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魂引入,白悠兮的軀殼有了生機。
蓬萊島半人高的奇花異草之中,她緊閉的眉眼仿佛鮮活一張仙畫,眉如遠黛,膚若凝脂,迷茫的月光罩在她身上,膚色瑩透隱隱泛光,腰肢細軟,胸口淺淺起伏呼吸著,跳躍的精靈扇著薄薄的雙翼爭相落在她發上、衣角上,她只渾若不知,安詳地睡著。
楚蒹葭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yì
,對一旁看的有些癡的蘭陵神尊說:“半日之后她會醒,你若是守著她,她醒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你。這場景,嘖嘖嘖……”
遐想一番,委實浪漫纏綿。
“魔尊妖燼馬上會帶她離去,我怕是見不到她醒來了。”
楚蒹葭愣住了,說話舌頭都有些打結。
“你你你說什么?魔尊要帶她去哪里?”
蘭陵幽幽望向遠處,繁星正躁,閃爍不明,遠方〖三五\中文網
m.35天地長線橫亙拉齊,蓬萊列島與海水交界之處晦暗一片。
“她闖下的禍我都可以來擔,可唯獨最簡單的保護她,我一直都做不到。眼下魔界和邪神齊力侵入神界,兮兒若留在我身邊,必要受流言誹責和妖魔入侵之苦,我明知她心意卻不能給她一個答復,實乃身不由己,我也舍不得她再為我死第二次,所以讓妖燼帶走她是最好的選擇。或許她為此恨我,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楚蒹葭在南玦懷里假模假樣抹了把眼淚,凄楚道:“你替她著想是好,可你干嘛要把她托付給魔尊,我在一旁瞧著,仙君一片誠心誠意,也是個不錯的歸宿啊……”
蘭陵指尖摩挲著琉璃杯沿,忍了心口剛剛取完血的痛楚,微微扯起嘴角,璀璨如星的黑玉眸子里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傅容塵是對她有愧,可以為她舍棄性命。妖燼不同,妖燼愛她,可以為她舍棄魔族,乃至天下。”
楚蒹葭在一旁聽著,濃烈的心酸竟真真切切地從心底涌上來。
他這番話客觀真實,不摻雜一點私心,更聽不出一點情敵醋意。
他替她打算周全,分析著她身邊的一切事故,精打細算地確保她能有更好的選擇和歸宿。
她很想問,神尊啊,你可問過你自己的心,是否愿意為她舍棄性命,舍棄神界,乃至天下?
神尊啊,你這么做,又是否問過她愿不愿意?
蘭陵抬袖駕云,轉眼離去,星光無數。
楚蒹葭看了仍在昏睡的白悠兮許久,埋首在南玦懷中蹭了蹭,眼角竟泛出了絲絲水意。
“南玦,你千萬不要離開我啊。”
寒夜璀璨中,回答她的是薄唇在她額上的蜻蜓點水一吻,溫柔而寵溺。
——
夢中的世界香馨綿軟,白悠兮睡得很沉,不愿醒來。
夢境長寧,深陷其中,猶如嗅到了妖艷迷人的粉紅罌粟。
四圍群山聳立,綠林葳蕤,隔絕處一片齒狀的黑色天空,繁星排列凌亂,圓月長空皓皓一輪,月華如新水,映上百里平湖,碧水光澤流轉,雅致一條綿延無盡的石板路,為一碧萬頃的湖沼修飾出幾處窈窕風韻。
白悠兮記得這里,昆侖仙境。
這回的夢境很是蹊蹺,她不再是偷窺的第三者,因為那個身著紫色長袍的男子就坐在她身側。
她拱起雙膝跪坐在的石板路上,兩側是碧色瑩白的湖水,湖水瀲滟泛光,美得虛幻。
她從水面上看清自己的模樣,與自己的臉別無二致,是了,這就是自己遺失的記憶吧。
而此時此刻坐在她身側的,便該是念靈宿蝶了。
她無法控zhì
身體,只隨著夢境擺設,湖水中她正淺淺笑著,宿蝶紫色的長發因為坐在石板上的原因,小部分落入了池子里,暈染出紫色的一朵朵花兒。
好美……
她看得癡癡。
可……
她想靠近身邊之人,她想抬頭看清他的模樣。
她想知dà
他的體溫,她想面對面告sù
他,宿蝶,我不是有意遺忘你的。
她想拉住他的袖子,然后仰頭斬釘截鐵地告sù
他,不要為我死,宿蝶,不要讓我忘記你。
她很貪婪,不僅想夢見他,更想靠近他。
然而夢境不許。
她抬頭望見美麗璀璨的星空,亮如白晝,大量的信息卻直直涌入她腦海。
她懂星象之術,也正巧動了要探測宿蝶生命軌跡的心思。
她之前看到他手掌的紋路,深刻如被刀鋒印下,如今卻已消失不見。
紫微星動,長庚星暗,生命線消失。她那時便已經曉得,宿蝶離她而去的日子不遠了。
她的心就像被人揍了一錘,只是手中抓緊了旁邊男子的袖子,深深呼吸著。
但那極致清雅的男子卻將她的腦袋按入懷中,使著只對她有用的安眠之術,讓她在蘭香之中沉沉睡去。
此時夢境,軀殼睡去之后,白悠兮的靈識又獨立出來,成了窺探自己過去的第三者。
宿蝶將她抱在懷中,自長長石板路中央緩步踏來。
石板晃動,湖水搖出一圈又一圈靜謐的漣漪。
她長發散落半空,宿蝶衣袂寬大,隨風款款而動,與她的發絲纏繞于一處。
他抱著她路過白悠兮身側,且一直低頭緊緊凝視著懷中的女子。
所有的感情都是抵死隱忍,至死方休。
白悠兮靈體晃動,死命掙扎不愿意離開夢境,恍恍惚惚跌落在湖邊。
她伸手摸過湖水,攪亂一處寂靜。
于是湖水中便有了她的倒影。
她看到了宿蝶。
雪山之巔將她從碧崖中救出的宿蝶,給她一副八歲女童之身,華服繡銀,蘭花紫藤,美得她差點昏厥。
狐洞半夜他側臥于床榻之上,領口半掩,騙她夢囈把自己喊出來,實則是想同她一起睡。
玉狐族同火狐族同歸于盡,她為李家人所救,卻不言不語十多日,半夜驚醒于李家炕上,男子一雙錦緞紫袖緩緩從身后擁住她瘦弱的身子,帶她月下小酌,醉后任她一口貝齒咬碎在肩頭,溫言軟語,情深幾許。
景國街頭,她被蛇咬傷坐上輪椅,他偉岸身影一直護在她身后,推著她走過夕陽西下的萬里愁情。
赤流竹府上,他怨她不明所以招惹了魔道,捉住她雙臂將她按在門板上威逼利誘,害她紅臉不知所措,他卻笑得云淡風輕,狡詐無比。
昆侖洞前,馬車之中熏香暖暖,她被拉到他心口用狐裘小心翼翼地護著凍紅的臉蛋,冰冷的雙手一并被他藏到腰間,還嘲笑她肚子上吃出了一圈肉。
昆侖洞內,他在燭光之下親手傾倒清雅蘭花露,端到她嘴邊要她睡前記得喝下。
百頃仙境碧色湖沼之上,他雙臂攬住她緩步踏過無盡石板路,一步一步如受極刑,死期將至,他卻始終舍不得放下懷中的重量。
于是。
流金鑠石里頭,他被金色碎石一點點碾落成粉,不忍她苦守銀鈴自燃之苦,抽空她的記憶逼她說出“愿與君絕”四個字。
自此她的世界里再無他。
她再也不記得他。
幼時梨花漫天,他伴她同眠幾十年。
雨中霖鈴之時,他在石橋上撐起墨荷百骨傘引她歸家。
陽光喚醒她時,他是獨立于窗前畫中公子,姿容絕世,工筆難描。
秋日清晨白露正好時,他體貼她神色困頓,細細為她溫好小米粥,白氣氤氳,情深意重。
白悠兮朝水中幻象大喊大哭,卻發不出一絲一毫聲音,繼而便覺得四肢無力渾身困頓,再次陷入濃重的睡意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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