦袋,大眼睛微微有些泛紅,直勾勾盯著少年,不由抬起手輕輕戳在姜小蠻臉頰一側(cè),奇怪道:“姜小蟲,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臉好紅好燙呀!”
說到底,姬小月不過還是個小姑娘。
情竇初開,又有些懵懵懂懂。
自然,也就弄不太清少年此時心思是有多慌亂。
“咳咳,可能在外邊有些著涼了!”姜小蠻連連咳嗽起來,手握成拳頭堵在嘴唇上,偏過腦袋不敢去那雙大眼睛,低聲道:“不礙緊,喝些熱茶就好了!”
“那怎么行!生病了可不能勉強(qiáng),得吃些藥才行!”聽姜小蟲說自己病了,姬小月很是緊張,連忙伸出一只纖白小手,握住少年手腕。
小姑娘雖然懶惰不肯好好修習(xí)醫(yī)術(shù),可畢竟跟在鬼婆婆身邊這么多年,多多少還是有些岐黃之術(shù)底子的。
許久,姬小月才長舒一口氣,松開少年胳膊,疑惑道:“奇怪了,姜小蟲,你脈象很平和,絲毫不像是著涼該有的。”
“我就說不礙緊了!”姜小蠻依舊偏著腦袋,不去看小姑娘,扯了扯嘴角,道:“大俠嘛!身子骨弱了,怎么行走江湖不是?”
他聲音很低,似乎,是想要掩飾什么一般。
姬小月很自然拿起姜小蠻袖袍擤了擤鼻子,嘟嘟囔囔道:“但是,姜小蟲你脈搏跳的很快,比平常快了足足有一倍還多!”
姜小蠻愈發(fā)心虛,抬手輕輕推了一把小姑娘光潔的額頭,笑罵道:“喂,死丫頭,你也不嫌臟!”
“姜,小,蟲!”
“你竟然敢推我!”
姬小月揉了揉腦袋,又磨了磨銀牙,張牙舞爪撲向少年。
打鬧間,多少沖淡了些離別的愁緒。
雖如此,可離別終歸不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
尤其,這種愁緒是會傳染的。
姜小蠻看著趴在窗戶邊上抬手去觸摸飛雪的小姑娘,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慌亂來。
倘若冥冥中離別早已注定,那么會不會什么時候姬小月這丫頭也會如同蕭姑娘一般離開自己?
哪怕明知道以后還會相遇。
可離開久了,那再次遇見時,還是原來的自己么?
這般想著,腰間誅仙劍沒來由在劍鞘中輕輕顫了顫。
“姜小蟲,要不然咱們還是去追追蕭姐姐吧?”小姑娘望著窗外風(fēng)雪,有些不甘心,轉(zhuǎn)過腦袋用大眼睛望著少年,可憐兮兮道:“蕭姐姐帶的厚衣服不多,這么大的風(fēng)雪,北秦又那么遠(yuǎn),我怕她會迷路!”
“蕭姑娘要走自然有她要走的道理,”姜小蠻坐在圓桌前,神情專注的低頭擦拭著手中龍膽銀槍,輕聲道:“我想,她應(yīng)該很安全,不會為風(fēng)雪所侵?jǐn)_。”
見少年這樣說,小姑娘有些不樂意,嘟嘴道:“喂!姜小蠻,你是不是蕭姑娘找姜耀叔叔,所以才這樣說的!”
“這哪跟哪!”姜小蠻愣了愣,啞然失笑,輕輕擦拭泛著寒芒的槍尖,低聲說道:“傻丫頭,你忘了,我和韓前輩下棋時那個莫名出現(xiàn)自稱羋姑姑的女子了?”
“?”姬小月大眼睛眨呀眨,然后不由微微一怒,輕哼一聲道:“哼!那個羋姑姑,我才不喜歡她呢!”
姬小月很記仇。
或者說,女孩子都很記仇。
那天,那個姓羋的女子暫時占了蕭穎身子時,曾說過妖怪會吃人。
小姑娘覺著這純屬污蔑,是對妖大大的污蔑!
自己娘親就是花妖,林媚阿姨也是妖,都那么美麗還那么善良,怎么可能會去吃人!
世上有很多妖,就和人族一樣,有好妖,也有壞妖。
可不管是好妖還是壞妖,吃人的卻很少。
妖族修行,與人族一般無二,講究的是順應(yīng)天道而為。
如同木妖一族,哪怕是修成人形,平日間連肉食都很少會吃,都是朝飲露水晚餐霞,吸天地靈氣納日月精華。
吃人,那是會遭受天譴的!
姜小蠻瞧著小姑娘氣呼呼的樣子,覺著好玩,拿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小姑娘腦袋,笑道:“你說說你,還記仇呢?羋姑姑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人家后來還道歉了呢!”
“唔,她的確道歉了呢!”小姑娘收起怒容,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知后覺的回想起來自己當(dāng)初似乎就原諒羋姑姑了,不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樂呵呵道:“光顧著生氣了,你不說,我都忘了!”
揉了揉小姑娘有些亂糟糟的頭發(fā),姜小蠻嘆了口氣,輕聲道:“蕭姑娘多半是和羋姑姑一同去了北秦,有那么一個大高手在身旁護(hù)著,就算想出事都難!
雖然有些弄不清那個自稱‘羋姑姑’的女子為何會待在赤霄劍里。
可自從在忘川河畔見過洛姨以后,姜小蠻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
或許,也是和洛姨一樣在等著誰也說不準(zhǔn)呢……
這世上總歸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守著一座枯城,畫地為牢,等著一個或許一輩子都等不來的人。
九州,從來不缺這樣那樣的故事。
缺的,或許只是說故事的人罷了。
“好啦,別難過了,也不怕凍著!苯⌒U走向前輕輕合上窗戶,將風(fēng)雪擋在屋外,道:“等入了北秦,咱們就去那獵仙山,去尋那棋魔前輩問羋姑姑的下落。我娘親說過,如果你想見一個人,那么總歸會有一天再次遇見的!
“嗯!”小姑娘點(diǎn)了點(diǎn),跳下軟塌赤著腳踩在地上,看著身前少年認(rèn)真道:“姜小蟲,等找著蕭姐姐了,咱們一定要帶著她一起走!”
“好!”姜小蠻笑著答應(yīng)下來,想到了昨天夜里歸來時姓蕭姑娘的欲言又止,心里總有些不好的預(yù)感,說不上為什么。
但愿下次遇見,一切都能如故,平安。
……
北涼燈會向來如此。
于子正之時開始,直至次日雞鳴。
燈名蒼生,寓為天下蒼生祈福。
今夜,注定喧囂,會是個不眠夜。
時候尚早,離燈會開始還有一段時間。
因?yàn)槭捁媚锏碾x開,姬小月興致沒有姜小蠻想的那么高。
雖如此,可小姑娘還是吵嚷著要去燈會上瞧瞧。
既然點(diǎn)燃蒼生燈能夠祈福,姬小月不想錯過。
她并不貪心,只想要許下一個愿望就行。
長燈萬里,惟愿此生此世,來生來世,千生百世,永生永世,只此眼前一人能夠相守不離,不渝不換,不移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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