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登上皇位時已經(jīng)年老,立儲是頭等大事。按照禮法,立儲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劉邦受封漢王的第二年,就立了年僅六歲的嫡子劉盈為王太子。劉邦當(dāng)皇帝后,劉盈也升級做了皇太子。
隨著劉盈漸漸長大,劉邦越來越發(fā)現(xiàn)劉盈的個性不像自己。
劉盈仁慈軟弱。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好人,而好人極有可能做不成好皇帝。在權(quán)力高度集中的體制下,干好皇帝這份高風(fēng)險高強(qiáng)度工作,需要把持權(quán)柄,平衡各方面利益,必要時不可缺少魄力和決斷。
自古以來,好皇帝不多,好人兼是好皇帝的就更少了。
劉邦看中的接班人是戚夫人生的劉如意。劉邦覺得劉如意各方面都很像自己,有培養(yǎng)前途。那么問題就來了,劉如意是庶出的第三子,非嫡非長,立嫡該是劉盈,論長該立劉肥,怎么也輪不到劉如意。廢長立幼、廢嫡立庶在禮法上屬于嚴(yán)重的錯誤。
大臣們都不同意。劉盈是呂后所生,名正言順的嫡子,已經(jīng)被立為太子,廢立太子是在動搖國本。何況呂后是沛縣舊人,與豐沛功臣集團(tuán)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戚夫人是定陶人,在劉邦做漢王時才來到劉邦身邊,與朝中大臣并無多少來往。
劉盈的身后有呂氏一族乃至整個豐沛集團(tuán)的支持,而劉如意只有父皇劉邦的肯定。
劉邦就廢立太子與朝中大臣有過多番論戰(zhàn)。
一次,劉邦越說越激動,看見劉邦正在氣頭上,大臣們都沉默了。
御史大夫周昌挺身而出,周昌以耿直著稱,他有口吃的毛病,由于緊張,口吃的愈發(fā)厲害,“臣期……期以為不可,陛下要廢太子,臣期……期不敢奉詔”。
這幅窘態(tài)把劉邦逗笑了。廢立太子的爭論暫時中止。
散朝后,呂后找到周昌感激不盡,哭著說:“今天要不是您,太子差點(diǎn)就被廢了!”
呂后找到張良,請他出主意保住劉盈的太子位。張良指點(diǎn)道:“陛下仰慕‘商山四皓’,幾次召他們出山都被拒絕,太子如果能請出這四人輔佐,地位就能保住了。”
“商山四皓”是秦漢之際有名的四位隱士,年紀(jì)都有八十余歲。呂后軟硬兼施,終于請來四位老人出山。
一次宴會,劉盈身后跟著四個須眉皆白的老頭,劉邦看見了,好奇地問是什么人。四位老人慌忙上前拜見劉邦,回答道,“我們是商山四皓”。這劇情四位老人已經(jīng)彩排很久了。
劉邦大吃一驚,追問道:“我召你們幾次都不來,如今竟肯跟隨太子?”
四個老頭異口同聲,回答說:“太子仁孝,天下聞名!我們愿意追隨太子。”
劉邦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吧,那就麻煩你們好好輔佐太子。”
望著太子與“商山四皓”離去的背影,劉邦百感交集。他指著對戚夫人說:“看到了吧,太子羽翼豐滿,動不了了,呂后今后真是你的主人了。”
戚夫人哭了,劉邦也流淚了,他安慰道:“別哭了,你跳一支楚舞,我為你唱楚歌。”
戚夫人含淚起舞,劉邦唱起歌,“鴻鵠高飛,一舉千里。橫絕四海,羽翼已成。羽翼已成,矰安所施!”
歌曲慷慨悲涼。這便是流傳至今的《鴻鵠歌》。
“商山四皓”的出現(xiàn)讓劉邦明白,朝臣們已經(jīng)徹底站到劉盈一邊,強(qiáng)行廢立太子,劉如意坐不穩(wěn)位置,分裂不可避免。這是劉邦不愿意見到的。劉邦只能停止改立太子的打算。
皇帝也不能事事如意啊。在明朝之前,皇權(quán)與相權(quán)互相牽制,不論是貴族式的“王與馬,共天下”還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都是一種集體意志的代表。
劉如意這時候還年幼。皇子成年,封王開府,有封地,有官屬,能立功樹立威望,培養(yǎng)自己的班底,再廢立太子的阻力就小多了。后世的隋煬帝楊廣、唐太宗李世民都是走這條路線干掉太子哥哥,翻身當(dāng)皇帝的。劉如意是劉邦五十歲左右所生。劉邦活到六十一歲。劉如意沒有足夠的時間成長。
劉邦一生看人極準(zhǔn),要廢立太子絕不是因愛而立。危急關(guān)頭,他能把兒女踹下馬車,這樣的人怎么會讓私情影響到國家大事!
劉如意必有過人之處,可惜十二歲左右就被呂后殺害,還未成年,史書上沒有記載他多少資料。
劉盈繼位之后,在與母親爭奪權(quán)力的斗爭中落了下風(fēng),更是被母親對付政敵的殘酷手段嚇破了膽,從此不問政事,酗酒好色麻醉自己,年紀(jì)輕輕就生病去世。
劉盈是善良的,呂后要毒殺庶出的大哥劉肥,他立即攔下毒酒,呂后要加害和他競爭過太子位的異母弟弟,他出面保護(hù)。
用《圍城》里那句著名的話來評價,“你是個好人,卻并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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