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輝聽見有人敲門,急忙跑了出來,抱起躺在地上的湯景,問道:“叔叔,這又是怎么啦?”
“海大老爺、海大老爺還是不放過我們……”湯景說著,又趴在朱輝的耳邊,低聲交待了一會。
朱輝吃驚地看了看湯景,點了點頭,擺著手說道:“按我說的做……”
湯景從朱輝的身上爬起來,把院門打開,哭喪著臉問道:“吳師爺,這、這就要走嗎?”
吳師爺笑道:“呵呵,跟我走一趟吧,海老爺辦事最公平,憑你們湯家,你只要能說出你的銀子的來歷,海老爺不會為難你。”
湯景也鎮(zhèn)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地跟著吳師爺和一群衙役走了。
朱輝找到何氏,說道:“嬸嬸不要擔(dān)心,叔叔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這就去找吳學(xué)政,他能給叔叔作保,叔叔說:讓你找月兒,把府里的丫鬟婆子召集起來訓(xùn)個話,以前湯府的家人過幾天也陸續(xù)該從老家回來了,現(xiàn)在府里的一切聽月兒安排。”
何氏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又哭喪著臉低聲說道:“這么大一處院子,現(xiàn)在家里也就剩這一千兩銀子了,二十多個傭人,老家人要是都再回來,坐吃山空,將來可怎么辦啊!”
“嬸嬸莫急,叔叔不是糊涂人,家里一切他早就安排好了。”朱輝安慰道。
何氏明白朱輝說的意思,看朱輝轉(zhuǎn)身要走,輕聲叫了一句:“朱輝,你等一等。”
朱輝轉(zhuǎn)回身看時,何氏卻是欲言又止。
朱輝問道:“嬸嬸有什么吩咐?”
何氏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扭扭捏捏地低下頭,說道:“朱輝,嬸嬸看你精明強干,心地善良,真心地喜歡你,你看,如今瓊瓊也快長大了,前些日子上門提起的踏破門檻,我都沒有同意,你自小跟隨你父漂流海外,現(xiàn)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也得有個家,朱輝,你別見怪,等你叔叔回來,我想和他商量商量,把瓊瓊許配給你。”
朱輝沒想到何氏會說出這些話,心中十分高興,也有些羞澀,說道:“瓊瓊妹妹還小,無論如何我都是這家里的一員,有難同當(dāng),請嬸嬸放心。”
何氏贊賞道:“輝兒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朱輝看看何氏欲言又止,就知dà
何氏肯定有事相求,急忙說道:“需yà
我做什么,嬸嬸只管吩咐。”
何氏想了想,這才說道:“徐鯤和前大理寺丞、右僉都御史龐尚鵬交好,這龐尚鵬前幾年在浙江因進(jìn)呈宮幣不合格﹐被隆慶爺削職為民,現(xiàn)在南京經(jīng)營了一家錢鋪,徐鯤也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那么多的銀子,其實,這些銀子都是放在了龐尚鵬的錢鋪里,前些日子,徐閣老致仕還鄉(xiāng),徐鯤才從龐尚鵬那里收回了一百萬兩銀子,說是要準(zhǔn)bèi
回老家松江府買地去,趕巧你和大叔就回來了。”
“嬸嬸,你是說徐鯤在南京還有不少錢,都放在那個龐尚鵬的錢鋪里?”朱輝吃驚地問道。
“這些事情以前我也從不過問,不過,我猜測應(yīng)該還有不少,眼下我們的日子沒法過了,現(xiàn)在徐鯤也不知被綁去了哪里,我想去試探試探,等你辦完事陪我去一趟,千萬不要再讓任何人知dà
,包括你叔叔,懂嗎?朱輝!咱們倆能要回多少是多少。”何氏答道。
“嬸嬸,這事急不急?”朱輝問道。
“不急,你先去找吳學(xué)政救回你的叔叔再說吧,不過,過幾天,湯府的老家人都該回來了,人多眼雜,你千萬要給嬸嬸保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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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學(xué)政正在家里點著蔡大老爺?shù)男【俗铀蛠淼膫蝈X,點完發(fā)xiàn
才只有六萬兩,生氣地罵道:“說好了賣七十萬兩有十萬兩的傭錢,這個沒出息的小王八蛋,居然短我四萬兩銀子!”
身旁的老家人問道:“老爺,是不是送到龐掌柜的興記錢莊去?”
“送去吧,反正現(xiàn)在海大老爺坐鎮(zhèn)應(yīng)天府,這銀子放在家里也是禍害,書房里還有五千兩呢,全都送去吧。”吳學(xué)政郁悶地說道。
老家人前腳剛走,有門房的小廝前來稟報,說是湯景府上的伙計朱輝來訪。
吳學(xué)政自然知dà
朱輝干嘛來了,馬上吩咐下人,趕快去找那身打著補丁的舊官服,再去備那頂破破爛爛的小轎。
朱輝拜見吳學(xué)政禮畢,說道:“吳老爺,湯景叔叔剛才被海老爺傳訊,臨走之前,說請您老救他。”
吳學(xué)政打量著朱輝,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烏黑的長發(fā)綰起,濃眉大眼,身材雖不算魁偉,倒也壯實,不禁問道:“你是湯家的什么親戚?”
“回稟老爺,小人朱輝自幼飄零海外,幸得湯景叔叔所救,隨他一起回到南京。”朱輝答道。
吳學(xué)政笑道:“呵呵,小子,你還太幼稚了,以后要是見了海大老爺,可不要這么說啊。”
“前些日子,我被徐鯤和徐喜送去衙門,跟海老爺也是這么說的,海老爺真是明斷是非的青天,不僅沒懲罰我,得知我流落在海外,還不忘念圣賢書,對我們朱家父子大大地贊賞一番呢。”
“呵呵,是嗎?我知dà
了,你回去等著吧。”
吳學(xué)政坐著一頂二人抬的藍(lán)頂小轎,去往應(yīng)天巡撫衙門,正好碰上海瑞從衙門里出來。
轎子敞著簾子,吳學(xué)政看見迎面走來的海瑞,急忙叫道:“落轎!”
二位轎夫剛剛停下來,吳學(xué)政慌慌張張地要下轎子,一不小心,把轎子底踢了一個洞,一條腿卡在了轎子里。
吳學(xué)政拖著一條腿,低著頭作揖,叫道:“拜見海大人!”
海瑞看吳學(xué)政一條腿從轎子底拔不出來,一身大紅的官府已經(jīng)洗掉了色,前后打著好幾塊補丁,也覺得也挺好笑,問道:“吳學(xué)政,你這是要去哪里啊?”
“正是前來拜見巡撫大人。”吳學(xué)政答道。
“呵呵,吳學(xué)政,你真是清廉的楷模啊,你看這轎子都這樣了,還沒舍得換一頂。”海瑞贊道。
吳學(xué)政做著金雞獨立的姿勢,謙恭地說道:“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君子固窮,下官身為江南十府的學(xué)政,自當(dāng)安貧樂道,請海大人不要見笑啊。”
海瑞如同遇到知己,說道:“吳學(xué)政真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快坐、快坐上轎子,隨我到府上一敘。”
吳學(xué)政又坐回到轎子里,這才把腿從轎底拔了出來,說道:“海大人,那下官就不客氣啦。”
到了巡撫的官邸,吳學(xué)政看著這曾經(jīng)輝煌的豪宅,如今這里的一切用品、用具卻全是一堆破爛,更讓吳學(xué)政吃驚的是,海瑞居然親自下廚,燒火做飯。
吳學(xué)政也不敢多問,只得過來幫忙,海瑞笑道:“夫人王氏剛剛過世,本官尚未續(xù)弦,既然是請吳學(xué)政來家吃飯,就不能勞下人去做,今日請你嘗嘗我的手藝。”
吳學(xué)政也幫不了太多忙,只好去幫海瑞燒火,海瑞煮了一鍋白菜豆腐,在大柴鍋邊上貼了一圈雜面餅子。
飯做得了,海府的老家人在客廳擺好了八仙桌,端上一鍋熱騰騰的白菜燉豆腐,外加三盤拌涼菜和咸菜,兩個碗里都倒上了一兩的燒酒,擺上一筐貼餅子。
海瑞和吳學(xué)政有說有笑地進(jìn)到客廳,海瑞道:“吳學(xué)政,請,可別笑我這個巡撫寒酸啊。”
“海大人,請!”吳學(xué)政謙恭地應(yīng)道,心中雖然對海瑞的清廉毫不懷疑,但對傳說中的寒酸還真有些不以為然,但此時此刻,看到海瑞家里的場景,以及海瑞嫻熟的“烹飪技術(shù)”,還是十分震驚。
二人彼此敬了酒,就著咸菜和白菜燉豆腐,吃了兩個貼餅子,吳學(xué)政又喝了一碗豆腐湯,開始話入正題。
吳學(xué)政問道:“海大人,下官有一世侄,不知犯了何事,今天被傳訊到巡撫衙門?”
海瑞看吳學(xué)政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禁暗中贊賞,但聽到吳學(xué)政問起了湯景,立kè
板起了臉來,心道:你這世侄真夠有錢的!
吳學(xué)政看海瑞半天沒有答話,繼xù
問道:“海大人,可曾聽說過襄武東甌王?”
海瑞點點頭,也問道:“難道是湯景和襄武東甌王湯和老王爺有什么瓜葛嗎?”
“海大人明鑒,呵呵,下官也是濠州鐘離人氏,和湯家是世交啊。”吳學(xué)政趕忙答道。
海瑞有些驚訝,說道:“是嗎?當(dāng)年太祖爺洪武皇帝陛下定都金陵,大封諸將為公侯,唯有信國公湯和和太史令劉基劉伯溫二人,放qì
高官厚祿,主動辭官還鄉(xiāng),后果有胡惟庸、藍(lán)玉等文武眾臣居功自傲,爭寵奪權(quán),甚至于魚肉百姓,太祖爺震怒,能得以保全家族一門的功臣名將,唯有信國公湯和,被太祖追封為東甌王,謚號襄武。”
“是啊!信國公湯老王爺了不起啊!世間如此低調(diào)能有幾人!到了洪武二十二年,開國元勛已經(jīng)沒剩幾個了,倭寇開始擾亂沿海一帶,太祖又從濠州老家把湯老王爺召來,對他說:‘你雖已老了,再請你替朕一行吧!’湯老王爺自金陵到寧波,沿海巡視到潮州,為太祖筑下了城池六十余座,抵御倭寇,這才返京復(fù)命,太祖恩準(zhǔn)湯家世代居京師,即便是到了成祖爺永樂元年,改北平府為順天府,詔以北平為北京;永樂十九年,改京師為南京,稱應(yīng)天府,湯家不愿北上,也只是被成祖爺免了鐵帽子王,依然允許湯家在此地謀生,請問海大人,可知dà
湯家的這些來歷?”
海瑞明白了,可又有些不信,搖著頭問道:“吳學(xué)政,這已經(jīng)是一百六十年前的事了,你說湯景是東甌王湯和的后人,有何為證?”
“海大人,濠州鐘離湯家祠堂記載的清清楚楚,在嘉靖朝往前溯,在湯景的父親之前,歷任應(yīng)天巡撫來到南京,無不前去拜會湯家,只可惜到了湯景父親這輩,卻學(xué)起了范蠡,做起了陶朱公的營生,才招致湯景出海經(jīng)商被掠的慘劇,要說他們湯家的家底,呵呵,能買下半座金陵城也不稀奇,大人您也別吃驚。湯家這幾十年夠低調(diào)的了,如今在南京城,知dà
湯家顯赫家世的已經(jīng)不多了,作為世交,我愿為湯景作保!”吳學(xué)政解釋道。
“呵呵,世家吳氏清官學(xué)政令海某敬佩不已!既然湯景是豪門望族,又有學(xué)政給他作保,等會我就放了他,但還會對他的兩處宅院繼xù
監(jiān)視。”海瑞說道。
吳學(xué)政趕忙起身作揖,說道:“多謝海大人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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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輝離開江南貢院,返回湯景新買的宅院,何氏已經(jīng)對府中的丫鬟訓(xùn)話完畢,朱輝惦記著湯景安排的事情,沒敢去見何氏。
月兒把朱輝帶進(jìn)二道院的一間房子里,指著兩位少女說道:“這位叫婉兮,這位叫清揚,取自水木清華,婉兮清揚之意,和府里其他的丫頭不同,這二位是從老爺?shù)睦霞义┲葭婋x來的,今后她們二人就聽你的指揮。”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瑤……
朱輝看著這兩位美若天仙的少女,都是身著緊身紫衣,高挽的發(fā)髻,身配錦衣衛(wèi)一樣的繡春刀。
婉兮和朱輝的身高相仿,滿月一樣的臉盤,白里透紅,濃眉毛、大眼睛,櫻桃小口,齒白唇紅……
清揚略高朱輝一個頭尖,白皙的鴨蛋臉、丹鳳眼、細(xì)長的眉毛,一笑兩個酒窩……
月兒看著傻呆呆的朱輝,說道:“按老爺?shù)姆愿溃瑤齻儌z去吧。”
看朱輝還有些猶猶豫豫,月兒命令道:“朱輝少爺,按老爺?shù)姆愿擂k,以免夜長夢多,快去!”
朱輝帶著婉兮和清揚又回到湯家的老宅,三人翻墻進(jìn)了院子,只見劉千戶等三人正在往院子里抬銀子,似乎準(zhǔn)bèi
一會就要運走。
三人躲在后花園的月亮門旁,朱輝問道:“二位姐姐,對付這三個錦衣衛(wèi)有問題嗎?”
清揚看著三個累得滿頭大汗的錦衣衛(wèi),答道:“哼!就這三個草包,他們欺負(fù)老百姓行,對付他們,我一個人就夠了!”
婉兮對清揚使了個眼色,二人立kè
沖到三個錦衣衛(wèi)面前,劉千戶等人一看有人襲擊,忙舞動繡春刀迎戰(zhàn),高聲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婉兮和沒有答話,旋即和三人戰(zhàn)在一起。
清揚和劉千戶只戰(zhàn)了不到三個回合,就把劉千戶斬于刀下,剩下的兩個錦衣衛(wèi)趕緊跪下求饒命,婉兮也沒廢話,手起刀落將二人刺倒在地。
朱輝看著這二位武功高強的美人,驚呆了,直到婉兮和清揚到了朱輝面前,婉兮說道:“主人,我們回去了,等老爺回來找人運銀子。”
沒等朱輝答話,婉兮和清揚對朱輝一抱拳,轉(zhuǎn)身翻墻而出。
朱輝在劉千戶的身上找出了這處院子房契,打開看了看,只見房契上的簽押人是濠州鐘離人信國公湯和,于洪武三十年購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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