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又出了一個新垣平嗎？”幾日后，太皇太后傳來劉徹，大聲責(zé)問道。

    新垣平是文帝劉恒時的一個方士，自稱能望氣，私造刻有“人主延壽”字樣的玉杯，騙得劉恒信任，封他為上大夫。騙局最終被廷尉府揭穿，新垣平被處以死刑。

    “新垣平只是個江湖騙子，”劉徹淡淡道：“與趙綰根本不是同一類人。”

    “哦？”太皇太后面色不變，冷冷問道：“皇帝的意思是，趙綰他們都是賢臣了？”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有大小，小而能改，當(dāng)然稱得上是賢臣。”劉徹不咸不淡的頂了一句。

    “好！好！好！”太皇太后連連冷笑，追問道：“你來說說，這些個賢臣都做了哪些事？”

    “他們與孫兒商議國事，修明政教。”劉徹朗朗答道。

    “夠了！”太皇太后重重一拍坐榻扶手，怒氣上面，厲聲道：“說什么修明政教，不就是要把老祖宗那一套黃老之學(xué)丟掉嗎？那是能丟的嗎？我明里暗里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聽！我看你就是被你所謂的賢臣蒙蔽了！”

    “皇祖母……”劉徹心中大驚。打從出生到現(xiàn)在，被人捧著哄著，何曾被人這么訓(xùn)斥過，饒是他聰明權(quán)變，一時也反應(yīng)不過來。

    “你看看這份上書！”太皇太后伸出手摸索著，拿起案上的一卷竹簡，扔到劉徹面前。“看看你的賢臣做過什么好事！”

    “……”劉徹默默拾起竹簡，展開掃了一眼，便怔住了。

    竹簡上赫然寫著趙綰和王臧的親屬仗勢非法謀取錢財、強(qiáng)買民田等等不法事項。一條一條，清清楚楚列明了何時何地，收到的錢有多少，將何人的田地買下，作價多少。

    “你呀，丈八的燈臺——照見人家，照不見自家。”太皇太后幽幽嘆息道：“你自己身邊的大臣，你竟然如此不了解！”

    劉徹已經(jīng)冷靜下來，硬著頭皮說道：“皇祖母，孫兒認(rèn)為這份上書有許多問題。其一，這上書應(yīng)該由御史府呈遞，怎么會交由長樂宮？其中定有奸佞之人作祟。其二，這上書中只提到趙綰王臧親戚的過錯，與他們二人何干？其三……”

    “住口！”太皇太后怒道：“這樁樁件件，鐵證如山，你是一個字都不相信，還來提什么奸佞之人。趙綰是御史大夫，有他把控著御史府，他的過錯怎么能到你手里？！治家不嚴(yán)，放縱兒孫犯法謀私，論罪相等。事實清楚，還有什么可說的。”

    “皇祖母，”劉徹拖延道：“此事還需要細(xì)細(xì)調(diào)查，待孫兒回去細(xì)讀，再來與皇祖母商議。”

    “不必了。”太皇太后斷然道：“趙綰他都提議遇事不必奏知長樂宮，以后還有什么事兒能進(jìn)到我的耳朵里。”

    說來說去，就是這個事，徹底惹怒老祖母了！劉徹心里哀嘆，頓了頓，方才艱難道：“趙綰和王臧都是忠臣。”

    “你的御史府形同虛設(shè)，還敢說他倆是忠臣？”太皇太后輕搖了搖頭，語氣飽含失望。“你要忠奸不分嗎？這樣如何做一個皇帝！”

    劉徹倒吸一口冷氣，沉聲問道：“皇祖母認(rèn)為該如何處理？”

    “趙綰和王臧，巧言令色，迷惑皇帝，類比新垣平，按律當(dāng)斬！”太皇太后不容置疑的吩咐道：“丞相竇嬰、太尉田蚡，不辨忠奸，不分賢愚，難以勝任三公之職……”

    劉徹手腳冰涼，腦子里嗡嗡作響，只聽見皇祖母的聲音忽遠(yuǎn)忽近的傳來。他突然很想哭，皇帝是不能哭的，他仰起頭憋回淚意，雙手在袖子里攥緊成拳。

    太皇太后停下了話頭，蒼蒼白發(fā)上，斜插的金鳳步搖尾墜的明珠輕輕晃動。

    “孫兒，謹(jǐn)遵皇祖母教誨。”劉徹低下頭，行禮如儀。

    離開長信殿，在外等候的韓嫣等人見劉徹臉色發(fā)白，情知出了事。

    “陛下……”韓嫣看著劉徹，十分擔(dān)心。

    “回宮吧。”劉徹擺擺手，啞聲道。

    回到宣室殿，劉徹趕走了身邊侍奉的人，把自己關(guān)在寢殿。就連韓嫣想在一旁陪著他，都被他大聲呵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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