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丞相你要不要試試我的小馬駒?它可帥了!”
葉芾訕笑一聲:“我還是坐馬車吧。”
“對了丞相,剛那群人是不是搶了你的東西?”
“嗯。放在馬車里的銀錢被他們拿走了。”
“氣死我了!等著我去追回來!”
“不用了。”葉芾淡淡笑著,“那些是我做過記號的銀子,一旦在安城里出現了我就能夠知道,順道發現那些個山匪的蹤跡。”
“哈哈,丞相真是太聰敏了!”
說著,敬如意上了馬,而葉芾也坐到了馬車上,兩人趕回了宅院。
景陽王的宅院,名為云居。
“文姐姐你也在這兒啊!”
進到廳里,文憶身著淡藍素服正在跟金若則談論著什么。
兩人交到葉芾進來皆起身行禮。
“臣女參見丞相。”
“下官見過丞相。”
不知為何,看到有人登堂入室,葉芾心下有些不悅,掃過二人,淡淡道了聲“免禮”,隨即進了后院了。
因著葉芾突如其來的小脾氣,金若則摸不著頭腦,詢問一旁的敬如意道:“敬小姐怎么會跟丞相一起回來?”
敬如意拿下頭盔,將長槍放到了一邊去,才轉過身來跟二人解釋:“我在郊外遇到一群劫匪,把丞相給救下來了。那群山匪還真囂張,看我改天不帶著人去蕩平他的窩!”
金若則舒了口氣,緊張的心情也平復了,淡淡笑著:“怪本官疏忽,明日起就為丞相配備護衛。敬小姐外出肯定勞累了,想吃什么本官去吩咐廚房做。二位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訴我的妾室媛兒,她會為你們打點周到。”
“那就多謝金郡守了。”文憶有禮回復著。
“謝啦謝啦。”敬如意嬉笑著,真跟金若則去了廚房點菜了。
席間,葉芾坐在上方,而金若則與媛兒坐在左邊,文憶與敬如意居右。
“能與京城的三位風云人物同桌而食,實乃下官之幸也!”說著,金若則盡飲一杯。
葉芾以茶代酒,面上客氣。
敬如意捏了杯盞,像偷喝酒的小孩兒似的撮了一口,被辣到后吐了吐舌頭,小臉也皺成一團,好不可愛。
文憶端莊有禮,舉杯敬了一杯。
“都說酒色誤人,實乃是對酒的莫大污蔑,就像給原本是謙謙君子無端抹上污泥。一個人在喝酒后跌倒了,兩個也跌倒了,就指責是酒的不是,殊不知全是自己心性不堅。”
說完,文憶頗有詩興,即興吟詠幾首關于酒的名言。
金若則眼里流露出贊賞:“本官再敬文小姐一杯!”
“咦,文縐縐的,真是受不了你們文人惺惺惜惺惺。”敬如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文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金郡守若是看到這點兒就這樣激動了,那后面共事還不得炸出心病來!”
這時,葉芾臉上才流露了點兒笑來。
“嘿嘿,丞相,終于是把你逗笑了。”
“嗯。”飯吃得差不多了,葉芾罷了筷子,離開了飯桌。
敬如意也從后面追上來,同葉芾一道去了西院。
云居有主院,東西二院,還有偏南面一個會客居室。
“敬姑娘,你們這次會在安城停留多久?”
“丞相叫我如意就好了。我們啊,覃清將軍去了東境,文憶姐姐讓我去西境,過兩天就會出發。汝郡就交給她咯,沒有解決完安英山匪寇應該不會離開。”
“嗯。”
“景陽王對丞相可真好。你一到這兒,他就給你找了援兵來。”
“是嗎?”
“可不是嘛,文姐姐在路上時就說了,她是來全力幫助你的。”
葉芾聞言,未置一詞。
翌日,葉芾去了城外的一遛矮房。
走進里面,清靜的風煙悠悠轉轉消散不見,幾個人見到有人來訪,紛紛收拾了自家的東西,等待葉芾一家一家的過來。
微服而來的葉芾沒有想到會引起這樣大的轟動,但見各位都準備好了,也就硬著頭皮,一家一家走完。
收拾整潔,生活樸素,是對他們的整體感受。
因為是匠人,每個人房間里都有些工具和未完成的活計。
最后一家占地有些寬,是個造紙的人,葉芾走過去,依稀能見到要晾干了的白宣。
“師傅,你這兒的紙不錯啊。”
“公子過獎了,小民手藝粗糙,純是混口飯吃。”
葉芾笑了笑,放眼于四周。
矮房建造在避風的山坡下,一眾人等在這兒生活也算愜意。
到了晚間就在大的壩子里燃起了幾個小火堆來,眾人七個八個圍坐一團,聊起天來。
葉芾也被邀請著坐在一處閑話。
造紙的那人抱著一捆柴火過來,葉芾對這人有點兒印象,招呼著他坐下。
“公子還在這兒呢,過會兒可進不去城里了,戌時后就宵禁。”
“那我今晚能不能去師傅家湊合湊合呢?去看看墨紙生香的地方能不能睡得更有滋味兒。”
“誒,那可真是小民福氣了。”
造紙師傅姓趙,在這兒住了有幾年了。
趙師傅拿著柴火給壩子里添上,眾人圍著嘮嗑。
“趙師傅,這些柴火哪兒來的?”
“七鄉八里的兄弟們送過來的。糧食柴火什么的,都在送,我們付錢就行。”
“那他們……”
“來這兒聽熱鬧唄。每隔半月會有小型集會呢,就在這個大壩子里。有時候對面的書院里的夫子學生也會過來,眾人一唱一和就有了場子和熱鬧。”
葉芾聽著,伸手拿過一支劈好的柴棒子伸進火堆里引燃,偶有噼里啪啦的聲音,是木柴在燃燒,火苗像舞女妖魅的舞姿,聲音像歌姬特殊而優美的歌喉,在這個暗夜里劃破出口子釋放屬于自己的光明。
燃燒,是一種詭異又熱烈的夜色擁抱。
“公子今晚若是住下,明天的白日就能看到他們在這兒搭臺子耍戲了,真的很熱鬧!”
趙師傅殷切的聲音和笑容讓葉芾沒有拒絕。
“那就真要麻煩趙師傅收留一晚了。”
“不妨事不妨事。”趙師傅憨態可掬的一笑,多給了葉芾兩塊木柴。
等他發放完畢再走到葉芾這邊,火已經燃起來了,熱烈而溫暖,驅散了陣陣秋意。
“這幾日莊稼快熟了,我們都說要去幫鄉親們收割呢!”
蟬鳴、稻香,是秋收之季了。
“我看這兒都沒什么小孩兒,是都在鄉里嗎?”
“嗯。有些嫌拖著孩子做活兒麻煩,也不能進城,不能科考,索性就不生,只管一家人現有的四季口糧了。最重要的……”趙師傅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像我們這樣的窮酸小民,沒有姑娘家愿意跟著我們的,都會找城里的人嫁了,做個妾室也行。不過咱們的金郡守不太提倡三妻四妾的風氣。”說罷,趙師傅還笑了笑。
“咱們的金郡守,府上唯一一房小妾雖說是青樓雅妓出身,但他也就寵愛這一個,對那些個三妻四妾不屑一顧,甚至于深惡痛絕。”
“呵呵,這樣啊。不說金郡守了。”葉芾悠哉悠哉看了眼趙師傅,認真道著,“我覺得,趙師傅人很好啊。”
“公子真會說話,我們都已經習慣了,沒有父母兄弟,鄰里鄰舍的倒成一家人了。榮華富貴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看淡了。”
“嗯?”
“公子不知道吧,我們原先也是住在城里頭的,什么吃穿都見過,之后就被送出來了,但金郡守給了我們房子和不少銀錢,夠周轉一陣子的。現在大家手上的活計都穩定下來了,能吃一輩子飽飯。”
“你們,會不會對金郡守有埋怨的?”
葉芾揣度著這群人的心思,大膽試探著。
但凡身心勞累,皆有所苦,安城表面上的風平浪靜,誰知道暗地里有沒有風云。
“怨過,可我們更怨安英山的那群匪寇!金郡守每年派了大量人馬保護我們,還時常巡山守衛,打擊匪寇的囂張行徑,我們都很感激。”
“安英山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
“原先是發配一些汝郡的不良無德之人,后來他們聚集了起來,成了大大小小的勢力,開始與官府抗衡。那群人吸納越來越多的惡人進去,常常下山敲詐百姓,勒索過往行人,我們真是恨透了他們!”
聊到夜半,柴火漸漸燃盡,四周的燈籠才顯示出了微光的力量來。
瀅瀅光輝撒在壩子里,帶著淡淡暖意。
葉芾從火堆里拾了一塊火炭出來,看著它由火紅赤金般艷烈轉變成黑炭帶著一層灰白的屑。
溫度也散去了,留有淡淡余溫。
葉芾拾撿在手心里,借著燈火輝映在壩子里涂鴉寫畫。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高堂明鏡悲白發,
朝如青絲暮成雪……”
葉芾由著記憶里的詩詞流利寫了出來。
趙師傅見狀,眼眸里一亮,看著那些個墨字嘴里囁嚅著。
葉芾從他細微的聲音中分辨出是詩中的幾個字。
“趙師傅會念嗎?”
“不怎么會,就識得幾個,這兒的人都是文盲瞎子,要像公子這樣寫下來是斷然不可能的。公子的字兒可真漂亮,都快趕上對面書院的老夫子了。”
葉芾受到夸獎卻沒有一絲喜色,反而因為趙師傅前頭的話而在心上縈了淡淡憂傷。
“我看得出來,趙師傅是喜歡詩文的,不然也不會那樣珍愛并去制作白潔的紙了。你們沒能念書的原因,我猜到了幾分。”
趙師傅似是知道葉芾是大人物,來這里也有要事,甚至會對他的生活產生巨大影響。沉默中又不由得笑著道:“公子,小民不奢求那些的。”
“我知道了。”
葉芾知道,有些時候,孤獨與平庸只是一種習慣,并不是真切的喜歡。
而趙師傅等人的平庸,源于沒有登上走向有趣的臺階。
她不能冒昧的去打破這規矩。
葉芾在趙師傅家住了一晚,寂靜無聲,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是被喧鬧的聲音叫了起來。
洗漱出門,便看到壩子中央圍了許許多多的人,正在搭著高臺,有的還在穿著行頭,踩了高蹺,長胡子,白袍子,各路神仙各顯神通。
葉芾看著一個長髯八仙從自己身前走過,咿咿呀呀似是在招納福氣與香火,臉上涂了腮紅描了花臉眉毛,喜慶而虔誠。
葉芾也被好客的趙師傅弄上了臺子,被迫笑著高歌一曲,用最簡單的調子迎合眾人的喜樂,兜兜轉轉鬧了一圈兒。
高聲熱鬧中,趙師傅扯著嗓子大吼:“公子,等過兩月村社上有廟會,定要讓你去見識真正的熱鬧!”
“好。”
葉芾笑著,辭別了趙師傅。
回到云居,路過文憶的東院時,葉芾看到有重兵把守著遠門,里面也駐扎了許多士兵。
葉芾要進去還被攔了下來,索性回到了主院。
恰巧敬如意過來串門,葉芾才問出來心中疑惑。
“文小姐院中怎么有那么多兵馬?”
“那是她帶來的人啊。”敬如意啃著棗兒,“景陽王的兵唄。”
敬如意剛走沒多久,文憶也來了主院,見到葉芾后連忙行禮:“臣女請丞相恕罪。”
“怎么了?”
“聽施統領說,今下午丞相有進到東院,卻被士兵攔下了。”
“嗯,是有這么回事。”
“他們都是景陽王派來協助和保護臣女的,一時沒有問清丞相就將您攔在院門之外,臣女愿代她們受過。”
葉芾聞言擰了擰眉,還是淡然開口:“無事。”
“丞相……”
“我像是這樣小氣的人嗎?只是對這些人的來歷不太明白,剛才也在敬如意那里問清楚了。既然是景陽王對你的心意,我自是理解的。”
葉芾剛說完,便見到文憶臉上浮現嬌羞的笑,似乎提到景陽王的名諱她都害羞得不行。
“丞相的公事,今年能夠做完回京嗎?”
“怎么?”
“臣女,臣女聽父親說,景陽王有意在明年年后成親,如果丞相能來自是好的。不能來,景陽王怕是會有些遺憾呢。”
“年后成親!”葉芾有些激動,騰地拿起手,卻在意識到后輕輕放在了腿上,隔著長衫感受到了自己經脈中的血液翻滾。
他要成親,他真的要娶文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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