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怎么回事?”
正在拼命突圍的張士誠的軍隊陷入了錯愕之中,他們從早上鏖戰(zhàn)到中午,懷著必死之志,眼看就要將號稱“常十萬”的常遇春部擊潰,就要逃出包圍圈時,蘇州城上卻響起了鳴金之聲,大家的第一反應,是徐達部開始攻城了,趕緊返身回望,卻發(fā)現(xiàn)城頭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廝殺的跡象。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面對數(shù)倍的敵軍,張軍的情緒從早上的必死、中午的激動、聽到鳴金聲的緊張以及莫名其妙的錯愕之后,瞬間士氣大衰,疲憊一下子涌上全身,拿刀的右手也不再那么堅定……
瞬息間,敵軍主將常遇春反應過來,一馬當先,發(fā)起了反擊,其部下士氣大振,隨后猛攻,戰(zhàn)局立刻逆轉,張軍大敗,死傷無數(shù),張士誠在親衛(wèi)的保護下,死戰(zhàn)得脫……
在張士誠的逃脫的道路,兩軍遺尸累累,死傷狼藉,常軍是為了爭功,而張軍則感念張士誠的恩德,拼死力戰(zhàn)。其中有一員小將尤其驍勇,雖身負重傷卻死戰(zhàn)不退,暫時擋住了常軍的沖鋒。
可惜時間不長,“唰”,一把開山大刀劈頭蓋臉的劈了下來,小將只來得及將槍桿一橫,就被從馬上劈落塵埃,倒在亂軍之中,在他最后的意識中,浮現(xiàn)出一句:“常十萬,果然名不虛傳。”
……
“小子,你為什么那么拼命?張士誠給了你什么好處?”
“在我娘快餓死的時候,誠王賞了我一碗白米飯,這樣我娘才能閉上眼睛,此恩此德,張貴粉身難報!”
……
“好小子,重情重義,我喜歡,張士誠已經(jīng)死了,你以后跟著我吧!”
常貴摸了摸肩膀的傷口,似乎有些隱隱作痛,微微嘆了口氣。
在之后的兩年里,自己跟著將軍南征北戰(zhàn),北討大元,攻破燕京,占領開平,直到將軍病死在柳河川。張貴此時已經(jīng)改姓常,他厭倦了戰(zhàn)場廝殺,又因為將軍最后的囑托,在護送將軍靈柩回到京師后,就解甲歸田,留在了常家,守護將軍的骨血,剛剛八歲的長女常婉華、七歲的次子常茂、三歲的常升和剛剛滿月的常森……
之后的日子里,常家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小姐常婉華入宮成為太子妃,可是生下的長子早死,小姐雖然又生下了次子允熥,卻難產(chǎn)而死;不久太子扶呂氏為正妃,小姐的骨肉就變成了庶子,當今皇帝成為了太子嫡子。
再往后,常茂被封為鄭國公,不久被貶斥,死在龍州;
再往后,常升被封為開國公……
……
“老頭子,怎么了?這些東西有什么問題嗎?”
“哦?”常貴猛地回過神來,起身扶住妻子,埋怨道:“天氣涼,你身子骨弱,起來干什么啊?”
“老頭子,好幾天沒有出門了,今天我想到院里走走,就看到你看著這些東西發(fā)呆,咦?”妻子封氏檢查了一下桌子上的藥材,詫異道:“這個是人參吧,這個是何首烏,這個是……”
封氏回頭看看常貴:“這些東西哪來的?”
“昨天在府里見到臺王了,他聽說你病了,給了我些錢買藥,我沒要,今天他派人買了藥材送了過來。”
“我一直在家,怎么不知道這個事情啊?”
“是劉嫂收的,當時你在休息,她沒敢打擾!”
“哦,”封氏猶豫了一下:“這些東西,得不少錢吧,臺王就是小姐留下的孩子吧,真是有心了啊。”
“是啊!”
“那就收起來吧,和翠婷和她男人送來的東西放一塊吧。”
“好吧。”常貴略微猶豫了一下,才答應道。
……
“老頭子,你說兒子今年春節(jié)能回來嗎?”
“恐怕很難,聽說朝鮮也不太平,估計今年回不來了,恐怕得明年了。”
“是啊,皇上真是的,干嘛要打朝鮮呢?搞的忠孝過年都回不來。”
“……”常貴苦笑一聲:“老婆子,別想那么多了,皇上決定的事情,我們能有什么辦法?而且兒子來信也說了,盛大將軍指揮有方,傷亡很少。”
“是啊,我真是糊涂了,只要沒死多少人就好,過兩天叫翠婷回來一趟吧,我有些想她了。”
“好的!”
……
“齊尚書,數(shù)月不見,你的棋藝好像退步了啊!”落下一子之后,朱允炆哈哈大笑起來。
“呵呵,不是臣的棋藝退步了,而是皇上的棋藝進步了。”齊泰雖然落敗,卻并不沮喪,口中回話,卻順手將黑白棋子撿回棋盒。
朱允炆笑了笑,將窗戶打開,問道:“還有多遠到大名府?”
“回皇上,再過一個多時辰就到了,天黑前可以到達大名府。”
“嗯,知道了。”
朱允炆關上窗戶,看著齊泰,突然問道:“齊尚書,你北上的時候見過黃師傅了嗎?”
“見過了。”
“他還好嗎?朕快有一年沒有見到了,上次北上時是沿運河北上,沒有過開封。”
“他,”齊泰猶豫了一下,道:“子澄兄還好,就是有些過于操勞,填了不少白發(fā)。”
“哦?”朱允炆愣了一下,道:“你沒有勸勸他注意身體嗎?”
“這個,”齊泰想了想,搖搖頭道:“子澄兄的為人,皇上應該是知道的,非常較真,他做了河南布政使后,一直勤勤懇懇,唯恐出現(xiàn)什么紕漏,但是這兩年黃河經(jīng)常發(fā)洪水,河南受災不輕,另外會通河開鑿之后,為確保運河安全,子澄兄日夜憂勞,調集大批民工修筑河堤,確保會通河的安全。”
“什么意思?”朱允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會通河與黃河有什么關系啊?”
“臣不懂河工,但是和子澄兄聊天時倒是略知一二,會通河一段水源奇缺,極易淤塞,為保護運河,則必須加固河堤,防止黃河向北改道,所以需要大批民工。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臣在京師聽到一種說法,因為黃河不能向北改道,只能向南,所以淮北地區(qū)連年水災,已經(jīng)成為一方澤國,民不聊生。”
“有這等事?”朱允炆奇道:“修建運河不是利國利民的事情嗎?為什么會出這種事情呢?”
齊泰苦笑道:“皇上大志,意圖溝通南北,混一宇內,運河是必須要有的,但卻苦了淮北百姓,昔日的魚米之鄉(xiāng),盡成魚鱉之國。”
“怎么從沒有人和朕說起此事?”朱允炆臉色陰沉,心情極差。
“唉,”齊泰跪倒在地:“皇上,請恕臣直言,先帝的雄才偉略,冠絕古今,為何不修建運河?修建運河其實并不困難,宋尚書修建運河,二十萬民工,一年即成,但困難的是如何保持運河暢通,還有就是要馴服黃河,這談何容易啊!”
“那你覺得,運河不應該修建了?”
“也不是,臣以為,運河確實非常需要,否則南北貨運就會出現(xiàn)許多問題,如今運河上商旅眾多,取消也不現(xiàn)實。但臣只希望皇上能夠顧念淮北百姓,另外也要注意洪澤湖畔的祖陵,一旦被水淹沒,皇上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良久,朱允炆點點頭,道:“等過了開封,見過黃師傅后,朕要去祭拜祖陵!”
“皇上圣明!”
“另外,詔工部尚書宋禮速到行在,朕有事情要問他!”
“是!”
齊泰、宋禮走后,朱允炆苦笑一聲,他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見識有限,只想著恢復歷史上著名的京杭大運河,方便南北運輸,卻沒想到反而造成淮北一代水災頻發(fā),雖然目前尚不嚴重,但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逃荒現(xiàn)象,這件事情給了躊躇滿志的朱允炆當頭一棒,自己的能力有限,考慮問題還是不夠全面啊……
不過現(xiàn)在不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朱允炆搖了搖頭,讓劉振將王度喚來。
過了一會兒,王度奉命前來,朱允炆讓他坐下,讓劉振給他到了杯水,笑道:“子中,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朕看你憔悴了不少。”
“謝皇上,臣沒事,臣有些擔心京中的局勢。”
“局勢?”朱允炆點點頭:“朕也有些擔心,常升現(xiàn)在在哪里?”
“快到開封了。”
“嗯,他有什么異動嗎?”
“沒有,據(jù)徐凱將軍回報,開國公非常痛快的交出了兵權,第二天就北上了,然后一路北上,按照詔令在開封等待皇上召見,只不過有件事情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安全司胡瀅報告說,常升離京前的一個晚上,臺王去了他的府上;但是調查司的封行健卻并沒有報告此事。”
“呵呵,”朱允炆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笑道:“知道他們晚上談了什么嗎?”
“不知道,據(jù)報告說,開國公回府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臺王就出來了,據(jù)說是開國公喝醉了,因為安全司組建時間尚短,所以沒有在開國公府安排人手,不知道具體情況。”
“那調查司應該有吧,他們?yōu)槭裁礇]有匯報呢?”
“皇上,您的擔心是對的,調查司確實出了問題,只是現(xiàn)在還不清楚是封行健的問題,還是他手下的問題。”王度臉色有些凝重,事情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子中,那常升會不會對朕不忠呢?”
“這臣不敢妄言!但是臣以為,皇上應該立刻決斷,命令臺王、吉王立刻離京,同時派錦衣衛(wèi)以私販茶馬的罪名逮捕李景隆,可策萬全,否則一旦生變,悔之晚矣!”
“生變?難不成他們還要刺駕不成?”朱允炆冷笑道。
“撲通!”王度跪倒在地,沉聲道:“皇上登基以來,開海運、征商稅、裁衛(wèi)所、練精兵,國家越發(fā)富強,但是也引起許多人不滿。這里面既有在野的鄉(xiāng)紳士子,也有衛(wèi)所的軍戶兵將,甚至還包括調查司,他們失去了昔日錦衣衛(wèi)的風光,凡此種種,為數(shù)不少。這些人雖然不足為懼,但是一旦有親王參與,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親王?你是說朕的弟弟?”
“是的,臺王遠在臺灣,缺兵少將,根本無力造反,如今的所作所為,必然是有人指點,甚至得到某些人的許諾,否則他不會不知道這是在以卵擊石。”
“衛(wèi)所、朝臣、勛貴,看來反對朕的人還不少呢。”朱允炆嘆了口氣。
“所以請皇上立刻決斷,遲則生變!”
朱允炆想了一會兒,道:“那你覺得怎么做比較好?”
“臣以為,應該分兩步走,首先令吉王、臺王、李景隆北上開封見駕,等他們來了之后,把李景隆逮捕審問,事情至少可以清楚大半。”
“待他們離京之后,皇上立刻命令徐凱、劉鐵等人梳理京城防衛(wèi),清除不穩(wěn)定因素,尤其是那些倭人。”
“倭人?”朱允炆有些不解。
“是的,當年胡惟庸謀反時,就曾經(jīng)勾結日本,意圖在見駕時刺殺先帝。事情敗露后,先帝本想問罪日本,卻鑒于元朝征倭失敗,最終放棄,但卻拒絕其來朝。”
“那天臣看到倭國使者已經(jīng)有六百人之多,突發(fā)聯(lián)想,唯恐倭人故技重施,所以臣建議清理倭人,不許其逗留京師。”
“這個,”朱允炆本想說,這不是冤案嗎?但轉念一想,搖了搖頭,事情的真假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但王度的提醒確實有必要,如今皇家海軍陳兵對馬海峽,倭人狗急跳墻,也不是沒有可能。
“倭人,胡惟庸,刺殺,”朱允炆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回頭道:“子中,即使倭人狗急跳墻,也必然需要內應,這個內應是誰呢?當年是胡惟庸,如今是誰呢?”
王度長出一口氣,面帶笑容道:“皇上圣明,這正是臣擔心的,宮內的內應很可能是親王,而宮外的內應有可能是李景隆,他負責巡視海防,倭人上岸也是他最先接待的,他的嫌疑最大。”
朱允炆點了點頭,這個問題他剛才也想到了,應該是調查司出了問題,他們知道自己得到了他們通燕的證據(jù),所以他們就要狗急跳墻,然后與倭寇、某些親王以及一些不滿分子一拍即合,才搞出現(xiàn)在的事情來。
想到這里,朱允炆冷笑道:“子中,就按照你的方法辦,先召他們到開封,不過臺王、吉王好說,李景隆那邊派誰去合適呢?”
“臣以為,毅國公比較合適。”
“不,”朱允炆搖了搖頭:“朕打算派魏國公去,另外命令浙江水師、浙江駐軍清查入境倭寇,朕以為,入境的倭寇恐怕不止這六百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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