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夏歷史上,有幸做過大一統(tǒng)國家首都的城市,屈指可數(shù),最著名的就是長安(西安)、洛陽和北京,其中長安的位置得天獨厚,四塞之地,土地肥沃,百姓富庶而強悍,簡單來說,既有財富,又有強兵,所以建都長安的漢唐當之無愧的是華夏歷史的兩大標桿,給后人留下了無限的悵惘和遐想;洛陽居于天下之中,符合儒家“天子居中而撫四夷”的思想,但洛陽富庶有余,卻武力不足,有些美中不足;至于北京(北平),它成為首都是因為北方游牧民族的興起,漠北的蒙古和遼東的金、清,都不敢離開腹地太遠,所以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燕山南麓的北京,這一點也許是吸收了北魏放棄平城(山西大同)遷都洛陽的教訓(xùn),北魏遷都洛陽之后迅速衰落,不久亡國。
但北京的優(yōu)勢并不僅僅是瀕臨漠北、遼東,其北部、西部都有高山阻隔,東面是大海,只有南面被兵,可謂得天獨厚。其西部的山西高原、太行山脈和蒙古高原聚集的燦燦流水匯入河北平原,形成了河北自西向東的水網(wǎng),而其中最重要的河流就是海河,海河匯聚了北起洋河、南到滹沱河、衛(wèi)河(南運河)的大部分河流,最終從直沽入海。
四月的直沽,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jié),城外的南北運河、海河的堅冰早已融化,一息不停的向東流去。南運河堤上的桃花已經(jīng)盛開,望去皆是一片緋紅,桃樹之間夾雜著低垂的柳樹,樹下是綠色的小草,極目望去,綠葉中襯著紅花,美不勝收。當微風(fēng)吹過時,樹枝閃動,花葉搖曳,空氣中蘊涵著一種沁人心脾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而此時的海河上已經(jīng)架起了一座浮橋,連接著直沽東門和對岸的盛庸大營。
四月四日早晨,北平都司僉事郭鑰背手站在東門城頭上,眺望著對岸的大營。從他的角度看去,對岸的大營營門打開,營內(nèi)的將士魚貫而出,在營外列陣,然后從營中駛出數(shù)千輛武鋼車,除少部分士兵外,大部分士兵都是步行,在武鋼車的保護下,沿北運河北上,目標直指通州。
看著往北移動的右將軍將旗,郭鑰回頭看了看侍立在身邊的譚遠,道:“望之,右將軍已經(jīng)啟程,大戰(zhàn)在即,你怎么看?”
譚遠思考了一會兒,道:“將軍,末將以為右將軍必然面臨一番苦戰(zhàn)。”
“為何?”
“右將軍的任務(wù)是吸引燕軍和遵化的蒙古軍,然后我軍迅速攻克居庸關(guān)、永平,封鎖喜峰口關(guān),然后才能支援右將軍,在這之前,就只能靠右將軍自己了。”
“呵呵,”郭鑰笑道:“望之,也未必會這樣,朝廷的計劃雖好,但如果魏國公先突破居庸關(guān),或者耿將軍先攻破永平,你說怎么樣?”
“那樣的話,”譚遠思索了一下,道:“一種可能是蒙古軍大舉入關(guān),攻擊我軍,與我軍決戰(zhàn);另一種,就是遵化的蒙古軍主動撤退。”
“你覺得哪種比較可能呢?”
“末將以為,蒙古軍會大舉入關(guān)。”
“嗯,朝廷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制訂了如此龐大的計劃,但本將軍認為蒙古軍會主動撤退。”
“為什么呢?”
“蒙古軍看著勇猛,但是如果在北平周邊這種狹窄的環(huán)境中,與我軍決戰(zhàn)純屬找死,我軍的武鋼車、虎蹲炮、火繩槍最適合在狹小的地方作戰(zhàn)了,難道蒙古人會自尋死路?”
“而且蒙古軍人數(shù)稀少,他們不可能打這種硬碰硬的仗,他們裝備不行、護甲也不行,不適合面對面作戰(zhàn),所以本將認為朝廷的計劃有問題。”
“......”譚遠猶豫了一下,道:“既然將軍有不同的看法,為何不上書朝廷?”
“本將軍已經(jīng)上了,但朝廷并不贊同。”
“將軍怎么和朝廷說的?”譚遠有些好奇,低聲道。
“本將軍以為朝廷不應(yīng)該將希望放在喜峰口關(guān)上,而應(yīng)該立足于打,迅速攻克永平、居庸關(guān),我大軍云集,蒙古軍入關(guān)正好一舉殲之,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如果放任蒙古軍遠遁,我軍就不得不窮追,先帝花了二十年才有捕魚兒海大捷,本朝要花多少年啊?”
說到這里,郭鑰長嘆一聲,重重的拍了拍城垛,一副痛心不已的樣子。
譚遠愣住了,他發(fā)現(xiàn)郭鑰的策略似乎更好,但朝廷為什么不支持呢?他無意識的掃視了四周,忽然指著對岸的大營道:“右將軍就在對岸,將軍難道沒有和他商議嗎?”
“呵呵,”郭鑰冷笑道:“我說了,可是右將軍說自己是待罪之身,不便上書,讓我自己上書。”
“哦,”譚遠啞然,不過他轉(zhuǎn)念一想,卻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郭鑰上書沒什么,但盛庸身份不同,他不敢隨意質(zhì)疑朝廷的決策,而且其競爭對手左將軍平安已經(jīng)封侯,盛庸卻飽受指責(zé),不得不謹慎行事。
過了一會兒,譚遠忽然想起一個事情來,道:“將軍,張輔會背叛燕庶人嗎?”
“這個啊,”郭鑰忽然怪笑起來:“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最清楚啊,張輔不是你的同學(xué)嗎?”
“張輔這個人,”譚遠頓了頓,搖頭道:“心志堅定,目光遠大,不會輕易背叛的。當年皇上親自出面,他都不愿意背叛燕庶人,其父張玉是燕庶人的心腹,其妹張錦瑟”,說到這里,譚遠嘆了口氣:“還是燕庶人的寵妃,且誕有一子。所以末將不明白王大人為什么要派翼翔去說服張輔,翼翔還沒有忘記當年與張錦瑟的那段情,這合適嗎?”
郭鑰想了想,道:“這個張輔只要不傻,就可以看到燕庶人日薄西山,他如果不想被朝廷誅殺滿門的話,就得做些事情求得皇上的寬恕,所以翼翔北去,把握還是比較大的。”
“至于為什么派翼翔而不派你去,是因為翼翔沒有忘情于張錦瑟,燕庶人謀反前,曾經(jīng)派張錦瑟來直沽拉攏翼翔,意圖偷襲直沽......”
“啊?”譚遠額頭冒出了冷汗:“將軍都知道了?”
“本將軍受命鎮(zhèn)守直沽,就是為了對付燕庶人,他的寵妃三天兩頭跑過來,難道本將軍是瞎子不成?”
“呵呵,呵呵,”譚遠臉色有些難看:“末將還以為只有我知道呢,不過翼翔沒有背叛皇上,末將可以保證。”
“那當然,否則你以為他還能活到今天?”郭鑰冷笑道,其聲音低沉有力,卻透著一種無形的肅殺之氣。
“之所以派邵云去,朝廷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因為他與張錦瑟有一段情,而且至今無法忘懷,相比你來說,張輔會更信任他。而且邵云如果能夠勸服張輔,封鎖喜峰口關(guān),張輔就立下大功,邵云當然也有功,本將軍覺得,”郭鑰撇了撇嘴,笑道:“邵云也許還想娶張錦瑟呢。”
“不會吧,”譚遠大驚:“張錦瑟是罪妃,還有子嗣,翼翔會這么傻?”
“呵呵,臨走之前,邵云曾經(jīng)問過本將軍,朝廷會如何處理張錦瑟?”
“那?”譚遠小心翼翼的問道。
“本將軍是這樣回答的:‘按朝廷律法,謀反誅九族,婦女發(fā)作奴婢,賞賜有功之臣。’他的眼睛一亮,本將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譚遠張嘴想問,卻不知道該問什么,猶豫了半晌,轉(zhuǎn)過身眺望著對岸漸行漸遠的大軍。
待大軍的背影消失時,郭鑰回過頭來,看了看譚遠,笑道:“望之,你是不是想問張錦瑟和邵云有沒有可能?”
“是的。”譚遠轉(zhuǎn)過頭,凝視著郭鑰的眼睛。
郭鑰伸出右手拍了拍譚遠的肩膀,低聲道:“我不知道,但是我要提醒你,皇上雖對你們幾個很看重,但要記住,皇上的恩寵是有限度的,作為君主,最忌諱的事情就是謀反,你千萬不要牽扯進去。”
“那翼翔呢?”譚遠急道。
郭鑰仔細的看了一會兒譚遠,忽然笑了笑,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往城下走去。
“......”譚遠愣住了,忽然撲向了城頭,望向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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