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庸的突然爆發讓各方都失算了,甚至還包括盛庸自己。他四月四日從直沽出發,四月七日到達通州,當天花了一天的時間修建了堅固的營盤,讓自己處于進可攻退可守的地位。可是四月八日的攻城戰過于順利,不僅震驚了通州守軍,也震驚了盛庸自己。對于這種意外情況,盛庸決定趁熱打鐵,攻破通州,直抵北平。
駐守北平的朱高熾八日下午收到通州戰報,立刻向朱棣發了求援信。但到了晚上卻聽到通州那邊炮聲不斷,隱隱約約還有火光,朱高熾放心不下,向通州派出偵騎,據偵騎回報,盛庸大軍在趁夜攻城,城上城下喊殺聲震天,爆炸聲不斷,具體情況卻不知道,因為皂旗張的騎兵在四處巡邏,偵騎無法靠近。朱高熾幾乎一夜未眠,因為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命令偵騎半個時辰回報一次,天亮后,他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通州城破,城頭已經飄起了盛庸的將旗。
朱高熾聞報后,眼前一黑,險些暈倒。不過他很快緩過神來,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張武、茹瑺、陳瑛、郭資等人,緩聲道:“張將軍,如今通州城破,盛庸大軍指日就會兵臨北平,該如何應對,還望將軍教我!”
張武在保定之戰中傷了胳膊,醫生說傷到了骨頭,需要靜養,所以張武就留在了北平養傷,如今世子垂詢,張武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朱高熾也沒有催促。過了一會兒,張武道:“如今事態危急,世子應立即下令關閉九門,動員全城壯丁,與軍士一起上城墻防守,同時在城中實行戒嚴,不許任何人上街,違者立斬。”
朱高熾點頭道:“嗯,諸位大人還有何意見?”
“本官不懂軍事,一切聽從世子的命令。”茹瑺、陳瑛等人拱手道。
“那好吧,諸位大人就按照張將軍所說,立刻去安排吧。”
“是,下官告退。”
待眾人退出后,朱高熾凝視著張武,沉聲道:“張將軍,通州一日夜城破,北平能守住嗎?”
“北平不是通州,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張武搖了搖頭:“但是不過兩月,盛庸就有這么大的變化,末將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為今之計,只能等王爺回來再說了。”
“嗯,”朱高熾點了點頭,似乎松了一口氣。
張武走后,朱高熾立刻叫來了金忠,令“暗影”對城中百姓、官員和將領進行監視,避免出現不可預料的局面。
金忠也知道形勢危急,立刻下去布置了。
當天上午,盛庸的前鋒騎兵就抵達北平城下,他們帶來了通州城破的消息,還往城里射了不少傳單,號召北平百官幡然醒悟,早日投降,不要為燕逆賣命。朱高熾立刻令人收集傳單,但仍然有些傳單被匿了下來。
天快黑的時候,盛庸大軍抵達北平城下,但盛庸沒有攻城,甚至都沒有圍城,只是在齊化門(朝陽門)外扎下了大營,背靠通惠河,擺出了固守待援的架勢。
城外的炮聲連綿不絕,讓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張武等人整夜在城上巡視,朱高煦也幾乎徹夜未眠,其他的文臣如茹瑺、陳瑛、郭資等人則忙著征調壯丁,整治治安,只是在沒人的時候卻暗自噓嘆垂淚。
這種情況直到十日下午才得到遏制,朱棣帶領五萬余騎兵返回北平,他親自去看了一下盛庸的大營,沒有進攻,因為他接到朱高熾的軍報,日夜兼程趕回,士兵們都很疲憊。但他只是帶了兩萬騎兵入城,其余的三萬騎兵交給了朱能、陳瑄,令其在城外監視盛庸的大營。
和朱棣前后腳到達的是直沽的增援,郭鑰令水師沿運河北上,為盛庸送來了兩萬援兵,還有糧食和火藥。朱棣從城頭上看到遮天蔽日的帆船,臉色鐵青,卻一言不發。
十一日上午,李遠的近衛騎兵軍抵達北平外圍,與盛庸接上了頭,請求命令。盛庸令其在外面游弋,監視朱能,但不要輕易接戰,補給由盛庸負責。
張輔、蔣玉九日上午接到了軍令,令其增援通州,但他們兵力不足,只好請求額色庫一起南下,對方手中有三萬蒙古騎兵。由于燕蒙雙方已經簽訂了協議,所以額色庫很痛快的答應了。第二天上午,張輔、蔣玉和額色庫帶領三萬五千騎兵和五千步兵,南下救援通州。
當他們到達通州時,卻發現通州已經失守。張輔等人大驚,不敢攻城,立刻退出十里外,商議對策,張輔、蔣玉主張增援北平,但額色庫卻不同意,他的理由是增援通州是事先說好的,增援北平則需要等待大汗的命令。張輔、蔣玉苦勸無果,只好決定張輔帶領五千騎兵返回北平,向王爺稟報此事,蔣玉則留下與額色庫繼續商議,實際原因是沒有額色庫的騎兵保護,蔣玉的步兵不敢北上。
張輔的騎兵不敢沿運河北上,而是繞了一個大彎,從北平城的北面入城。當聽到張輔說額色庫不愿北上時,朱棣并沒有勃然大怒,而是仔細詢問了朱高煦和蒙古談判的情況,張輔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朱棣沉思了一會兒,然后安撫了一下張輔,讓其回家休息,張輔領命而去。
自從通州城破,盛庸兵臨城下之后,北平城內一日數驚,城內也人心各異,加上戒嚴,大家除了必須的外出之外,都在家待著,即使那些達官貴人也不例外。
張輔的母親王氏也是如此,現在看到兒子安然回來,不由得眉開眼笑,欣喜萬分,立刻命人準備酒菜,要親自為兒子洗塵。由于戰爭的原因,飯菜并不豐盛,但張輔卻吃的很歡喜,這也許和他的心境有關。遵化一行,他已經作出了選擇,那么自己的周圍就都是敵人了,這種感覺讓張輔很不舒服,也有些緊張,只有在母親面前,他才能敞開心扉。
用餐后,王氏讓張輔隨自己去內室飲茶,還是派了李氏去守門。
待李氏走后,王氏立刻低聲問道:“文弼,那邊聯系你了嗎?”
“聯系了,兒子到遵化的第二天,就有人聯系兒子了,母親,你知道聯系人是誰嗎?”
“誰?”
“邵云,邵翼翔!”
“啊?”王氏也是大驚,趕緊問道:“他,他都說什么了?”
“就是說要兒子伺機奪取喜峰口關,阻止蒙古人入關。”
“哦,還有別的嗎?”王氏突然問道。
“別的?”
“就是他有沒有問起過錦瑟?”王氏低聲道。
“這個,”張輔回憶了一下,搖搖頭道:“他問了一句,但兒子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含糊過去了。”
“唉,也是,錦瑟都有孩子了,”王氏有些失望的道。
“是啊,這種事情等熬過這一關再說吧,”張輔想了一下,道:“現在兒子擔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什么事情?”
“本來邵云和兒子說的是要謀奪喜峰口關,可是還沒等兒子開始籌劃,盛庸就攻破了通州,兵臨北平城下,剛才兒子到城頭看了,盛庸擺出的一副固守待援的架勢,擊敗盛庸之前,王爺也不敢離開北平,那么形勢很可能演變為最后的決戰。”
“決戰?”王氏愣了一下,道:“兒子以為王爺還有勝機嗎?”
“很難,盛庸、平安加起來兵力接近三十萬,而朝廷還會繼續增援,這樣王爺的劣勢就太明顯了,即使加上蒙古軍,也無濟于事。甚至,”張輔猶豫了一下,道:“兒子懷疑蒙古人會變卦。”
“怎么知道?”
“在通州時,額色庫就拒絕北上,他是蒙古太師烏格齊的兒子,如今蒙古黃金家族沒落,烏格齊就是蒙古的曹操,額色庫的地位舉足輕重,兒子怕蒙古人因此不愿入關,那樣王爺就沒什么希望了。”
“這不挺好嗎?你擔心什么?”王氏有些不懂張輔的意思。
“母親,事情不是這么算的,”張輔苦笑道:“父親是王爺的鐵桿心腹,到時候朝廷必然會追究責任,我們家將何以自處?如今兒子回到北平,想立功也無從下手啊?”
“那還不容易,只要打開城門就可以了啊。”
“這很難啊,兒子沒有父親的威望,在城中做反,恐怕沒人會聽我的。”
“呵呵,”王氏不以為然的笑道:“你看著吧,真到了那時候,只要你登高一呼,必然應者云集,不過你還是要先聯系上朝廷的人,要不然,你打開城門,搞不好會被盛庸、平安順手殺了。”
“怎么會?”
“怎么不會?皇上為滅燕開出了公侯之賞,平安還好,盛庸恐怕做夢都想立下功勞,如果最大的功勞被你立了,那你就等死吧。”王氏冷笑道。
“嗯,兒子明白了。”張輔嘆了一口氣,緩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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