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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明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就地臥倒,口吐白沫

作者/半渡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東林黨在明朝末年活躍了整整五十年,在朝野間影響極大。

    早期的東林黨并非一無是處,而且正相反,他們提出的政治主張往往能切中時弊,成員中也不乏正直有為的官員,在學(xué)術(shù)領(lǐng)域還頗有建樹,因而得到各方的認可和支持,一步步從“在野黨”成長為“執(zhí)政黨”。

    這其實很好理解,如果東林黨只是一群垃圾,憑什么獨領(lǐng)五十年?

    但和現(xiàn)代政黨不同,東林黨只是松散的朋黨,既沒有嚴格的組織形式,也沒有統(tǒng)一的政治訴求,隨著其影響不斷擴大,東林黨很快發(fā)生質(zhì)變,變成了一個代表著江浙士紳地主階層的利益集團,內(nèi)部也混進了很多投機分子,到了崇禎朝和南明時期,東林黨人除了黨同伐異之外,就只剩下專權(quán)誤國。

    在弘光朝和隆武朝前期,朝廷設(shè)在江南地區(qū),正好位于東林黨的大本營,所以他們的勢力仍然很大,可是隨著南直隸、浙江和福建相繼淪陷,東林黨失去了根基所在,從而迅速走向衰落,與此同時,南黨和楚勛集團的迅速崛起,也在不斷擠壓著東林黨的生存空間。

    不在沉默中爆fā

    ,就在沉默中滅亡。沒人甘愿退出歷史舞臺,被逼到墻角的東林黨選擇了最激烈的反抗形式——政變。

    呂大器總結(jié)以往宮廷斗爭的經(jīng)驗教xùn

    ,緊鑼密鼓的進行準bèi

    ,東林黨廣結(jié)同盟,和南黨、擁桂派、王公勛貴以及廣西地方軍閥聯(lián)合起來。以廣受詬病的隆武新政為突pò

    口,先把皇帝拉下馬再說。

    隆武五年的新年到來的時候,呂大器排除萬難。終于完成了這個龐大的布局,東林黨和他們的同盟基本上控zhì

    了桂林城,只等向隆武帝攤牌。

    過年有五天的休沐期,東林黨人卻都忙得焦頭爛額,翰林院侍講周鼎瀚聯(lián)合了十幾個言官,精心炮制了一份萬言書,向隆武新政開炮。而且把攻擊的矛頭直接指向隆武帝本人,準bèi

    充當這場政變的急先鋒。

    與此同時,陳邦傅的軍隊向桂林急速趕來。東林黨也在暗中加強輿論導(dǎo)向的準bèi

    ,只等大年初六召開朝會,就要逼迫隆武帝頒布禪位詔書,換唐王朱聿鐭上臺。

    按理說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東林黨多么小心。都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但是隆武帝的反應(yīng)卻一切如常,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對東林黨來說,這無疑是一個意wài

    的驚喜,不但減少了很多麻煩,還消除了一些不確定因素,到了大年初五的早上,隆武帝和楚勛集團仍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眼看已經(jīng)變成了砧板上的肉,明天一早就任人宰割。

    興奮!忐忑!患得患失!無限的憧憬!

    東林黨內(nèi)部并非鐵板一塊。有些人并不贊成發(fā)起這場政變,或者不贊成擁立唐王,但隨著形勢漸漸明朗,各種不和諧的聲音都消失了,呂大器的威望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

    吃過早飯,呂大器召集東林黨的幾位巨頭,做最后的戰(zhàn)前動員,統(tǒng)一思想、協(xié)調(diào)行動,陳子壯、楊廷麟等東林黨大佬都參與這場會議。

    “大局已定!”

    呂大器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一切都在掌控中的自信:“隆武新政已失民心,我等只需振臂一呼,必然應(yīng)者云集,無論今上如何自辯,都只能越抹越黑罷了,再也無法翻案!”

    楊廷麟點點頭,嘆口氣說道:“哎,今上本來可以成為一代英主,可惜受奸佞蠱惑,以至誤入歧途,真是令人痛惜不已!”

    在東林黨的幾位要員中,楊廷麟最開始是反對發(fā)動政變的。

    他是崇禎四年的進士,在翰林院干了好幾年,文章才學(xué)與黃道周起名,后來跟著盧象升去打仗,不料盧象升兵敗身死,他也因此獲罪被貶到江西,等到隆武帝上臺之后,在首輔黃道周的推薦下,提拔重用楊廷麟,先是吏部侍郎,然后是兵部尚書,東閣大學(xué)士,短短一年內(nèi)實現(xiàn)了三級跳,位極人臣。

    換句話說,隆武帝對他有知遇之恩,所以楊廷麟一開始反對發(fā)動政變,但是呂大器很擅長做思想工作,搬出國家的前途,士紳地主的利益,東林黨的命運這三頂大帽子,喚醒了楊廷麟的正義感和責(zé)任感,把個人的一些小恩小惠放到一邊,義無反顧地投身到這場轟轟烈烈的斗爭中。

    雖然如此,楊廷麟對隆武帝仍然抱著一種復(fù)雜的感情,不愿看到他的下場過于悲慘,嘆道:“我等此番起事,是為天下士紳請命,將來卻免不了在史書中留下罵名,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動刀兵,今上只要愿意禪位,不妨就以唐藩王爵,多少保留幾分體面!

    第一不要動刀子,第二給隆武帝一個唐王封號,讓他和朱聿擙換換位子。

    呂大器對他的這番話很是不以為然,臉上的笑容卻極為真誠:“兼山(楊廷麟號)先生說的不錯,今上登基之初,勵精圖治,勤勉質(zhì)樸,親君子遠小人,頗有中興明君之相,可惜自從汀州遇險之后,受傅冠、汪克凡等奸佞蒙蔽,一意孤行,窮兵黷武,落到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先自(呂大器號)公無須多慮!”

    陳子壯突然打斷了他:“今上得位不正,有違國本,當初就不該繼承大統(tǒng),登基以來又接連喪師失地,還與闖營西營的賊寇虛與委蛇,如此倒行逆施,怎么能稱得上中興明君?依老朽看,我等還是應(yīng)該迎舉桂王殿下,上應(yīng)天意,下順民心!”

    陳子壯也是東林黨巨頭之一,為人迂闊,恪守封建禮制,所以一向支持桂王朱由榔,隆武帝上臺后他立kè

    辭官歸鄉(xiāng),撂挑子不干了,后來又被請了回來,出任內(nèi)閣大學(xué)士。

    楊廷麟立kè

    反駁道:“唐王的品性,咱們都是知dà

    的,將來必能有所作為!桂王雖是神宗嫡孫,卻久居偏夷之地,聽說連朝廷禮數(shù)都不懂,驟登大寶恐怕不妥……”

    楊廷麟支持唐藩,陳子壯支持桂藩,這段時間已經(jīng)見面就吵,呂大器也又一次充當和事老,費了半天口舌才把他們勸住,但他話里話外明顯在拉偏架,支持唐藩,反對桂藩,把陳子壯氣得臉色鐵青。

    “隨你們好了!唉,我并不是要在這種時候添亂,而是唐藩即位國本不正,將來總是一個隱患!”

    按照封建禮制,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無疑是打死都不能改的規(guī)矩,東林黨早年因為這個就和萬歷皇帝干過一架,最后逼得皇帝低頭,還是立的長子朱常洛。

    在明朝人看來,這和贍養(yǎng)老人一樣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對于那些比較迂闊的文官士大夫來說,為了這種事情更是頭可斷,血可流,哪怕前赴后繼的犧牲也在所不惜,所以桂王朱由榔的存zài

    ,對隆武帝的寶座一直是個嚴重的威脅。

    至于其他的那些藩王,血統(tǒng)上大多還不如唐藩,所以并不構(gòu)成威脅,但是,隆武帝卻忽略了自己的親弟弟,現(xiàn)在的唐王朱聿擙。

    “秋濤(陳子壯號)公莫動怒,事急從權(quán),我等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呂大器雖然在勸解陳子壯,口風(fēng)卻一點不松。

    開什么玩笑?這個時候再把桂王拎出來,不是添亂是什么?況且輔佐桂王登基,翟式耜那些擁桂派肯定會得勢,這種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絕對不能干,而輔佐唐王上臺,卻能得到廣東蘇觀生的支持,對東林黨更加有利。

    他接著說道:“禪位之事宜早不宜遲,若是拖到汪克凡率軍返回桂林,難免橫生變故,我等只……”

    正在這個時候,門扇突然從外面被推開,急匆匆沖進來一個人,正是翰林院侍講周鼎瀚。

    “諸位先生,出大事了!”周鼎瀚是東林黨骨干,一路沖進來都沒人阻攔。

    楊廷麟一驚,搶著問道:“怎么?你快說,到底怎么了?”

    現(xiàn)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萬一出了什么紕漏,搞不好就會功虧一簣,難道說,汪克凡的楚軍突然回來了嗎?但是沒這個道理呀,南昌到桂林千里迢迢,楚軍沒可能從天上掉下來。

    周鼎瀚的臉色非常古怪,在袖口里摳唆了幾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寫滿字跡的素箋,呈到呂大器等人的面前:“罪己詔!皇上今天下了一份罪己詔,廢除新政,并食素減膳,以示側(cè)身悔過!”

    “什么?罪己詔?!”

    呂大器、陳子壯、楊廷麟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互相看了幾眼,神情變幻不定。

    罪己詔,是皇帝檢討自身過失的詔書,隆武帝下罪己詔,還宣bù

    廢除隆武新政,早就準bèi

    好的文官們突然沒了攻擊目標。

    這就像碰瓷的遇到了同行,正準bèi

    往地下躺呢,對面的動作卻更快,不但就地臥倒還口吐白沫,看你還能把我怎么辦。

    “這是以退為進之計,消息必然是敗露了!”呂大器臉色鐵青。

    “既然如此,就該從長計議,再逼迫皇上退位就沒道理了……”楊廷麟第一個打起了退堂鼓。(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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