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允炆的話，楚王朱楨立刻暗叫不好，這又是在試探嗎？父皇在的時候我們這些親王倒是建過功，立過業(yè)，收攏了一些人手，但是自從你登基之后，卻立刻下旨我們這些藩王不得節(jié)制文武吏士，那如何建功立業(yè)啊？四哥倒是想建功立業(yè)，可是事實證明，那條路是行不通的。

    朱楨不敢看旁人的臉色，但估計都和自己差不多，他腦筋急轉(zhuǎn)，琢磨如何應(yīng)對皇上的挑釁。可就在他遲疑之時，座中卻站起一人，他躬身施禮道：“皇上所說的建功立業(yè)，不知指的是什么？可否明示？”眾人大驚，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此人面帶笑容，舉止儒雅，正是有“蜀中秀才”之稱的蜀王朱椿。

    朱椿在蜀中多施文教，從不領(lǐng)兵備邊，番人入寇，朱椿并不領(lǐng)兵御敵，反而向朝廷求援。所以他是諸王中最輕松寫意的一個，心無所懼，自然敢接朱允炆的話。但即便如此，其他諸王面上不說，心中卻暗自佩服其膽色。

    “很好，蜀王叔問的好，朕今天正要說這個事情。”說著，朱允炆站起身來，正色道：“今日在座的都是我大明皇族，所議之事也是皇族的機密，任何情況下，不得透露給外人得知，否則就是自絕于祖宗，自絕于高皇帝，諸位可明白？”

    諸王面色一凜，連忙指天為誓，絕不泄漏半句。

    朱允炆看著諸王立誓，點點頭，然后雙手據(jù)案，正色道：“諸位親王，燕庶人之亂平定之后，朕非常痛心，你們知道為什么嗎？兩位親王叛亂，叛軍兵力最多時達二十萬，朝廷調(diào)兵近六十萬，耗時八個月才平定，最后一王自殺，一王被廢為庶人。平叛看似容易，但計叛軍在內(nèi)，朝廷損失軍力達三十萬，百姓傷亡也達十?dāng)?shù)萬，軍費、糧餉耗費達四百萬石。如果再有這么一次叛亂，大明朝恐怕就維持不下去了，就在現(xiàn)在，”朱允炆指向北方，厲聲道：“北平周邊白蓮教盛行，有的村莊戶戶白蓮，結(jié)黨鬧事，朕已經(jīng)令北平三司著力賑濟、安撫百姓，緝拿亂黨，但諸位都應(yīng)該明白，白蓮教一旦扎根，根除甚難，這都是燕庶人叛亂的遺毒啊。朕真有些后悔，為什么沒有當(dāng)機立斷將燕庶人遷至南昌，才釀成后來的大禍。”說到這里，就聽“咚”的一聲，朱允炆恨恨的重重的一拳砸在龍書案上。

    聽說北平出現(xiàn)了白蓮教，諸王也有些失色，他們作為朱元璋的子嗣，深知白蓮教的危害，也多少知道一些朱元璋的起家秘史，此刻再次聽聞，不由得摒住了呼吸，仔細聽下去。

    朱允炆掃了一眼諸王，繼續(xù)道：“自從叛亂興起到現(xiàn)在，朕一直在想，如何才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宗室藩王和皇室之間的矛盾。自古以來，開國帝王封建諸王，作為王室屏藩，雖然收到了一時效果，但最終都以削藩來解決。高皇帝英明神武，也不能避免大明陷入此等禍事，高皇帝的本意是想讓所有子嗣都能享受富貴，而不只是皇帝一系獨享榮華，可惜他的一番苦心卻完全白費了。”

    “朕身登大寶，一直想要秉承高皇帝遺志，與諸位叔王共享榮華，但是最終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作用，最后正如賈誼所說，強者先反。平叛之后，朕就在考慮，下面是不是要削奪諸王護衛(wèi)，讓其享受富貴，而沒有權(quán)柄。”

    “但是朕核算了一下，這也是做不到的，按照高皇帝祖制，除太子外，天子之子封親王，除世子外，其余諸子封郡王，以此類推。我皇族人家，吃穿不愁，妻妾眾多，子嗣必盛，如此下去，必然坐吃山空。諸位，請看一下，這是朕讓人測算出的未來五十年的宗室俸祿情況，劉振，你把這個分給諸王看一下。”

    諸王在聽到燕王之亂的損失時，有些動心，但大多不以為然，這是你皇帝的事情，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待聽到皇上測算了未來的宗室情況，卻紛紛來了興趣。只是看了之后，卻大為吃驚。

    蜀王立刻站起來道：“皇上，這個計算對嗎？不到百年，我們宗室的供養(yǎng)要超過大明歲入的一半？”

    “怎么？蜀王叔不信嗎？”

    “臣不敢，只是，只是，臣斗膽要親自測算一下。”

    “好吧，今天諸位就算一下吧，朕不著急。”

    “是！”

    ......

    不到一個時辰，諸王就驗算完了，其實很簡單，朱允炆的紙上寫了每一步的演算過程、假設(shè)條件，最終諸王只是對每個宗室生五子有些異議，朱允炆笑道：“諸位親王，是認為多了呢？還是認為少了呢？”

    這個？諸王心中都知道五個并不多，那也就是說，俸祿總額還要更多。

    看著諸王垂頭喪氣的樣子，朱允炆心中暗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諸位親王，從這個簡單的算數(shù)，可以看出來，目前的這種祖制是很難持續(xù)的。當(dāng)然在坐的諸王，包括朕的有生之年，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是以后必然會出現(xiàn)問題，后世的皇帝、藩王必然會面臨這個問題，到那時朕恐怕皇室和藩王關(guān)系會非常緊張，因為無法給所有宗室發(fā)放俸祿，那么必然的選擇是上層的親王發(fā)，底層的輔國中尉、奉國中尉不發(fā)或少發(fā)，這些人恐怕會生活困難，甚至無力生存！”

    這？諸王聽著朱允炆冷靜的語聲，以及略帶冷酷的描述，一個個沉默下來，都有些擔(dān)心自己的子孫。這時候，大部分的心里都在想，皇上難道想撤掉我們的王爵？還是想削減我們的俸祿？這可不行。

    過了一會兒，朱允炆抬了抬手，站起來道：“諸位，世上沒有不滅的王朝，也沒有永遠的皇族，朕只希望到了那一天，高皇帝的血脈仍然受人尊敬，受人景仰！”

    這句話說的很有藝術(shù)性，但屁用也沒有，諸不吱聲，只是看著朱允炆，想知道皇帝打算怎么處理這個事情。

    在眾人的注目中，朱允炆走下臺階，走到地圖前，沉聲道：“朕思前想后，翻遍史書，也沒有什么好辦法，歷代王朝都無法做到自始至終厚待宗室，東漢光武帝劉秀只不過在鄉(xiāng)間務(wù)農(nóng)，蜀漢昭烈帝劉備曾經(jīng)編席織履，而我們大明也無法例外，這是客觀規(guī)律，大明的領(lǐng)土就這么大，能長出的糧食，供養(yǎng)的人口是有限的。”

    “后來朕看了元史以及元朝的地圖發(fā)現(xiàn)，蒙古人有一種思路很特別，就是分封制，但不是分封現(xiàn)有領(lǐng)土，而是給兒子配備軍隊，讓他們出去打仗，征服土地。如窩闊臺時期的長子出征，有效的解決了術(shù)赤家族的不滿情緒；蒙哥時期，他讓自己的一個弟弟忽必烈征伐南宋，另一個弟弟旭烈兀遠征阿拉伯、波斯，后來這兩個弟弟都有了自己的地盤，分別建國。當(dāng)然這種做法在忽必烈建立元朝后，立刻被終止，而蒙古人的擴張也就停止了。”

    聽到這里，有些人開始激動，皇帝要派自己出征了嗎？太好了！有些人開始害怕，皇帝要派自己出征了？這不是要逼我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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