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播種栽秧，夏季除草，摘菜，秋季到地里收獲莊稼，刨土豆，割谷子高粱，冬季修水利干線，修江堤。

    年復一年，日日如此。

    五位知青已經習慣這樣日子，比起其他隊里知青，他們已很滿足。可此刻他們還不知也許某天有個驚喜即將到來……

    生產隊場院辦公室內，老隊長、副隊長張大伯、會計蕭石頭三人按照往年規定，正分配完這批獵物歸宿。

    換洗過后的張國慶返回踏進房間，與他們提出告辭歸隊。

    老隊長擺了擺手，“先坐會，我還有點事問你。”

    “隊長，那我先離開。”蕭石頭見狀趕緊站起身，“小五，吃了再走吧。你那一份已經算出，記得帶上。”

    老隊長笑著拉住蕭石頭，“走啥子，我跟這小子又沒講啥機密話。他那一份一定是老規矩，全給他爹娘，是吧？”

    張國慶豎起大拇指，笑道：“知我者，三爺爺。”

    一臉笑容的老隊長斜了他一眼，“少給我打馬虎眼。給咱們說說最近外頭都鬧啥？我咋聽那幾個知青說現在外頭要停課？”

    張國慶沉吟一會兒，避開這個問題，問起其他，“三爺爺，咱們村知青如何？”

    “都不錯！剛來還有些嬌氣，可他們會去想法子學。到底是文化人，學啥多快，跟村里人也相處得來。”

    張國慶笑了笑。這是第一批，他能理解。

    “除了他們，以后還會有知青過來。這點你們心里有點準備。”張國慶沒說的是，除了一批批知青，還有勞改人員下放。

    不過這些時候未到，他不好出口。

    老隊長皺了皺眉。人多了口糧均了就少了，說實話他真不樂意再來外人，可政策下來，也沒法子。

    拋開這件未知的事，他再次問起，“外頭真停課了？”

    張國慶搖了搖頭，“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不過咱們老百姓還是得都學點知識。先不說考不考中專和大學，城里一旦招工有文化的總是占優勢。”

    老隊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小子說話藏一半露一半，真學壞了。

    “三爺爺，我在部隊上班，地方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我家平安現在已經只有上半天學，咱們這邊應該也快了。”

    老隊長聞言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一臉懵圈的張大伯和若有所思的蕭石頭，眼里露出一絲笑意。

    “小五啊……”

    這“啊”從老隊長口里一出，張國慶頓時頭皮發麻。每次一旦有這口氣出現，一準沒好事。

    “……剛才你看到你那些侄子、侄孫了沒？”

    張國慶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他在族里好像真長輩分了。

    “如今啊，估計要是一出現學校上半天課。咱們村里起碼一大把人家不給孩子們上學。這些孩子要是不上學真得一輩子就這么耽誤了……”

    “本來咱們這離鄉里學堂就遠，一直被我壓著，村里孩子們總算不用當睜眼瞎，以后萬一城里有招工，還能給孩子們一個機會……”

    “從聽那幾個知青說外頭停課，我這幾晚都沒好好睡一覺。好不容易能讓大伙填飽肚子，可這些半大小子接下來咋辦？”

    老隊長越說神色越失落。帶領族人過上好日子，讓族里孩子出人頭地是他對上一任老村長的誓言。

    可如今，難啊……

    張國慶聞言一怔，眼神復雜地瞥了他一眼。

    “你剛才不是問了那五個知青嗎？他們都是高中生。”老隊長又猶豫地看了看屋里其他兩位，“我想咱們隊里辦學堂。”

    張大伯被他這宏偉的愿望嚇得煙斗掉在地上也不知。這辦學堂是那么容易的？這又不是玩家家。

    蕭石頭則立即看向張國慶。他多少猜到一些老隊長心思。有了學校，除了孩子們在家門口上學，多出路上時間還能幫家里干活。

    “其實我要求也不多，小學就行。真是好苗子自個考上初中，那會他們大了也不擔心披星戴月來回。”

    張國慶一語點破，“鄉里怎么說？”

    “除了答應給派個校長，公社沒經費下撥。錢我倒不擔心，隊里還有些，桌椅啥的村里自己上山砍樹總能湊齊，地方嘛，先占祠堂，以后隔壁幾個隊孩子送過來，人多了再打算……”

    張國慶心知他接下來就是說關鍵地方。可萬事俱備了，還需要自己什么？

    “……本來我都打算好了，農忙后就去鄉里申請，可這會嘛……你給瞧瞧會不會不合適？”

    說了這么多鋪墊，說來說去，原來就這問題。張國慶心里頗有些左右為難。以當前形勢看來還是再推遲幾年，但以那些勒緊褲腰帶培養孩子的人家來說，又是越早越好。畢竟在村里有自家人壓陣亂不到哪去。

    “咋？不好說。”

    張國慶笑了笑，“反正秋收還沒得很，還是先看看吧。這事一時半會的也急不來。三爺爺，你要是真決定不下的話，回頭讓大伙開會提意見唄。事關下一代兒孫，他們都知道馬虎不得。”

    這話老隊長聽懂了，他無言地點點頭。

    離開的張國慶與父母告別，沒經過縣城直接開車去往省城。

    老家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可以說連自家后院那果樹都安排到位，原本應該無事一身輕的他心里很是沉重。

    為了老隊長，為了未知的將來……

    大道上能得見得到四個輪子交通工具不多，一路暢通，與冬季行車不同，這次速度不算風馳電掣，可也兩個小時不到就抵達省城。

    張國慶見歸隊時間寬裕，他也就不急著去軍區閑扯打屁，扭了方向盤去往省城——那里還有個大侄子呢。

    不知是不是他離開校園太久，還是各地學習氣氛不同。校園內三五成群地學生們拿著報紙發表評論。

    似乎聲音越大越是真理。語氣激烈、措詞強硬，夏季的悶熱為這里很多年輕人添了不少火氣。

    看得張國慶頭疼不已。

    如今引火繩已經點燃，接下來就看炸開后有多大危機。

    幸好找到喜子（張明元）時，這家伙知道待在宿舍看書，否則他還得將這孩子打包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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